第二卷 北疆火
第九十九章 莫再負人
國尉尉繚子含笑領著幾個僕從帶著兩個大箱子進入扶蘇府邸。扶蘇一眼看到，隔著不近就拱手道：「國尉遠道而來，多謝多謝。」
馮去疾結果話頭，開始最後一項禮：「拜堂禮始！」
在侍者和贊者的陪伴下，扶蘇和王芙緩緩步入廳堂。此時白髮蒼蒼的右丞相馮去疾舉起蜀錦製成的詩經念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興也。桃，木名、華紅，實可食。夭夭，少好之貌。灼灼，華之盛也。木少則華盛。之子，是子也。此指嫁者而言。婦人謂嫁曰歸。周禮，仲春令會男女。然則桃之有華，正婚姻之時也。宜者，和順之意。室，謂夫婦所居。家，謂一門之內。文王之化，自家而國，男女以正，婚姻以時。故詩人因所見以起興，而嘆其女子之賢，知其必有以宜其室家也。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興也。蕡，實之盛也。家室，猶室家也。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興也。蓁蓁，葉之盛也。家人，一家之人也。」
司儀一聲大喊：「起轎！」
扶蘇斬釘截鐵：「孩兒遵命。」
此時扶蘇剛剛回頭分辨，一張熟悉至極甚至糾纏扶蘇心間數日的面容浮現眼前。
扶蘇面對始皇，王芙面對王賁謝氏。兩人齊齊拜下，惹得謝氏一陣淚眼婆娑。始皇也是心中感動。
王芙坐于鏡前梳妝打扮，眉目如畫，美若天成。
眼下車水馬龍的門口又進來一撥人。
長長一段《詩經·周南·桃夭》，馮去疾抑揚頓挫讀出來，鏗鏘有力。整個大廳肅穆安靜，就連坐在正中的始皇也有些入迷。
到了這一步，扶蘇胸中油然生氣一種巨大的滿足感。身旁的可人
扶蘇攜手王芙，面對堂外朗朗青天。齊齊一拜。
扶蘇一陣謙遜，迎著尉繚子入內。緊接著，丞相李斯、御史大夫馮劫、治粟內史韓嘗、北地郡太守憲、御史史祿、諸多朝廷高官要人紛紛入內。
始皇微微有些失聲，看到眼下這個和自己年幼時有七分想象的孩兒。不由想到了幼年之時，不由想到了已經死去的鄭妃，那個溫柔如水，暖人心懷的女子。
一身玄色的扶蘇心中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東摸摸西摸摸，顯得激動又緊張。古代電視劇上喜服都是紅色的，眼下自己竟然穿了一身玄色。戴爵弁形似無毓之冕；上衣玄色（青黑）象徵天，下裳纁色（淺紅）象徵地，有黑色緣邊，喻陰陽調和。蔽膝隨裳，棕紅色。大帶黑色。鞋履為赤舃，即紅色復底鞋。雖說怪異，不過……很帥氣！
「公子大婚，發喜錢嘍。」
果不然，著爵弁服的扶蘇便親自來迎，道：「蒙將軍何必多禮，能來參加小子這婚禮已經令小子倍感榮幸。這麼多厚禮，可真教人見外不是？」
儀仗浩蕩，鑼鼓聲天。扶蘇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對著身旁看熱鬧的市民不住拱手。每每看向一處，便是聲勢浩大的歡呼。數個身材魁梧的力士抬著大轎，轎后鑼鼓齊鳴，樂隊跟隨。儀仗開道左右。
遠一些的，任囂，章邯，上官牟，趙佗也紛紛準備厚禮祝賀。
一路行馳，到了通武侯府。此時侯府面前寬廣的廣場上已經被人山人海，或婚禮人員，或看熱鬧的市民。擁堵的廣場被兩排雄壯的侍衛擋開一條道路。
侍者遞過一個銀盆，盛有清水。
兩人坐下，馮去疾指著小鼎：「同牢禮起。同食一鼎，爾為一家。」
儀式進入核心，馮去疾對著兩人道：「對席禮，對席而坐，相親相愛。」
扶蘇輕輕擦去，輕聲道：「翌日還要回來的。今日過後，我們便有新家了，你和我的家。」
「公子大婚，大吉大利。百年好合啊！」
「臨淄齊氏商行賀禮：東珠九顆，海東青一隻。金玉首飾若干。」披帶華服，身為扶蘇府總管的理今日顯得格外興奮。扯著嗓子高聲唱名，一邊說著，一邊吩咐下人婢子將客人帶入廳堂。侍奉茶水。
行完此禮后，新郎新娘便成了一家人。
「二拜高堂……」
女子一身緊衣，身姿曼妙。面容秀美，不可芳物。清冷的聲音打斷了扶蘇的夫妻對拜禮。正對始皇，女子微微一福，行動迅即道：「陛下剛才對公子說，不可負於人。」
「一拜天地國親師。」
馮去疾聲音清朗：「結髮禮始。」兩位新人分別割下一撮頭髮，用紅絲帶綁在一起，象徵著將兩人牢牢結在一起，一生一世永不分離。
至於婚服，則著與真發混同梳編的裝飾假髮。婚服形制與男子同，惟服色有別，上衣下裳均為黑色，取「專一」之意。蔽膝、鞋履、大帶隨裳色，亦為黑色。另外從陰陽五行思想考慮，由於黑色屬陰，故而在裳下緣紅色邊，以注入陽氣而致平衡。
拉著王芙，引入轎內。謝夫人好一陣對扶蘇提點，弄得扶蘇點頭不已。
扶蘇面對始皇：「父皇，皇兒有一言。」廳堂微微有些沉寂。始皇嬴政揮揮
扶蘇捏著王芙有若無骨的手，感慨一聲，忽而覺得王芙的手有些冰冷。仔細一看，王芙美若天成的臉上早已兩行清淚落下。
扶蘇和王芙依言而行。喝下微帶苦澀的合卺酒，互彎手肘，彼此同飲。
……兩旁市民或自覺或不自覺都被身旁這喜氣的氣氛感染，呼喝起來。扶蘇聽在耳中，欣喜萬分。拱手的次數越加頻繁，直至手都有些酸乏。
扶蘇應下：「好說好說。還請將軍入內……」迎過蒙毅。其餘又有幾個重量級的人物登場。
一聲清脆的響起，女子一耳光打在扶蘇身上。此時天上，天空晴朗，遠處雨後的彩虹初現。女子轉身離去，未帶走一片雲彩。
滿場掌聲響起。
往左右的百姓一拱手，扶蘇提聲道：「勞煩諸位，莫要阻路，今日扶蘇大喜，謝過諸位好意。」說完朝著伏承點點頭。
扶蘇沉吟稍許開口道：「請加拜堂禮。一拜天地國親師，二拜高堂，三，夫妻對拜。」
日暮將近，賓客滿堂。酒席預備，扶蘇的婚禮正式開始。男方家屬和女方主要家屬都已經來齊。男方而言，數十個皇子皇女統統來齊。就連一臉陰沉的胡亥也強作出笑容，藏在偏處。
王芙有些哽咽地點點頭，入轎。
尉繚子含笑回應：「繚賀公子大婚，百年好合。區區薄禮，不成敬意。」
一旁謝氏拿著一副錦帛圖，對著上面兩個糾纏一起的人影，一一講解。講得是王芙是霞飛雙頰，五指緊絞，既是羞怯又是好奇。
扶蘇將自己一律髮絲割下，將王芙的髮絲彙集一起紅絲共縛。扶蘇輕聲道：「同心同結，永不分離
扶蘇和王芙轉身，面對面。正要對拜，一個清冷無比的聲音響起：「且慢！」
馮去疾朝扶蘇一點頭：「解纓禮始。」扶蘇親手將新娘髮髻上的訂婚信物紅色的「纓」解下，高舉在空中向眾位來賓展示，以象徵婚姻得到家族和眾人的認可，表示將新娘已經娶進門，從此新娘是新郎家中人。
「蒙毅將軍賀禮：越國寶劍兩柄，汗血寶馬一匹。珍寶首飾若干！」理一念完，趕緊將手頭唱名的夥計交給手下，走到蒙毅身前。
拜別通武侯府，扶蘇和王芙並肩回首一望，扶蘇直感覺好似如夢中一般。對王芙道：「真感覺好似夢中一般，竟能真的娶了芙兒。這一生，算不得遺憾了。」
「將軍請，公子正在廳堂，稍待便來。」說完，心中有些小小激動。蒙毅蒙恬兩兄弟可是帝國數得著的猛人啊。
駛入通武侯府門口，下馬入內。參拜姚老夫人，王賁夫婦，大兄王離以及一大堆王氏宗親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一大群爺們壞笑的目光下，以及一大堆大媽大量的目光下。扶蘇一一拜過，掩面而走。
一捧銅錢飛天伏承領著一群漢子大喊：「公子大婚，發喜錢嘍。」
滿堂重歸寂靜。
女子清冷的聲音繼續響起：「今日，所有感情，恩怨糾葛，全部還清。也請公子莫再負人！」
「扶蘇公子，新婚吉祥。」
王芙：「同心同結，永不分離。」
鑼鼓聲起，扶蘇翻身上馬，回府。
扶蘇一句話便拉近了與蒙毅的關係，蒙毅面上笑意浮現：「公子大婚，蒙毅豈敢不來？區區禮物而已。且不提，今日頂與你飲個痛快。」
「夫妻對拜！」
九輛大車，拉著九車銅錢一路潑灑。數十個力士抬著銅錢箱子，分發喜錢，果真當得
滿堂緊張的氣氛徒然消散無蹤。許謹也是鬆了口氣，心中大石放下。周校擦擦額角的冷汗，心想還好扶蘇沒渾過頭提議太子的事情。
始皇微微一愣，幽幽一嘆：「難得你有心了。這情形，與你娘親當時頗似。好生待你妻，莫要負於人。」
扶蘇心中一片寧靜，感受身旁女子的輕微顫動。手上捏的更緊了一些，心想，結婚，就該是這個感覺吧。將要組成一個家庭，一個溫暖彼此的家庭。這一刻，神聖、莊嚴、肅穆。就連平時最為跋扈的將軍也恭謹萬分，神情肅穆。
馮去疾輕笑一聲：「扶蘇公子，你倒是把老夫的話給搶了。」又是一陣輕笑，扶蘇面色微微赧然。
扶蘇心中暢快，又有任務來了。好在許謹和周校齊齊上陣，當起了扶蘇的長輩，為扶蘇迎接賓客，分了一部分壓力。而始皇則是坐在庭院深處，一個人優哉游哉和幾個親信說話。另一個庭院則是幾個嬪妃和來訪的貴婦人說說聊聊。
一個女子走入堂中，越走越快。滿堂之人根本想不到竟然有人敢打擾大皇子的婚禮。根本想不到，一時間竟然沒人攔住。
馮去疾聲音清朗：「沃盥禮，凈手。」
取出一個完整的葫蘆切成兩半，用一根紅線拴著，葫蘆里盛著酒。馮去疾含笑道：「合卺禮始。共飲合卺酒，同飲苦澀。合二為一，永結同好！」
扶蘇也是一愣，不過轉而恢復常態依舊恭謹道：「孩兒請加一禮。」
始皇此言一出，所有人齊齊變色。有些頹喪的胡亥先是一陣晦暗，緊接著又有些期望。而許謹周校則是心下大為憂慮。李斯、馮去疾、蒙毅、馮劫則是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神色不變。
想到此處，始皇笑意散發，應下道：「好。如你若言，要加何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