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招撫響馬盜
張子安忙道：「甄先生放心，咱家一定督促他們儘力去辦，要是大同的三家兵器作坊不夠，咱家就請山西鎮的其它四家兵器作坊一起幫忙，無論如何也要在元旦之前造出五百支新式火槍，還有五千顆龍王炮。」
「對，我們以後再不搶大明百姓了。」有人附和道，「誰讓我們栽在王總兵手下了呢？」
刀疤臉和大鬍子護著王朴往外走，經過壯漢跟前時，刀疤臉忽然伸出右手，掌心霍然放著兩顆核桃，壯漢正不明所以時，刀疤臉猛然收攏五指握緊成拳，旋即響起一陣駭人的碎裂聲，等刀疤臉再攤開手掌時，那兩顆堅硬的核桃已經成了一片碎屑。
甄有才向張子安見過禮，兩人分賓主落座，甄有才說道：「在下奉將軍之命前來向公公您報信，城北大營的嘩變已經暫時得到控制了，不過公公您也知道，這隻是暫時的，如果不能切實解決欠餉的問題，他們還是會再次嘩變的。」
壯漢抱拳說道：「事關重大，小人得和別的十三家首領商量商量，不過無論最終結果如何，三日後小人一定會去城北大營找你！」
壯漢緩緩轉過身來，沉聲問道：「你是誰？」
所有去路全被堵死，六柄手弩已經同時對準了壯漢的全身要害，任他再是武藝高強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大同，鎮守太監府。
壯漢的神色終於緩和下來，空氣里的敵意似乎淡了些，王朴微笑道：「張頭領，現在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談談了吧？」
「爹，還有糖。」
張子安道：「先生慢走。」
壯漢的表情僵了僵，默然不語。
王朴伸手阻止兩人，淡然問道：「足下這話是什麼意思？」
……
栲栳山腰，山神廟。
壯漢吃了一驚，轉身就走。
「放肆！」
立刻就有人反對道：「在浮圖峪我們不已經答應過王總兵，從此以後再不搶大明百姓了嗎？男子漢大丈夫就應該一言九鼎，出爾反爾的事情我們不能做！別的綹子怎麼做我們管不著，可我們這十四家以後只准搶蒙古人的。」
進了院子，框好院門，壯漢哼著小調直奔正中間的窯洞而來，這三間窯洞是從裏面打通的，正中間的窯洞就相當於客廳，壯漢伸手輕輕一推，大門就打開了，壯漢臉上的笑容便越發的曖昧了。
甄有才說道：「在下已經和將軍商量好了，出兵蒙古的時間就定在元旦，因為元旦過後就是我們漢人習俗中的正月，正月是個喜慶的月份，只宜走親訪友，不宜刀兵哪，蒙古人絕想不到我們會在此時出兵！」
張子安揮了揮手，說道：「去吧。」
然而，壯漢很快就發覺情形不對。
天快亮的時候，一騎快馬風馳電掣般衝進了許家屯，直趨屯東頭的那座小院前才硬生生勒馬止步，從馬背上翻身跳下一條壯漢來，壯漢在老槐樹上系好了馬匹，又從馬鞍上解下了一袋米，幾斤肉徑直奔著院門而來。
眾人紛紛應是，跟著張和尚進了山神廟，又圍著火堆團團坐定，張和尚這才說道：「和尚這次以飛羽傳檄把大夥召集到山神廟，是有件事想和大夥商議。」
錦袍年輕人微笑道：「張頭領，浮圖峪一別才幾天功夫，沒想到你我就又相見了，更讓人沒想到的是，你我竟然會在這裏相見。」
「在下的確沒有想到。」壯漢冷然道，「原來名聞天下的王總兵王大英雄也不過是個雞鳴狗盜之輩！」
既然已經被人識破，那壯漢便索性承認了身份。
甄有才道
屯東頭的老槐樹下有座獨門獨戶的小院，小院舊了些，可三間窯洞剛剛修補過，院子也收拾得挺乾淨，角落裡還栽著幾行翠綠的小蔥。
王朴緩緩起身，語氣一轉忽然變得嚴厲起來：「你們打的雖然是殺富濟貧的口號，可死在你們刀下的並非全是為富不仁之輩，更多的卻是無辜的老幼婦孺，你們造下的殺孽神天共憤，人人得而誅之！」
小太監忙道：「乾爹您說。」
錦袍年輕人身後侍立著兩名壯漢，一名壯漢滿絡腮鬍子，另一名臉上有道醒目的刀疤，兩人大冬天的卻只披著件薄薄的直裰，裸露在外的臂肌虯結，脖子粗得給人一種難以掐斷的感覺，一看就知道是狠角色。
「公公留步。」
王朴腳下一頓，頭也不回地問道：「張頭領有何見教？」
張子安忙道：「甄先生請講。」
張子安諂笑道：「高，甄先生真是高！」
「回來。」張子安皺眉道，「咱家話還沒說完呢。」
他前腳才剛剛踏進窯洞，裏面忽然刷的一聲閃亮了火摺子，火摺子又點燃了一枝羊脂火把，通紅的火光下，壯漢對窯洞里的情形一覽無遺，只見窯洞正中擺放著一張椅子，椅子上端端正正地坐著一個錦袍年輕人。
「不好意思。」那漢子迎上張和尚等人，抱拳作揖道，「讓諸位久等了。」
院門沒框，輕輕一推就開了，壯漢臉上便浮起了一絲微笑。
其餘十二條漢子也紛紛站起身來，跟著張和尚往廟外迎來，眾人剛出廟門，就見一條漢子牽著匹黑馬順著小路正往山上走來，那漢子瘦瘦高高的，身上穿著黑色勁裝，披著熊皮大氅，手腕上摑著鑲有銅釘的護腕，給人無比驃悍的感覺
甄有才低聲道：「現在距離元旦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公公您務必督促三家兵器作坊抓緊時間打造我家將軍交待的那兩樣火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里，必須打造出至少五百支新式火槍以及五千顆龍王炮！」
說罷，王朴大手一揮，朗聲道：「我們走！」
「還有紅頭繩，可漂亮了。」
「閉嘴！」
圍在壯漢身邊的小男孩和小女孩接著說了一句。
「這個咱家知道。」張子安忙道，「所以還要麻煩甄先生替咱家給駙馬爺捎句話，接下來還要麻煩他幫咱家度過這個難關哪。」
目送甄有才的身影遠去，張子安的臉色刷地陰沉了下來，回頭尖聲說道：「來人哪。」
站在王朴身後的刀疤臉和大鬍子同聲大喝。
甄有才抱拳再揖，轉身揚長而去。
壯漢霍然色變，心忖此人武藝絕不在自己之下，如果別的隨從也有他一樣的武藝，王總兵今天要捉拿他可以說是易如反掌！
因為年久失修，山神廟早已經破敗不堪。
壯漢摸了摸倆孩子的小腦袋，說道：「王總兵，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廟裡火光熊熊，十三條漢子正圍著火堆取暖，早上剛剛和王朴見過面的張和尚赫然就在其中，十三人圍成一團卻沒怎麼說話，看起來他們似乎是在等人，這在這個時候，廟外忽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眼看王朴快要走出窯洞，壯漢忽然說道：「王總兵！」
王朴又道：「本總兵這次來既沒有披甲也沒有帶兵，只帶了幾個心腹隨從，就是不想這事有太多的人知道，就是為了給你們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如果你們願意重新做人，三天後來城北大營找我！如果你們不願意，那就等著本總兵帶兵來剿滅你
壯漢霍然色變，神緊驟然繃緊。
「既然將軍已經答應了，他就一定會幫忙的。」甄有才道，「不過有件事公公您一定得抓緊時間去辦，要不然，就算我家將軍有天大的本事，只怕也打不到歸化，搶不回公公您需要的金銀財寶啊。」
壯漢繃緊的神經驟然鬆懈下來，大冷的天額頭上卻冒出了幾顆豆大的汗珠。
張子安道：「等信寄出去了，你再去兵器作坊傳個話，讓幾個管事的今兒晚上到咱家這裏來一趟。」
「沒有。」布衣婦人搖了搖頭，說道，「王總兵只是給咱家送了些糧食和炭火。」
「啥事？」有人問道，「是不是又有買賣了？」
張子安從衣袖裡拿出一封火漆書信，交待道：「這裡有一封六百里加急，你馬上安排人手送進宮去，記住要面呈老祖宗！」
許家屯，地處大同以東八十里，屯裡住著幾十戶許姓人家。
小太監應了一聲，轉身就走。
「哎。」小太監應了一聲，說道，「那兒子去了？」
布衣美婦人望著壯漢的眼神變得越發幽怨了，王朴的話簡直說到她心坎里去了。
甄有才抱拳道：「那就有勞公公了。」
「甄先生這是什麼話。」張子安忙道，「現在駙馬爺和您可是在給咱家幫忙，咱家幫你們那還不是在幫自己，何謝之有？」
一名小太監應聲而入，彎著腰走到張子安跟前，媚笑道：「乾爹有何吩咐？」
「是你們！？」
王朴霍然回頭，沉聲道：「那就三日後大營再見！」
王朴道：「當響馬盜打家劫舍固然痛快，也用不著受官府的鳥氣，可這畢竟是見不得人的勾當，官府不可能放過你們，官軍時時刻刻都想著剿滅你們，你就忍心讓鳳兒一直替你擔驚受怕嗎？」
壯漢關切地望著布衣婦人和兩個年幼的孩子，問道：「鳳，他們沒把你們娘仨怎麼樣吧？」
張和尚道：「現在成頭領也來了，人已經到齊了，大夥廟裡說話吧。」
錦袍年輕人搖頭道：「足下這話就顯得有些不夠磊落了，既然大家都是熟人，又何必裝做陌不相識呢？」
「什麼意思？」壯漢沉聲道，「那要問你王大總兵，你把鳳兒娘仨怎麼樣了？」
說時遲那時快，沒等壯漢退出門外，兩道身影就從大門外鬼魅般閃了出來，兩人手中都操著一柄手弩，黑乎乎的箭簇已經瞄準了壯漢的咽喉，幾乎是同時，通往兩邊窯洞的門裡也各自閃出了兩道身影，手裡同操著手弩。
「既來之則安之。」端坐在椅子上的錦袍年輕人微笑道，「足下既然已經來了，又何必急著走呢？」
王朴看了看走到壯漢身邊的布衣美婦人還有那對粉妝玉啄般的小孩，不答反問道：「張頭領，你就真打算一直這樣過下去，就沒有想過給鳳兒一個名份，讓她們娘仨過得更好，更安全更舒適嗎？」
壯漢默然不語，布衣美婦人翹首望著他，目露幽怨之色。
王朴的語氣變得越發的嚴厲，接著說道：「若在平時，本總兵非帶兵把你們這些賊寇斬盡殺絕不可，可眼下正值亂世，朝廷正需用人之際，本總兵就破例給你們一次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機會！」
……
「是，兒子這就去辦。」
張和尚霍然起身，大聲道：「成頭領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