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逼虎跳牆
周冉說的「化妝術」不是王成教的，是她在催眠狀態下學會的，這一刻她錯把夢境當成現實。而實際上，這裏所說的「化妝術」是更高級的偽裝術——帶上特製模擬面具，喉嚨邊貼上改變聲頻的晶元，完全用另一人面貌出現。
周冉不滿意的撇撇嘴：「可這是新年啊，我很快樂，她板著臉……不如也給她放假吧。她不快樂是不是因為新年還要加班，你放她假她是不是能心情好一點？」
下班的人潮湧過後，街頭的行人更少了，氣溫也更寒冷了。巴黎聖母院前一艘艘遊船來了又去，人群偶爾停留，終究還是離開。八點四十分左右，周冉終於在河岸附近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她先是歡喜的張開雙臂，但馬上又愣了一下，對面來的是王成，他打扮的活像一位中國留學生，身後跟著……一位女保鏢。
周冉拉著王成的手，唧唧咋咋說個不停：「你遲到了五天，這五天，我每晚八點在這裏等你，整整等你一小時，我從聖誕前夜等到新年前夜……你今天怎麼這幅打扮？這是一個驚喜嗎？」
周冉走到王成前面，面向王成倒著走，興奮的說：「禮物呢？我的新年禮物呢？別說在行李里拿不出來，我給你準備好了，午夜鐘聲敲響的時候，你可不能空著手。」
周冉湊近了王成，肩膀輕輕撞了一下後者，賊兮兮的問：「你身後那女人是誰？女同事？還是女保鏢？」
王成笑了起來：「保鏢是聾啞人——你覺得可能嗎？」
於是，這場北極行動，最大的收穫者成了天使公司，他們獲得了詳細資料，其餘公司不得不仰他們鼻息。而鳳凰公司其實也不差，他們手頭上除了少個人證『獵犬』，其餘的資料也算全了——視屏會議是中途插入的，他們比其餘公司多擁有數分鐘錄像。這數分鐘錄像恰好是設備的全方位攝影。
通話器里傳來嗡嗡電流聲，飛行員還在等待王成答覆，王成看著凱莉，平靜地問：「你決定了？」
三十分鐘后，飛機降落在愛爾蘭西南部的香儂（香農）機場。王成與凱莉提著空空的行李箱從香儂機場入關，前往市中心遊盪——王成需要給追蹤人員造成他潛入愛爾蘭的印象，抵達市中心后，兩人冒充度假情侶租下一間小旅館，扔下空空如也的箱包，裝作欣賞街景空手走上大街，重新購置行頭。
王成目光深情凝視著周冉，嘴裏說著話
「現在」，周冉攥住王成的胳膊，眼巴巴的說：「我等不及了。我迫切想知道你出差時會不會念著我……快快快，把車停在路邊，我想看！」
周冉興奮地揮舞著手，一邊倒著走，一邊大聲喊道：「我很快樂，這是我新年裡最大的禮物。就是有點奇怪，你瞧，你一出去，電話也打不通，昨天我約娃娃他們過新年，連他們的手機也打不通了，還是朋友呢，一聲不說就獨自過節去了。
周冉皺了一下眉頭，遲疑的說：「哦，其實我還有件事，一直在遲疑……新年期間，國內來的旅遊團不斷，我爸託人給我帶了點東西，你說，我現在整容后，該不該見見他們，取走我的東西……那旅行團二號離開巴黎。」
商務飛機的飛行員執照與戰鬥機飛行執照級別響動，除了商務飛機不能翻跟頭不能跳傘，兩者的飛行技巧幾乎差不多，而商務飛機的飛行小時數，甚至比戰鬥機飛行員要多得多。當戰鬥機上現金雷達設備失靈后，雙方的比拼迅速有了結果——商務飛機在雲層中甩掉戰鬥機，再度衝出雲層時，在雷達屏幕上顯示的是一片雷雨雲。而戰鬥機經過一次驚險的空中停車，不敢再追逐下去……
這個時候已經是除夕前夜，新年的氣氛籠罩整個城市。香儂城在愛爾蘭不算大城市，人口並不多，但香儂河是愛爾蘭最長的河流，也是愛爾蘭文明的發源地以及現代的文化藝術中心，在這新年時分，眾多的旅遊者擠滿了香儂（香農）城，鮮花綵帶將整個城市裝扮的喜氣洋洋。
王成順著人流走進香儂繁華街道，等他從街道上走出來的時候，已經變成一名中國留學生打扮——愛爾蘭酒店管理學院全球著名，學費也便宜。中國國內酒店管理者們多是這所學院留學生。據說，如今該學院內，有時整整一個班都是中國留學生。而相對於英國，愛爾蘭物價並不高，新年裡放長假，留學生們多喜歡沿香儂河順流而下，其中河上始建於六世紀的克朗馬克納斯古城是最熱門景點，因此城中最不起眼的打扮就是中國留學生裝扮。
香榭麗舍大街、巴黎聖母院旁，周冉穿著一身紅羽絨服，跺著腳不停地仰望聖母院的塔頂，身邊是一
現在看來，跟著王成回巴黎，也許是明智的選擇。
如果公司敢泄露他的消息，員工們會更加心寒。在這個風雨飄搖的時刻，為了不讓員工離心離德，鳳凰公司不得不親自不出面遮掩王成的行蹤。即使公司高層心不甘情不願，他們也必須出手幫助王成……當然，王成之前作出的逃亡假象，是給鳳凰公司送借口的，他們可以借口與王成失去聯絡，拒絕交出王成。
下班的人流加入到街道上，有家的人，有愛人的男女著急著回家，單身漢們這時已無處可去，他們跺著腳流連在街頭感受節日的氣氛。八點鐘的鐘聲敲過，周冉的同學們招呼她找個溫暖的地方喝點酒，弄點小菜。周冉搖搖頭：「不行，我還要在這兒聽午夜的鐘聲。」
王成欣然的接受這份禮物，一派喜氣洋洋的回答：「我喜歡，謝謝，等會停車我整理一下行李，把禮物給你拿出來……」
王成咧了咧嘴：「這就是我遲到的原因——我在匈牙利的事情完了之後，又趕往愛爾蘭……」
周冉一邊說一邊往車后廂走，王成要保持不慌不忙的風度，結果落在周冉後面，等凱莉跳下車，捂著衣襟作出警戒姿態時，周冉已搶先掀開了後車廂——行李箱內當然是香儂城買來的東西，給周冉的是愛爾蘭小羊羔皮短獵裝，多種口味的愛爾蘭手工巧克力，華登峰水晶玻璃、克拉達戒指、塔拉胸針等等。
這番話並未迴避凱莉，但凱莉依舊板著臉，對這番話聽而不聞，王成則聽而不答。周冉說這番話時一直側臉觀察著凱莉，見到凱莉巋然不動的姿態肅然起敬：「專業，這個保鏢真是專業，哈哈，光它無論聽到什麼都八風不動的態度，有派頭，夠面子！」
王成跳過這個問題，牽起周冉的手說：「我知道還有一個地方，現在還能訂上桌位，走吧！我們去吃頓熱和的。」
飛機進入愛爾蘭領空后，凱莉突然想起什麼，咯咯笑個不停：「刺蝟，我忽然想起六歲時，在後花園雪地上看到的
實際上，周冉這段時間已接受了數月的催眠訓練，對於追蹤術反追蹤術，以及情報保密事宜也不是一無所知。目前催眠術已經激發她對於體育的愛好，她已經學過女子防身術，偏愛城市「跑酷」運動。可是今天，所有的催眠教材失靈了，整個晚上周冉處於超興奮狀態，從沒有注意觀察身後，以及隨時注意盯梢者。
王成塞過去的是一萬英鎊，他最後揮揮手：「節日愉快，你們可以放假到三號。」
我剛才有一點點傷感，但現在我很快樂，我真的很快樂，謝謝你帶給我這份快樂。」
這條巷子很幽靜，周冉一件接一件的取禮物，也不著急上車，嘴裏興奮說個不停。凱莉觀察周圍后，背著周冉沖王成打了個「安全」的手勢。周冉抱著大包小包禮物依靠著車體，忽而詫異地問：「你不是說要去匈牙利嗎？這……怎麼都是愛爾蘭貨？」
可惜，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鳳凰公司遮掩王成的蹤跡，終究會落在其他公司眼裡。這樣一來，王成的逃亡就不是孤立無援了，天使公司必然要掩護他，鳳凰公司顧忌「工會」的存在不敢對王成強硬，當追查的人發覺王成背後有兩隻黑手，或許是三隻，且王成本人也不是軟柿子，他們會衡量一下得失。如果他們覺得損失大於收穫，他們將不得不坐下來，尋求談判與妥協。
王成知道對方隱喻什麼，現在的王成不正是一隻刺蝟嗎？他渾身上下不可觸碰，誰接近了誰倒霉，連戰鬥機都不可倖免……這樣的王成，當然要理直氣壯回巴黎吶，十二聯盟的追捕又算什麼？誰能抓到他？
王成輕輕點點頭：「真正的劇本是：我的組員都分頭隱藏，但我要去巴黎。嗯，我去巴黎不是為了炫耀，唯有他們確認我在巴黎，我的組員才能安全的躲藏起來……在這之後，如果十二聯盟想在巴黎抓捕我，對我進一步審問，那麼……」
王成打了個響指，凱莉從倒後鏡里看了一眼王成，將車輛拐進一個僻靜巷子。車一停穩，周冉急不可耐的跳下來，嘴裏說：「老外都怎麼說……我記得莫泊桑有篇文章：一對貧窮夫婦，在新年裡各自賣了自己最貴重的東西，給對方買下他最需要的
兩人轉過了街頭，保鏢們也跟隨過來，一行人上了周冉的座駕，凱莉自覺坐到副駕駛位置上，用一名保鏢的姿態指點著路徑，走過街角，發現一輛英國牌照的汽車。周冉的座駕停下兩分鐘，英國牌照汽車上的行李轉移到這輛車上，周冉的保鏢開上了那輛車。王成避開周冉塞給男保鏢一疊鈔票：「你們去英國度假吧，把車輛歸還給英國租車公司，盡量別留下痕迹。這是你們過節費用。」
「想著呢」，王成關上車門，回答：「匈牙利的行李我寄送了，回頭我去取。」
壓低了嗓門，周冉悄聲問：「她是聾了還是啞了？」
給王成開車的換成了凱莉，王成回到車上的時候，周冉正抓住凱莉問個不停，問這段時間王成的行蹤，問王成出差的性質。凱莉像個合格的保鏢一樣，板著臉面無表情，對於周冉的提問裝作聽不到。周冉一見王成進來，立刻抱怨：「什麼呀，這女保鏢怎麼一句話都不說……」
飛機這種東西，飛行起來需依仗很多電子設備，而王成最不怕對方的電子設備，只要能瞞過對方眼球，王成有很多方法讓一架飛機從雷達屏幕上消失。
凱莉咬咬牙，倔強的回答：「決定了，我跟著你！」
「那你在匈牙利有沒有想著我？」周冉抱著禮物一邊上車一邊問。
「我們還有時間……」王成含糊地回答。周冉立刻跟上一句：「想起來了，化妝術——你給我交過化妝術。我可以用化妝術，以本來面貌去見他們。」
凱莉被王成的話引起一陣傷感，其實她心中也認同『工會』的立場……這種態度正是王成所需要的，他需要凱莉表現出對「工會」的同情，在對方低頭沉吟時，王成起身走到通話器前，吩咐飛行員：「變換方向，降低高度飛入雲層，進入雲層後方向多變一點……剩下的交給我。」
周冉嘴說個不停，王成都沒來得及閱讀車載安保系統。這時候他只能初步判斷，跟蹤者還沒有盯上周冉。他回了凱莉手勢，示意後者繼續觀察，而後招呼周冉上車：「外面冷，上車說。」
周冉這些新同學既有留學生，也有住校生，總之都是單身者。愛玩愛鬧的他們，不甘心一夜站在這裏吃寒風，可他們怎麼召喚，周冉總是不肯離開，催促幾次后，這些人
凱莉沒有回答，她腦中想到：這份安全能保持多久？稍停，凱莉目光凝固在周冉臉上，心說：如果她被發現了，你打算拋棄她嗎？
王成說過他不願接受進一步審問，在這種情況下，也許他躲起來更符合鳳凰公司利益。只要他主動躲起來，公司也許假裝找不到他交不出他，而後順手推脫其他公司的要求，再可以袖手旁觀別人對王成的搜尋……但現在王成做出種種布置后，還是要現身巴黎，他還不打算把這一計劃瞞著鳳凰公司——如此一來，公司被他拖下水了。
接應王成的飛機還有三小時才能降落，王成摟著人高馬大的凱莉，以「官二代」的姿態沿街掃貨，東西裝滿皮箱后，兩人裝作要去英國過新年，相擁著搭車來到機場，耀武揚威乘坐包機飛離香儂城，兩小時后他們在海峽隧道邊城市多佛爾降落，如法炮製去市區轉一圈，再回來他們重新換了一個身份，租車穿越海峽隧道，一路前往巴黎。
他手上的手勢是：「身上沒有可以無線電信號，周圍沒有針對她的竊聽信號，初步肯定：環境安全。」
凱莉目光凝重起來：「你在挑釁！你知道公司已經迫於壓力不得不召開視頻會議，如果聯盟內部要求對你進一步審問，公司不可能抗拒這個要求。」
王成嘲諷的翹起了嘴，回答：「我身為公司員工，如果公司連一點保護都不能提供，那麼……看來我們確實需要一個『工會』。」
這個時候車輛駛過一艘大型游輪身側，那是謝爾蓋的船。船頭掛滿彩燈，但似乎燈光老舊，每一串燈火中總有幾個燈不亮——凱莉默默駛過游輪身側，讀出燈光設定的密碼：有監控。
說到「化妝術」后，周冉神情出現一點恍惚，似乎分不清現實與夢境——這是催眠術的後遺症。
王成邁著穩健的步伐向周冉走來，看到周冉的手臂凝固在半空中，他眼微微眯了一下，馬上泰然自若的張開雙臂，滿臉歡喜地沖周冉緊走了幾步，兩人熱烈的擁抱在一起。王成首先開口：「抱歉，我遲到了，我一下飛機就往這裏趕，行李都未曾放回去。」
汽車繼續向巴黎南郊駛去，周冉忍不住從車內扒拉出自己買的禮物，狗腿的遞給王成：「我給你買了兩份禮物，聖誕的，新年的，你瞧，喜歡嗎？」
這是汽車經過完成常去的阿爾貝管家培訓班餐廳，凱莉打出暗號：「有監視，鳳凰公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