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柳如是攪局
陳圓圓向孫傳庭襝衽一禮，嬌聲道：「兒媳見過乾爹。」
船隊緩緩停泊在了濟寧的漕運碼頭，這一帶原本是濟寧城內最熱的城區，街道兩側飯館林立，茶樓灑肆也是鱗次櫛比，可現在卻是滿目蕭條，放眼望去，竟然沒有看到一家開張的店鋪的飯館。
那白蓮教執事點了點頭，從衣袖裡摸出一柄小巧的剪刀，剪開了衣襟，從裏面摸出了一張小紙條，遞給王朴道，「這是教主以飛鴿傳書從南京傳過來的，小人已經在碼頭上等了將軍三天了。」
跟著陳圓圓身後那位姑娘也向孫傳庭淺淺一禮，孫傳庭道：「這位姑娘是……」
數天後，船隊到了濟寧，濟寧府的官員死的死，逃的逃，濟寧城完全成了一座不設防的城市，城內百姓也大多逃亡了到南方去了，只有極少數不願走的或者走不動的老弱婦孺留了下來，枯守著這片混亂的土地。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卻不是流賊，而是守護這片土地的官軍，確切點說是劉澤清的兵！
「改走陸路？」黃得功凝聲道，「將軍，這一路盜賊蜂起，走陸路是不是太危險了？」
議題只有一個，就是無論如何也要把潞王扶上帝位，這樣一來，東林復社就有定策之功，到時候潞王就只能仰仗東林復社的人來治理江南半壁江山，這樣一來，東林復社就將重新成為大明朝的執政黨。
孫傳庭皺眉道：「擁立福王？」
王朴回頭對呂六道：「六兒，你去把黃得功和施琅叫進來。」
錢謙益道：「大家都說說，如何才能把潞王推上帝位？」
孫傳庭微笑肅手道：「呵呵免禮。」
「哎呀。」劉宗周急道，「仲馭哪，你有話倒是快說呀。」
「是。」
東林元老錢謙益、劉宗周，復社盟主張溥，復社儒生
「好，好計！」張溥擊節道，「這招釜底抽薪厲害！他馬士英做夢也想不到，被他倚為心腹的三大總鎮到時候會聯名上書反對他，嘿嘿，這樣一來，內有我們東林復社的人搖旗吶喊，外有劉澤清、高傑、劉良佐三鎮總兵遙相呼應，大事可成！」
白蓮執事抱拳一揖，轉身出艙去了。
……
黃得功和施琅肅然道：「末將領命。」
「大人。」柳如是淡然道，「沒有他們不敢做的事情！」
南京。
「這個老夫知道。」孫傳庭道，「對於高攀龍等人，老夫是極為敬佩的。」
「哼哼。」周鑣冷笑道，「馬士英想要定策之功，那得問問我們東林復社的人答不答應。」
南京兵部衙門。
「可以。」柳輕煙道，「濟寧有聖教的堂口。」
是夜，東林復社盟主張溥寓所。
白蓮教執事想了想，說道：「弄到二十幾匹馬匹應該不成問題，不過再多就弄不到了。」
未等陳圓圓說話，那位姑娘已經嬌聲說道：「小女子柳如是，參見孫大人。」
王朴擺了擺手，說道：「兩位將軍，剛剛南京傳來消息，那邊的情形很不樂觀，本督和太子必須儘快趕回去，不過走水路速度太慢了，我想從濟寧改走陸路，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南京去。」
周鑣捋了捋頷下柳須，沉吟著說道：「究竟是等待太子來南京嗣位，還是及早擁立新君已經不再是問題了，現在的問題是究竟要擁立福王還是要擁立潞王？在座的各位都知道我們東林復社和老福王的恩怨，因此，不管用什麼辦法都不能讓福王上位！」
途中雖然也有流民襲擊船隊，卻都
「將軍。」黃得功嘆息道，「不如吃點乾糧續續趕路吧？」
……
王朴回頭對施琅道：「去，把那個測字先生帶過來。」
「是的。」
「談何容易。」錢謙益不以為然道，「據說馬士英已經把福王接到了他的寓所，福王也已經私下對他許諾，只要他能上位，馬士英就有定策之功，將來他就是東閣大學士，大明朝的內閣首輔。」
「走水路更危險。」王朴沉聲道，「我們這次北京之行耽擱太久了，現在南京的形勢很複雜，可能會有人半路攔截太子！這樣，我和張和尚率二十幾名弟兄喬妝馬賊，護著太子走陸路，你們兩個率領大隊人馬仍走水路，以掩人耳目。」
南京勛戚的意見很快達成一致，堅決支持福王上位。
孫傳庭最先聯絡好了王朴的把兄弟常延齡和李祖述，這兩個傢伙現在已經世襲了懷遠侯和臨淮侯，都成侯爺了，常延齡和李祖述又聯絡了建安王朱統鉕、誠意伯劉孔昭、忻城伯趙之龍還有魏國公徐宏基。
……
說起詭計多端，東林復社內無人能出周鑣之右，錢謙益話音方落，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周鑣身上。
柳如是道：「擁立新君已經勢在必行，大人就是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啦，可大人也不是毫無反擊之力，現在大人還有一步好棋，可以攪渾擁立新君這場戲，只要拖過十天半個月，等到王朴將軍護送太子回到南京，就能一舉扭轉局勢。」
孫傳庭神色一連數變，終覺柳如是說的不無道理，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啊，萬一東林復社這幫人膽大包天，真敢半路加害太子和王朴等人，那他孫傳庭豈不是要成為千古罪人了？
……
孫傳庭森然道：「他們
「哦？」孫傳庭欣然道，「什麼好棋？」
「對，擁立福王。」柳如是道，「如果小女子所料不差，東林復社一定會擁立潞王，因為他們害怕福王上位之後，會翻當年爭國本的案，只要大人和南京城內的勛戚堅持擁立福王，這件事就會陷入僵持！」
柳如是道：「孫大人，你來到江南不久，對東林復社那幫人不太了解，可小女子卻在江南呆了許多年，每日與這些東林復社的儒生交往，對他們的秉性可謂了如指掌！現在的東林復社早已經不是萬曆年間的東林黨了。」
想到這裏，孫傳庭不由驚出一身冷汗，凝聲道：「柳姑娘，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王朴站在船頭，望著瘡痍滿目的兩岸，咬牙切齒道：「劉澤清這個老畜生，總有一天我要扒了他的皮！」
孫傳庭問柳輕煙道：「能給臭小子傳個話嗎？」
「將軍客氣了。」
「正是。」那測字先生抱拳作揖道，「小人乃聖教濟寧分堂左執事，足下應該就是王朴將軍了吧？」
站在王朴身後的黃得功、施琅、張和尚、張顏麟、李昂諸將也是義憤填膺！
大明朝從洪武帝開始，勛戚貴胄就被剝奪了參与國事的權力，在政治上失去了語話權，他們雖然是功勛之後，爵位超然，可他們和大明朝的武將一樣，並沒有什麼實權，真正掌權的是那批文官。
劉澤清已經率領大軍撤離，開進山東的流賊很快又接到了李自成的軍令，調回了北京，現在的山東完全陷入了無政府狀態，盜賊蜂起、流民成災，王朴他們從通州一路南下，沿途所見，儘是一派民不聊生這象。
話音方落，兩道倩影已經裊裊婷婷地進了偏廳，前面那人穿著艷紅羅裳，舉止溫婉賢淑，長得更是國色天香，
柳如是道：「大人現在就派人聯絡南京城內的勛戚，聯名擁立福王！」
「好。」王朴點了點頭，說道，「麻煩先生先在碼頭等候片刻。」
擁立潞王之議暫時陷入了僵局，雖然絕大多數東林復社的人贊成擁立潞王，可史可法和馬士英卻認為應該擁立福王，還有一些唯血統論的故明官史也堅決支持擁立福王，兩伙人吵了大半天，最終也沒有吵出一個結果，只好改天再議。
孫傳庭肅手請柳如是、陳圓圓入座，自己也落了座，問道：「柳姑娘能否說明白些？」
施琅心裏雖然有些奇怪，卻沒有多問，領命去了。
柳如是道：「另外，有必要給王朴將軍傳個訊，讓他一路上注意隱匿形跡，不要被淮安的劉澤清和揚州的高傑知道消息。」
「等等。」
不到片刻功夫，施琅就帶著測字先生進了王朴的卧艙，王朴揮了揮手，施琅轉身退出了船艙，王朴問那測字先生道：「你是白蓮教的人？」
身為大明朝的一鎮總兵，不能保境安民也就罷了，居然像建奴一樣荼毒百姓，其做派甚至比建奴還要殘忍，簡直禽獸不如！
此時的山東省，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糜爛，而且糜爛到了極點！
王朴緩緩展開那張小紙條，的確是柳輕煙的親筆，上面只有廖廖數語，大概說了南京現在的情況，並且估計東林復社可能會和劉澤清等人勾結，要對太子不利，讓王朴一路上注意隱匿形跡，千萬不要走漏消息。
王朴沉吟片刻，問道：「你們濟寧分堂能不能弄到馬匹？」
周鑣道：「其實，只要馬士英能改變立場支持擁立潞王，這事就成了。」
「好。」孫傳
「嗯。」王朴點頭道，「你剛才說有十萬火急的消息？」
柳如是道：「孫大人，萬曆年間的東林黨人諸如高攀龍、左光斗、楊漣等人皆為風骨錚臣，為了國本、為了社稷、為了大明百姓，他們可以棄頭顱、灑熱血以死相爭，所以才有當年的國本之爭，傳為千古佳話。」
呂六領命而去，很快黃得功和施琅就進了王朴的卧艙，兩人抱拳見禮道：「將軍。」
換作太平盛世，南京官員根本不會把勛戚們的意見放在眼裡，可這會國難當頭，正值亂世，武將們的水位因為手裡的軍隊而水漲船高，這些勛戚也因為他們的財富和影響力而變得舉足輕重起來。
柳如是道：「可如今的東林復社卻極盡勾心鬥角、傾輒排擠之能事，早已經沒有當年東林黨人的錚錚風骨了，大人如果把太子和王朴將軍南來的消息透露給他們，小女子以為東林復社肯定會和馬士英勾結，半路加害太子和王朴將軍。」
「呃，原來是柳姑娘。」孫傳庭捋須道，「老夫可是久仰大名了，不過剛才姑娘那番話，卻不知道是何意思？」
張溥道：「仲馭（周鑣表字），你就別賣關子了，究竟有什麼法子？」
王朴霍然伸手，他的目光被碼頭上的一個測字攤吸引住了，他一眼就看出這個測字先生是白蓮教的人，而且那個測字先生嘴裏念的就是柳輕煙告訴王朴的接頭切口，意思是有十萬火急的消息。
……
周鑣道：「辦法只有一個，先把這事拖著，再分別派人去淮安、揚州和鳳陽，私下聯絡劉澤清、高傑和劉良佐，劉澤清等人都是武夫，他們眼裡只有利益，不見得對馬士英有多忠誠，只要許以好處，再編出福王一些劣跡，說服他們並非難事。」
濟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