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王朴出馬
「不許胡說。」趙信怒道，「我們是朝廷的官軍！」
唐勝厲聲喝道：「將軍您就直說吧，我們該怎麼辦？」
「駙馬爺。」張子安用疑惑的眼神望著王朴，問道，「甄先生說話算數？」
唐勝大聲道：「要不是實在沒了活路，弟兄們也不會做這種犯上作亂的事。」
「多謝先生提醒。」
王朴腳步一頓，霍然回頭喝道：「為什麼要帶頭鬧事？」
「當然是王將軍！」唐勝大叫道，「除了王總兵，大同鎮還有誰配稱將軍？」
「也答應了。」張子安的語氣越發陰冷，「暫借十萬兩。」
趙信也黯然道：「朝廷已經半年多沒發餉了，我們在大營里好賴還有兩頓稀的，可我們的家人卻只能挖樹皮野菜充饑哪！還有那些陣亡將士的家眷，他們連樹皮野菜都吃不上，這天寒地凍的，一家老小卻要守著冰坑過夜哪！」
「好！這話說得像個爺們！」王朴大聲道，「活人就不應該和死人爭食，但活人也不應該坐以待斃。」
趙三泰躲在張府也是一夜沒睡，張子安剛回來他就巴巴地趕來了，賠著笑臉問道：「公公，事情怎麼樣了？」
張子安側頭冷冷地掠了趙三泰一眼，陰聲反問道：「你說呢？」
唐勝對大帳中趙信等幾個千總還有十幾個把總說道：「趙三泰當了縮頭烏龜不敢回大營了，可我們不能一直這樣等下去，趙三泰不管事，我們就找監軍張公公去。」
王朴微笑道：「甄先生的意思，也就是在下的意思。」
「好。」張子安迫不及待地說道，「駙馬爺，那就這麼說定了。」
「是。」
「格老子滴，他們要是還躲著不肯見人，我們就殺進城去！」
王朴道：「活人不能讓尿給憋死，趙三泰的臟銀是指望不上
王朴也沒有想到，迎接他的會是這樣狂熱的場面！
「去他媽的官軍。」唐勝怒道，「都快半年沒發軍餉了，朝廷早就不管我們了。」
「是！」
趙三泰嚇了一跳，忙道：「一定能，嘿嘿，一定能。」
「咱家都給你準備好了。」張子安說著從懷裡摸出了一隻小瓶子，陰惻惻地說道，「趙副總兵您只要把它給喝了，咱家就能給萬歲爺一個交待，也能給底下的將士一個說法！還有您的家人……也會得到最妥善的安置。」
「駙馬爺當然能安撫好嘩變的將士。」張子安陰惻惻地說道，「不過這事既然已經發生了，想瞞是瞞不住了，萬歲爺可是專門撥了內帑的銀子的，可大同鎮的邊軍將士卻沒有領到銀子，這事得給萬歲爺一個交待，也得給底下的將士們一個說法。」
趙三泰忐忑不安地問道：「公公，王朴答應出面了？」
「呼。」趙三泰舒了口氣，低聲說道，「總算是有了銀子了，就是不知道王朴能不能夠安撫得住那些亂軍啊？」
……
將領談建奴而色變，士卒聞建奴而膽喪！
明末的地方武將大多蓄養私兵，只要是個總兵就會有上千家丁，這一點也不稀奇，張子安也根本不會把這三千家丁和王朴有異心聯繫在一起，更何況王朴如果真要造反，就憑這三千家丁也成不了事。
「是！」
唐勝把自己的胸脯拍得膨膨響，大聲說道：「將軍，我們沒有太高的要求，我們提著腦袋打仗，過著刀頭舔血的日子，可朝廷總該管我們家人兩頓飽
其餘的千總，把總紛紛附和。
「好！」王朴大聲道，「都是不怕死的爺們，是好漢！這樣，趙信你去把實情跟弟兄們說清楚，然後帶人去王家大院把十萬兩銀子給領回來，儘快發放給陣亡將士的家眷，唐勝你去弟兄們中間挑選三千老兵，要跟你一樣都是不怕死的爺們！」
「不，我們沒這個意思。」趙信連忙搖手道，「將軍這麼做很公平，陣亡將士的家眷的確是最困難的，一家老小沒了頂樑柱，又沒了衣食來源，全指著這點撫恤金過日子呢，這筆銀子是應該先發放給他們。」
唐勝大聲說道：「將軍，不是我們要帶頭鬧事，實在是沒了活路了！」
什麼時勢造英雄，這就是時勢造英雄！
趙信、唐勝等人恭應一聲，跟著王朴進了總兵行轅。
可就是有這麼個人，竟敢逆勢而上，率千余孤軍搗毀了建奴老巢還生擒了奴酋，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輝煌勝利，壓在明軍將士心坎上的那塊巨石終於被挪開了！如果不是明軍將士，如果沒有經歷過與建奴交戰的那幾十年噩夢般的經歷，你就很難理解大明將士對王朴的那種狂熱的，歇斯底里的崇拜！
直到天亮時分，張子安才回到自己的府邸。
「我們活著的弟兄絕不和戰死的弟兄爭食！」唐勝大聲道，「將軍你放心，這點肚量我們還是有的。」
大同北效，邊軍大營。
張子安從小太監手中接過參湯輕輕呷了一口，反問道：「你說呢？」
唐勝大喝道：「人死卵朝天，怕他個球。」
他把甄有才和王朴的話前前後後想了一遍，歸納了一下，得出的結論竟然是，所有的難題全歸王朴，而
趙信環顧眾人一眼，沉聲說道：「真要是發兵圍了大同城，你們想過後果沒有，那可是造反啊！」
張子安把那隻小瓶子在桌上輕輕放好，陰聲說道：「趙副總兵，你可要想清楚了。」
「答應了。」張子安冷然道，「現在差不多該到城北大營了。」
張子安又問道：「那銀子的事……」
這條件對張子安來說實在是太容易了！
趙信也喝道：「只要有將軍您領著弟兄們，就是再闖一回遼東也干！」
這些士兵中有許多是松山之戰後才從湖廣、貴州、四川各地調來充實大同駐軍的，他們根本就不認識王朴，知道王朴這個名字也就兩個月的時間，可這並不妨礙他們對王朴的崇拜，王朴的壯舉早已傳遍天下，他是個真正的英雄。
王朴搖頭道：「趙三泰貪沒的是內帑的銀子，這是欽案，按律趙三泰的家產是要封存並上繳內府司鑰庫的，這筆銀子不會用來給你們發餉，另外，本將軍帶來的十萬兩銀子也不是用來給你們補發軍餉的，是用來給陣亡將士的家眷發放撫恤金的，讓這些最困難的軍眷度過這個嚴冬。」
王朴長身而起，朗聲道：「定了。」
摞下這句話，唐勝早已經旋風般衝出了大帳，趙信和別的千總、把總跟著出了大帳，直奔轅門而來，轅門內外早已經被嘩變的將士擠得水泄不通，還有許多將士更是爬到了轅門和柵欄之上，一個個高舉雙手，正在歇斯底里地歡呼。
「我們都聽將軍的。」
幾十年來，不但九鎮邊軍在和建奴殊死博殺，各地衛所也不斷派出軍隊奔赴遼東前線與建奴激戰，可結果
「趙老大！」唐勝回頭瞪著趙信，喝問道，「你是什麼意思？」
「將軍。」唐勝急道，「我們不能花您的銀子。」
趙信皺眉道：「哪個將軍？」
「對，只要將軍您一句話。」
「對，我們找張公公去！」
為了安撫嘩變的將士，王朴今天特意披掛上了大同總兵的鎧甲，顯得殺氣騰騰，卻讓趙信、唐勝等明軍將領感到格外熟悉和親切。
趙三泰如遭雷噬，驚道：「公公，您……」
王朴道：「這筆銀子讓趙三泰他們貪墨了，眼下張公公正在徹查此事，另外再告訴你們一件事，本將軍還給你們準備了十萬兩銀子！」
其實甄有才不提醒張子安也想到了，旁的事他不在行，可找替罪羊的事他最拿手了，邊軍嘩變可不是件小事，要瞞是沒可能的，這事只能找替罪羊來替自己開脫，這樣對朝廷有個說法，對嘩變的將士也有個交待。
說罷，張子安即揚長而去，再不理會趙三泰，趙三泰表情木然，腳下猛地一個踉蹌，癱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趙三泰的表情開始變得僵硬，問道：「那公公您的意思是？」
王朴沉聲道：「只是因為欠餉？」
狂亂的人群中，趙信、唐勝還有另外十幾個千總、把總越眾而出，單膝跪倒在王樸馬前，抱拳作揖道：「參見將軍！」
張子安道：「先生請說。」
「你們是不是心裏不服氣？」王朴沉聲問道，「憑什麼陣亡將士的家眷就能領到撫恤金，可你們的軍餉卻領不到？」
「造反就造反！」唐勝厲聲道，「大不了殺頭，就算不造反弟兄們也得餓死凍死，左右都是死，反了至
趙信和唐勝轟然應諾，領命去了。
「先發兵把大同城圍了再說！」
趙信也道：「對，朝廷的欠餉怎麼能讓將軍您補呢，再說張公公已經在徹查趙三泰貪墨餉銀了，追出了臟銀就能給弟兄們發餉了。」
嘩變的將士在總兵行轅守到天亮都沒見趙三泰出現，除了趙三泰這個副總兵，大同鎮的副將，參將，游擊將軍也一個都沒有露面，一個個全躲了起來。
唐勝急道：「將軍，可我們沒見著銀子！」
雖然大同鎮平白無故少了三千兵丁，可那也不是什麼問題，大明朝那麼大，人口億兆，只要有軍餉有糧食，還怕募不到兵？
趙信、唐勝等人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王朴翻身下馬，沉聲說道：「都起來吧，帳里說話。」
甄有才道：「邊軍將士嘩變這事想瞞是瞞不住了，不管是對朝廷對萬歲爺，還是對下邊嘩變的將士，您都得有個交待。」
至於這次明軍的主動出擊能否像甄有才所說的那樣馬到功成，張子安卻是想都沒有想過，在他的潛意識裡，王朴連遼東都敢去，連盛京都能攻破，這次由他領兵出征，一個小小的蒙古土默特部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兩人正爭吵時，帳外忽然響起了山崩海嘯般的歡呼聲，旋即有幾個老兵油子發了瘋般衝進了大帳，厲聲大叫道：「各位老大，將軍來了！將軍回來了！」
「好。」王朴大聲道，「本將軍今天就把話明說了，眼下朝廷正在和建奴、流賊同時作戰，國庫空虛，用度緊張，拖欠軍餉的事情是有的，可是萬歲爺專門從內帑拔了一筆銀子，讓邊軍將士買米買炭度過這個冬天。」
……
明軍和建奴作戰幾十年了。
甄有才道：「張公公，有件事在下得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