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出家人不打誑語
可是，皮求是真的很有韌性，一直沒有放棄。直到現在已經三年了，半山和尚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終於不再隱瞞，說出了實話。
與此同時，王觀也有些慶幸，自己是在澳門海港出境，又有陳家的關係在，檢查不是那麼嚴格，很容易就出來了。如果是在內地出境，或許要費一番周折。
皮求是急著去拜訪半山大師，王觀自然沒有什麼意見。
看見兩人又來了，小沙彌十分驚訝，迷惑道：「皮大叔，是不是落下什麼東西了？」
這個時候，王觀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有些不解道：「皮大哥，你早知道弘一法師的東西是佛緣，幹嘛不早弄一些過來。」
日子很悠閑，半山和尚覺得很自在。但是在三年前，皮求是無意中路過這間寺廟。正如他自己所說，逢山拜廟，遇寺參佛，就進來上香炷。
「大師謙虛了。」皮求是笑了笑，絕口不提什麼工藝了，而是拿起印章示意道：「我要請教一下大師，無心者公，無我者明是什麼意思。」
在皮求是和王觀錯愕的目光中，半山和尚陷入了回憶之中：「我自幼跟隨師父修行，直到現在依然記得，三十多年以前，師父每天都到碼頭化緣。然而，師父並不是求人施捨錢財，而是討要一些在常人眼中的破爛、垃圾。」
沒有想到，那個時候半山和尚拿了一幅古畫在晾曬，皮求是一看之下，立刻驚喜交集，想要買下來。半山和尚自然拒絕了，無論皮求是的出價多高，他
半山和尚也不急，伸手禮請起來。
「皮施主是生意人，一進一出十分正常。」
「不知道。」皮求是搖頭，心裏有些發懵，難道是猜測錯誤了？
然而，皮求是很有恆心，半山和尚拒絕沒關係，反正現在的交通便利，只要有時間了，他就往這裏跑。次數也不用多，一年兩三趟就行。時間久了，半山和尚自然也有些不耐煩，只好推說他沒有佛緣，希望打消皮求是的念想。
「咦，真的？恭喜皮大叔了。」
「那個時候，我非常奇怪，追問師父為什麼要這樣做？」
皮求是拍著腦袋道：「如果不是剛才看到印章，我也沒有想過可以這樣做。況且，現在我心裏一樣沒底，不知道半山大師認不認可呢。」
這些年來，隨著收藏熱潮的升溫，大家的目光已經不在局限於國內，更加關注流失在海外的國寶。甚至有人做了詳細的調查，把那些流失的物品列出了表單，讓人一目了然。
半山和尚淡笑，悠然道：「至今我都沒有忘記師父的答覆，他鄭重其事的告訴我，那些東西不是破爛垃圾，而是國寶，華夏的瑰寶。」
王觀聞聲，也覺得有些道理。畢竟，古玩書畫在國內出境是件麻煩事，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確實讓人為難。就怕疏通好了，帶東西過來，半山和尚卻不認可，那就是白忙活了。
「不不不……」半山和尚搖頭道：「我學的是北派風格，注重整體的氣質，細節
「心中沒有成見則處事公平，心中沒有自我則光明正大……」半山和尚本能的解釋起來，忽然心中一動，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這是師祖之名言，莫非這枚印章是師祖遺物？」
「應該的，應該的。」此時，皮求是眼巴巴的看著半山和尚，吞吞吐吐道：「大師，你看……這算是佛緣吧。」
「沒有。」皮求是搖頭笑道：「你去告訴大師，我找到佛緣了。」
當然，遇到厲害一些的專家，這樣的辦法就行不通了。所以，才會有走私、行賄、內外勾結等等齷齪的事情發生。
半山和尚自責道：「倒是貧僧，皈依之時持戒不妄語，然而先是無意，后是有心，終究是破了戒律。罷了，罷了，只好將錯就錯……」
「大師你的手藝也不差，說不定更勝一籌。」皮求是笑道，有幾分奉承的意味。
然而，也不是沒有辦法。要知道，在法律上可沒有明文規定古董的定義，一律被稱為工藝品。只不過為了區分，把建國以前的東西稱為文物，原則上禁止攜帶出境。
「後來師父把收集起來的破爛東西，一點點的去污、除塵、糊裱、蒸煮去霉、圈點上色……花了好幾年的工夫，這些東西才算是重現光彩。」半山和尚有些感嘆，微笑道：「那個時候，我才明白師父所說的瑰寶是什麼意思。」
在師父圓寂之後
當然，除了當場被銷毀的，還有部分東西幸免於難，通過香港、澳門兩地，好像大白菜一樣一紮一捆一堆的運到各地。
可以想象，對於真心愛護文物的人來說，見到這樣的情形，心裏該是多麼的痛心疾首。顯然半山和尚的師父，就是這類人。
「呵呵……」半山和尚輕輕笑了，沉吟了良久，才開口說道：「皮施主知不知道，我為什麼一直強調需要佛緣，才能答應施主的請求。」
皮求是愣了一下，然後搖頭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這樣吧，你把東西帶上，去到之後再問一問大師。」
這種愛國熱情無疑是值得讚賞的。然而有些人卻不知道，那十年被銷毀的東西，根本就不亞於流失在海外珍寶的總數。
一會兒，幾人來到禪房，拿來蒲團對坐。適時皮求是連忙把弘一法師印章，以及精緻的牙角佛雕拿了出來，笑著說道：「大師你看，這是不是佛緣。」
不過，和尚也是人，不可能完全割了人的各種情緒。
不過，記得有人說過，中國的造假技術是世界頂級的，就算是海關的專家也識別不出來，只要多買點工藝品，把真古玩混進去。這樣真真假假，很容易把東西帶出境了。其他國家的古玩商，就是利用這種方法，把中國的古玩帶走的。
就在王觀暗嘆之時，半山和尚走
「比如說，玉石琥珀什麼的。」
「這是……」
那個時候的商人，可不像現在這樣重視古玩，更不用說要注意保養什麼的，直接塞到角落裡，或者墊在其他東西的底下，自然很容易出現潰爛的情況。所以說，等到那些東西到達目的地的時候，自然就成為了破破爛爛的垃圾。
半山和尚一看，首先拿起了牙角佛雕打量，觀察片刻之後，忍不住讚許道：「這是清代南派的工藝，雕鏤玲瓏剔透，小巧精緻，堪稱一絕。」
聽著半山和尚的講述，王觀隱約明白他說的是那段讓人不堪回首的浩劫。
「行。」
「進去說話。」
作為弘一法師的弟子，半山和尚的師父肯定是接受過傳統文化的熏陶，比一般人更加明白這些東西的重要性，所以才費盡心機收集起來，十分令人敬重。
王觀有些期待，如果半山大師有這個本事，那就順便托他幫忙，用那塊琥珀切割雕刻觀音佛陀平安牌之類的，然後再用邊角料做一兩串佛珠，回去送給家人。
「什麼東西？」皮求是回頭問道。
「我們覺得是，卻不知道半山大師的看法。」皮求是笑道，也有幾分忐忑。
半山和尚這樣想，也是這樣做的。守在一間小小的寺廟之中，每天打坐誦經參禪，興緻來了就雕刻一些佛像賣給同行，換取平時的生活用度。其他時間，就是守護著那些物品。
「實際上，這是借口。」半
「玉石琥珀？」
「阿彌陀佛。」半山和尚微笑聆聽皮求是的闡述，最後輕輕點頭道：「這樣看來，印章必是祖師之作無疑，皮施主有心了。」
「當局者迷啊。」
王觀點頭，回房拿了個掛包，就和皮求是匆匆出門。不久之後，兩人重新來到了半山腰上的寺廟，叫喚兩聲，小沙彌就開門了。
小沙彌有些高興，引著兩人進來，然後快步通知半山和尚去了。
在穿鞋準備出門的時候，王觀忽然心中一動，隨口問道：「皮大哥，半山大師除了木雕之外，還能雕琢其他的東西嗎？」
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皮求是也十分感嘆，苦笑道：「而且你說對了，我買那幅古畫回去，也是打算高價出手賺一筆。你不願意勻給我，也是有先見之明。」
「沒錯。」
這個時候，皮求是沒有謙虛了，百分之百肯定道：「據我和王觀兄弟鑒定，這件東西就是弘一法師的作品。你看篆字的線條，十分舒暢，渾然天成，分明就是錐形刀刻出來的痕迹。還有青田石的表相……」
「慚愧啊。」半山和尚嘆道：「禪心不足，壞了佛門清規戒律，罪過罪過。」
「大師，這不怪你……」
畢竟，半山和尚對於錢財並不是非常看重。不然的話，隨便在他藏管的東西之中拿一件出來變賣，就可以蓋一個更加寬大舒適的寺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