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鳳舞九天
第三百五十五章 天山絕頂
一聲嘹亮的哭聲，響遍了寂靜的天山。
這些逃跑的人，至少有二十人瘋掉，八十人自殺，三百人下落不明，近千人退出武林。決戰過後，更有無數的高手隱居，真可謂是武林中一大損失。
他們站在那裡幹什麼？
無數人手舉火把，火焰在眼前靜靜的燃燒著，同時倒映在他們的眼眸之中，除了風的呼嘯，除了火把燃燒的噼啪聲，偌大的天山，再也沒有絲毫的聲音。
窒息的感覺，伴隨著黑暗在周圍獰笑，黑暗裡，一片寂靜。
無形的殺氣好像封住了他們的呼吸，他們覺得自己突然變成了一隻羊，一隻待宰的羔羊。
他們站了多久了？
葉孤城的臉色平靜，卻透露著剛毅，其實他的年紀並不太大，可鬢角間卻多了一絲白髮。風很大，可他的頭髮卻一點也不亂，就連這一絲白髮，也是一動也不動。
孫秀青忽然打斷了他的話，道：「無論他做什麼，我絕不會去阻止他，我對他的信心從來都不會改變。」
她本來寧死也不願西門吹雪離開她的，可是她不能那麼做，
孫秀青道：「你對他沒有信心？」
看他們的樣子，都沒有出手的意思，一絲也沒有。
緩緩的，西門吹雪也同樣退了一步。
霍的，烏雲突然消散，匹練般的月光，照耀著世間萬物，腳下的積雪大概是因為月光的緣故，竟然亮得能照見人影，火光遠遠的倒映著，兩人的雙眸在黑暗中霍然閃亮。
孫秀青望著西門吹雪。
是誰的輕嘆？
她當然就是孫秀青。
西門吹雪望著葉孤城，他的臉上，忽然出現了很複雜的神情，還有幾分隱約的迷惘。
若不是他們鼻子里還在往外冒著熱氣，任何人都會以為他們是兩尊石像，就算他們是人，也是死人，兩個凍僵了的死人。
還是西門吹雪？
是死羊。
雪是可愛的，雪也是可怕的。
葉孤城彷彿又要後退。
就好像有人說，他不怕死，他可以自己將利刃刺入自己的胸膛，也可以毫不猶豫的從懸崖上跳下去，更是可以一掌拍碎自己的腦袋。
但陸小鳳看到了。
充滿了痛苦。
這個答案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風冷、雪冷，他的眼神更冷，從他雪亮的眼睛里射出來的光芒，比雪還要冷三分。
那陣陣呼嘯吹過的寒風，傳來了一聲輕嘆。
每個人的一生，都有許多的往事，又有多少值得我們回憶呢？
天空，依然黑著。
很久，很久，慢慢的，葉孤城移動腳步，向後退了一步。
一陣風吹起一片雪，雪從空中落下，落到西門吹雪的身上，他的身子站得筆直，就像一尊石像，強勁的風能吹走地上的雪，能吹走他身上的雪，可吹不動他分毫。
陸小鳳愕然道：「為什麼？」
陸小鳳道：「可是你，是不是苦了些？」
葉孤城搖了搖頭，道：「你呢？」
他們的眼中充滿了恐懼。
孫秀青笑了笑，道：「我一點都不苦。」
「嗯。」
但你若是讓他將自己的口鼻捂住，用他自己的手，把他自己憋死，他一定做不到，沒有人能夠做到。
西門吹雪當然看不到孫秀青。
天上的烏雲越來越厚，黑黑的壓
天空又靜了下來，兩個男人同時陷入了沉默，他們都不禁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之中。
西門吹雪道：「劍道。」
陸小鳳道：「可是？」
孫秀青的臉色很蒼白，無論她說過什麼，無論她做過什麼，她畢竟還是個女人，無助的女人，她對人生充滿了迷茫。
西門吹雪抬起頭望著天空，道：「我們活著都不是為了自己，其實，我們是一樣的可憐人。」
但卻又有更多的人加入進來，他們都有一個特點，皆是身穿一襲白衣，白衣勝雪。
「哇……」
西門吹雪的臉色變了。
兩個人的聲音是一樣的，同樣的冷漠而平靜，同樣的平靜而堅定，同樣的堅定而無情，既沒有節奏，也沒有感情。
他為什麼也要退一步？
西門吹雪道：「你後悔了么？」
突然間，月色下，忽然出現了一條人影，遠遠的望著西門吹雪。
她的懷裡緊緊的抱著一個孩子，孩子已經睡了，這是他們唯一
西門吹雪嘴角一動，忽然道：「你，活著是為了什麼？」
孫秀青道：「因為，他是西門吹雪。」
孫秀青道：「他對自己有信心，你也要對他有信心。」
好多人都逃跑了，看他們跑起來的架式，便知是一群草包貨色，這樣的人就算看到了決戰，又能怎樣？除了多了一分恐懼，還能得到些什麼？
他們模仿的是葉孤城，還是西門吹雪？
陸小鳳輕聲道：「我雖然不太清楚你們之間的事情，可是我知道……」
葉孤城道：「為了劍而活，值嗎？」
可是，終究還會有個人，將要走到這條路的盡頭。
陸小鳳道：「我？」
這個人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來的，她的這雙眼睛並不太明亮，也許是因為淚流得大多，但其中蘊含的那種悲哀幽怨之意，連鐵石心腸之人看了也要動心。
假若再等待下去，非要吐血而死不可。死並不可怕，但這令人窒息的氣氛，沒有人能夠抵擋。
無數的武林人如木偶般
她的臉也許並不是很完美，她的頭髮已凌亂，奇怪的是，她偏偏有一種獨特的氣質，她笑了，笑得很凄涼。
「月亮圓了。」
是葉孤城？
葉孤城的手動了，一絲破空聲劃破了寂靜的長空，他終於出手了，他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兩隻眼中的厲芒更盛。
是畏懼嗎？
風，還在刮著。
陸小鳳一笑，道：「我知道，我還知道，在一個時辰之內，他們誰都不會出手。」
天山頂峰的黑雲彷彿受到了風的召喚，突然間急促的翻滾，天幕低垂，狂風凜冽，如末日來臨，當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不由得令人充滿了絕望之感。
站在他對面的男子，雖然已到中年，但歲月似乎並沒有在他的臉上刻畫出滄桑的痕迹，只是望著他站在那裡的身影，卻顯得很疲憊，很疲憊。
兩個人，四隻腳，已埋在雪裡。
他們怎麼會在大風雪裡，站了這麼久？
葉孤城沉默半晌，道：「我不知道，我這一生，彷彿都是為了別人活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