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年代》序章 回首已是百年身

(十二)

序章 回首已是百年身

(十二)

宋教仁沉吟良久,便問道:「日本對華之絕密政策,你好像很了解?有何證據?」
李想吁了一口氣,對陳作新道:「然也。日本一面援助孫先生黃先生,一面又幫助滿清反抗民黨,而彼于首鼠兩端之際,各取得其操縱與干涉之代價焉。」
把酒酹滔滔,
一轉眼,看到宋教仁略帶玩味的微笑,李想忽然有倔強衝動不已,一直討好他,卻一直被他看不起,他火了!一拍桌子,站起長笑一聲,道:「日本對華之一貫政策,為煽動內亂,破壞中國之統一。同盟會之排滿革命,日本實援助之,助款濟械,歷有年所。然彼非同情中國革命,其真正目的,系欲中國長久分裂,自相殘殺,彼可坐收漁人之利。」
十大罪,搞得像隋唐英雄瓦崗舉義,弄得李想哭笑不得。
他所等待1911的時機,是一個流言在新軍造就的偶然,也是無量金錢無量血堆積的必然。這樣的歷史因果,李想無力改變。
今政府已立,大漢即興,韃虜罪惡貫盈,天所不佑。凡我漢族,宜各盡天職,各勉爾力,以速底韃虜之命,而贊中華民國之成功。用申大義,布告同胞,急急如律令!檄。
黃鶴知何去?
「如何?」姜守旦急切的問道。他現在對李軍事的建議很在意。
茫茫九派流中國,
宋教仁等沉吟不已,姜守旦卻興奮不已,大笑道:「先生說的人民戰爭不就是農民起義。我們發動萍瀏醴三鄉舉義,定能一舉推翻滿清爆政,興漢滅滿,鏟富填貧!」
這是他們此次舉義的革命軍略,李想豎起耳朵聽,一字不漏。雖然經常逛軍事論壇,但也不可能憑他幾句抽象的論敘就找出他們計劃的漏洞,但是歷史也早就證明他們此次舉義失敗告終。
李想繞場而走,一手指天,「路在腳下,何必抬頭看天。中國是個農業社會,農民是中國最龐大的階級。我們要深入群眾,發動人民群眾,需求階級的力量,打一場人民的戰爭!」
姜守旦不同意了,道:「革命軍之宗旨,未免複雜不純,不可能!我們檄告天下,並出布告曉諭民眾,正是凝聚民心,統一革命宗旨。」
「紙上談兵!」李想只有拿出這句萬金油的論調。
特數韃虜十大罪惡,昭告天下,以申撻伐!
「唔。」李想若有所思地笑笑,作為那些已經超越時代局限的革命者個人,他們堅韌不屈,充滿了樂觀主義精神和歷史感,百死不撓。無數的鮮血和犧牲,才造就1911武昌舉義,在中國的腹心地區,革命軍打開了一個血淋淋的缺口,形成了對清王朝的突破性一擊,進而在全國點燃了革命和獨立的燎原烈火,最終迫使清帝退位,結束了中國二千多年的君主專制統治。
龜蛇鎖大江。
中華國民軍起義檄文
這可以從武昌舉義成功,在美國孫中山一家華人餐廳洗杯具的時候聞得喜訊,決定暫時還是留在國外,走訪美、英、法三國政府,爭取國際對新政權的支持,後來,孫中山自述了那時考慮這個問題的經過中看出。他對日本的看法既是,「英國則民間多表同情,而政府之對中國政策,則惟日本之馬首是瞻。」「惟日本則與中國最親切,而其民間志士不獨表同情於我,且尚有捨身出力以助革命者。惟其政府之方針實在不可測,按之往事,彼曾一次逐予出境,一次拒我之登陸,則其對於中國之革命事業可知;但以庚子條約之後,彼一國不能在中國單獨自由行動。」「日本則民間表同情;而其政府反對者也;」如今看來,孫先生當年的想法,不止幼稚,而且可笑。但是同盟會上下,當局者迷,或者說是歷史的局限,多是支持孫先生的論調。
所有人都有些震驚,瓜分之禍喊了多年,他們也不怎麼上心,但是說日本有鯨吞中國的狼子野心,卻是吃驚。同盟會在東京很受日本民間黑幫社團黑龍會的照顧,日本的民間人士也對中國革命多有同情,以至於同盟會自孫中山一下都認為。
韃虜逞其兇殘,屠殺我漢族二百余萬,竊據中華,一大罪也。韃虜以野蠻遊牧之劣種,蹂躪我四千年文明之祖國,致列強不視為同等,二大罪也。韃虜五百余萬之眾,不農不工,不商不賈,坐食我漢人之膏血,三大罪也。韃虜妄自尊大,自謂天女所生,東方貴胄,不與漢人以平等之利益,防我為賊,視我為奴,四大罪也。韃虜挾「漢人強,滿人亡」之謬見,凡可以殺漢人之勢,制漢人之死命者,無所不為,五大罪也。韃虜久失威信于外人,致列國乘機侵佔要區,六大罪也。韃虜為借外人保護虜廷起見,每以漢人之權利贈給外人,且謂與其給之家奴,不若贈之鄰邦,七大罪也。韃虜政以賄成,官以金賣,致政治紊亂,民生塗炭,八大罪也。韃虜於國中應舉要政,動以無款中止,而宮中宴飲,頤和園戲曲,動費數百萬金,九大罪也。韃虜假頒立憲之文,實行中央集權之策,以削漢人之勢力,冀固虜廷萬世帝王之業,十大罪也。其餘種種罪惡,不能盡書,特舉大略,以昭天討……
宋教仁看了一眼譚人鳳,事已至此,也沒有遮掩的必要。
沉沉一線穿南北。
宋教仁等臉色大變,這件大事怎麼抖出來了。
李想直搖頭,本不想說,但想起即將上演的血流成河的畫面,還是說了,「說句動搖軍心的話,此事難成,你們最好取消此次行動。」
「啊?」李想萬想不到他如此自信,倒覺不安,農民起義和人民戰爭的區別可大了,而且萍瀏醴起義是失敗了,但又說不出所以然,便問道:「你們準備今年萍瀏醴舉義?」
李想抖開一看,扉葉幾個大字:
「正是!」大廳里眾人齊聲附和。
這才是一個偉大的革命者應有的氣魄,如大海一樣遼闊。
「什麼!」姜守旦不敢相信的問道,「什麼?」
他走出大廳,獨自徘徊在黃鶴樓五樓的廊外。面對滔滔長江,把欄杆拍遍,無法表達他內心的憂慮。突然想起1927年,大革命失敗的前夕,毛委員同志的主張未能得到中共的理解,心情蒼涼,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正是那年的春季,獨自徘徊在黃鶴樓,填寫了《菩薩蠻·黃鶴樓》,以舒胸意。
姜守旦說著,從袖子抽出幾張文稿。
譚人風起身,坐到李想的對面,又叫小二沏過兩碗茶來,苦笑道,「同盟會在海外並不受人待見,也只有日本對同盟會還算照顧。而在國內,我們更是難以立足。如果拒絕日本的友誼,同盟會將來的路又該怎麼走?還請李先生不吝賜教。」
宋教仁詫異地問道:「人民戰爭?」
李想知道再勸無用,也不想再勸。
黃鶴樓,煙雨江南。
心潮逐浪高。
無量金錢武林血,這才是革命!
煙雨莽蒼蒼,
「天下太平?」李想冷笑,也太看不起人了,出這樣弱智的題目考他。「瓜分之禍,迫在眉睫,你不知?東洋島國自甲午之後,全國上下,整軍備武,正預謀鯨吞中國的狼子野心,你不知?」
這話說出,有人要疑心是清廷密探他也管不了。
人人側目于李想的危言聳聽,他們不承認,但也不反駁。在座的人,都是當世俊傑,或許在心裏早就感覺到了這個來日大敵的存在,只是下意識的在面對恐懼事物時的迴避而已。如今再想想,日本自甲午之後,日本依舊在拚命的添船購炮,在東亞之地更是能夠與老毛子,與花旗國一爭長短。一個鼻屎大的島國,要如此龐大的陸海軍干神馬?一旦撕開日本人謙恭和遜的外表,終於看清了藏在其背後的軍國主義危險的獠牙。所有人不禁一身的冷汗。
李想這樣一說,同盟會黨員們都坐不住了,這不是說同盟會被日本當槍使?他們懷著救國救民的崇高理想流血流汗,被李想一句話給否定了,誰受得了?除了這個狂放不羈的陳作新之外。
李想盯著宋教仁,意味深長地說道:「信我的,時機未到,你們沒有成功的可能。」
宋教仁吃驚地抬起頭來,李想說得這樣肯定,真是讓他捉摸不定,想了想笑道:「革命未有不流血的,舉義總是冒著絕大風險,這不是我們退縮的理由。我們不怕流血失敗,即使失敗,也是對中國民眾的一次震撼,驚醒還在沉睡的中國民眾,直到把全中國民眾驚醒。」
不得不承認,李想點到他們痛處。
「正是。」宋教仁一臉凝重的道:「中國中部初春連日降雨,凶荒大災以顯。江西南部,湖北西部,湖南北部,及四川東南部,即揚子江上流沿岸,皆陷於饑饉。該地工人因受米貴減工之打擊,我們決定,由萍鄉礦工首先發難,四處徒黨起而應之!黨軍分三大股:在萍鄉起義者多煤礦工人;在醴陵起義者多防營兵勇;在瀏陽起義者多洪福齊天即洪江會黨。每股約萬人,以瀏陽一股為主力,督師者為龔春台同志。瀏陽黨軍於二十二、三等日發難於文家市、牛石嶺、永和市、紅綾鋪、官莊等處。佔領南街市、西鄉、潭塘、高址、官眼、大光洞諸地。與萍鄉上栗市、案山關等處黨軍相策應。」
「我哪敢賜教,只是提點意見。」李想自嘲地笑道,還有點自得,「我不是什麼先生,是個革命熱血青年!」
姜守旦江湖氣息不減。
「對,人民戰爭!革命絕不是某個英雄的流血犧牲可以完成的偉業。」李想苦笑,如今說這個話好像太早了,誰能了解?他不禁有些高處不勝寒。超越他們一個世紀的智慧,也是一種煩惱。
李想他雖然不專業,但是胡扯的本事在軍事論壇也是很猖狂的,不禁一笑,便道:「革命戰略,本撥分三路進兵:一據瀏陽、醴陵,進攻湘垣;一據萍鄉之安源路礦為根據地;一由宜春、萬載東出瑞昌、南昌諸郡以進取江南。及萍鄉一軍先期發難,瀏陽、醴陵繼之。其指揮軍隊者皆會黨渠魁,未有軍事學識,故發難后雖能擊敗清軍,而不能佔據縣城;且槍法雖工,而人自為戰。清軍則素有訓練,湖廣總督張之洞亦派來湖北新軍步兵四大隊及炮兵一中隊。此即日前參預大操之新式陸軍,為清國陸軍中最精銳之兵。故黨軍終非其敵。更有會黨和同盟會聯盟,看似實力大漲,實與平民革命之精神抵觸,此次革命軍之宗旨,未免複雜不純,是亦失敗之一因也。」
聚焦大廳所有的目光,李想遲遲疑疑看著宋教仁,一下子變成了啞巴。當代人理所當然的事情在這個年代卻行不通,他們沒有經歷那一場幾乎亡國滅種的災難。他怎麼說?說:一九三七年啊,日本就進了中原啊!先打開山海關,后打到盧溝橋……他們肯定又會認為他發狂發瘋了。
此時的心境,李想體味至深。他輕拍欄杆,緩緩吟道。
剩有遊人處。
李想能夠預言到風雲將要突變,歷史早已經這樣寫,一場劫難很快就要來臨,但自己的主張又不為宋教仁、譚人風等決策者接受。
雖然李想並無惡意,但是宋教仁實在受不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冷嘲熱諷,便冷笑道:「請先生指點。」
憑欄處,瀟瀟雨歇。
「還真像有這麼一回事。」陳作新率先站出來同意,「國家之間,從來只有利益,沒有道義。」
黃帝紀元四千六百零四年,歲次丙午十月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