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亂起
現在朱崗等人卻是箭在弦上，動手在即，卻又想誘使朱國器也一併動手……朱國器臉上露出冷笑，吩咐道：「叫所有人都給我小心，不準擅自外出，不準惹是生非，有什麼事，過了今天再說！」
萬曆兩眼中瞳仁縮成針尖一般的模樣，看著煙霧和漫天火光，他沒有想到，自己這一次郊祭，居然會遭遇到這樣的事情。
朱國器的老巢就在御道西側，順字行的南城分店就在里許外的東側，兩邊隔著這麼近，最近打了這麼多場，在今天這種時候，所有人都是相信兩邊都會偃旗息鼓，不會再出來打生打死了。
原本是威武雄壯，氣象莊嚴的儀仗隊伍，在此時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朱國器眼中顯露出明顯的殺氣，怒道：「咱們伏殺張惟功這樣的朝廷武官，已經是犯了大忌，不過拚命是沒法子，現在這廝滑溜的很，根本沒找著機會，大駕一出來，他是隨駕，咱們去伏擊，那是襲擊皇駕，朱崗嫌命長，老子還不想族誅呢。」
在萬曆最為惶恐害怕的當口，惟功適時出現了。
「護駕，護駕！」
今日的情形當然是與平時截然不同，御道兩邊，熙熙攘攘密密麻麻，全部是等著看儀仗和皇帝車駕的人群，人群四周，當然是蜂擁而至跑來做買賣的各色小生意人，這個時候，農田裡還沒活計，商業也不曾恢復活力，政務也不多，正是各階層都很放鬆的時候，歲末時的那種窘迫也都熬過去
這是一年一度的盛典，也是大明這種農耕社會難得的大事件之一，在十數年後，因為一次大旱，青年萬曆為了顯示自己的祈雨心誠，一路步行祈雨，這也使得幾十萬京城軍民大開了一次眼界，哪怕是隔著幾十年後，仍然為人所津津樂道。
這就是帝王的尊嚴，哪怕是有張先生這樣的存在，這個龐大的帝國始終是他的，他是萬民之主，是天子，無人可以觸犯他的威嚴，只要他一句話，千萬甲士可以為了他出生入死，哪怕是屍山血海，也只是他心念之間。
在他的四周，全部是打扮穿戴的十分利落的少年，一聽到他的命令，便是全部昂然起身，應諾一聲之後，便是全部迅捷而出。
「朱崗那邊有人遞話來。」朱國器半躺在院子里，曬著還不怎麼厲害的太陽，全身都是懶洋洋的，有人在這個大豪身邊稟道：「說是兩邊一起發動，內城那些山西佬和撫寧侯府的人一起出動，把張惟功那小子的商行給全抄了，南城這邊，由咱們發動，殺了這小子最好，至不濟鬧大了，將這小子嚇住就成。兩邊一合力，聲勢一大，整個棋盤就活了。」
經過惟功的解釋之後，萬曆看向那邊的時候眼神也從容了一些
……
看著如風吹麥浪般起伏的百姓，他的心中，也是有著滿滿當當的自豪之感。
沿途是山崩海嘯一般的呼聲，御輦之側，則是穿著藍袍和緋袍的朝中官員，隨行官員，最少也是七品以上的常朝官，一眼看過去，或是清貴翰林，或是部堂大吏，在此時，都是亦步亦趨，跟隨在自己的車駕之側。
一直到他父皇逝世，從他即位為君的那一天起，就是不停的有人在他耳邊宣揚著他腦中所想的道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天底下，從日月星辰到萬民蒼生，不論你是多聰明的文曲星下凡的狀元，翰林，或是武力過人，可以以一敵百，敵千的勇將，還不是為他這個天子所趨使，使喚？
這種惟我獨尊的心思，倒不是他與生俱來，事實上，在萬曆元年之前，他只是一個還在讀書的少年，有父皇在，還有皇后，他的生母李選侍也不是善與之輩，給他強大的壓迫感。那時候，所求的不過就是讀書之餘，能有一點閑暇時間玩玩蛐蛐，和小太監逗逗悶子，不要被管束的太嚴厲了
每個人都有既定的目標，這是在事前就演練過多次，時間點都掐的很准，再不會有什麼意外發生的。
萬曆只覺得自己的心直往下墜，整個人都要縮成一團。他這十五年來一直生活在內廷和西苑的幾個宮殿，出宮的次數極為稀少，一見如此亂局，對未知和突發情況的恐懼立刻抓住了他，偏偏在這種時候，所有人都亂了，連劉守有等錦衣衛都指揮在內，禁軍的高級將領也是頭一回遇到這樣的場面，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但最近張惟功不知道收了什麼風聲，雖然順字行對朱國器的人步步緊逼，打壓的十分兇狠，弄的朱國器元氣大傷，但張惟功本人不出現在南城，朱國器也只能隱忍。
萬曆掃視了一下身邊，張誠和孫海客用等太監還在慌亂著，諸多禁軍大將也是亂吼亂叫，沒有一點章法，萬曆用眼找尋了一圈，所見情形，真是叫他十分失望！
這種如電影般的突兀情形一出現，整個隊伍都陷入了混亂之中，京營兵和御衛禁軍亂成一團，官員們沒頭蒼蠅一般的到處亂跑，人喊馬嘶，亂成了一團。
在御道兩側，百姓也是已經炸了營，所有人都是沒王蜂一般的亂跑著，御駕在前，突然出現這種事情，也是確實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根本就是想也想不到的事情。
南城之中，百姓們早就聽到了消息，除了那些不方
事情鬧大了，朱國器會想辦法頂起來，大明是沒有刺殺文官的先例，不象前朝大宋，流放的官員經常莫名其妙丟了腦袋，但刺殺一個武職官員，倒也沒有想象的那麼可怕。
南城這邊和內城的撫寧侯府，還有晉黨，最近都有聯繫，除了朱國器的勢力外，那些山西佬還找了不少內城的大豪出頭，原本是準備約期而動，南城內城一起動手，將張惟功的勢力連根拔起。
牆角的金自鳴鐘在皇宮大內都不多見，在萬曆年間這玩意還真稀罕，要到天啟，崇禎年間，宮中才漸漸多起來，到清季就是花樣出新，根本不稀奇了。
不算英俊但也看著順眼的面孔上是閃爍寒光的六瓣鐵盔，身上是層層疊疊的山文甲，中間護心鏡，護臂，護膝，護脛齊全，全身鐵甲之下是充滿著勁力的強健軀體，而惟功的眼神，仍然是冷靜和充滿自信，當然，也是有叫萬曆一眼能看得出來的忠誠。
「不要驚擾了百姓，著順天府立刻督導救火事宜。」
甚至就是老人和孩子，只要不是過於病弱或是太幼小的，在今天這樣的日子，也肯定是扶老攜幼，全家跑到御道兩邊瞧熱鬧去了。
皇帝祭祀天地的莊嚴大典，就是在熱氣騰騰的小食攤子和挑子之中，被弄的世俗化了。
「請皇上勿慌，應該是走水了。」
在嚴令之下，這條道路保存完好，除了天子郊祭之時，平時御道兩邊寂寂無人
萬曆心中極為不悅，還是忍住火氣，指示官員們立刻救火。但他的下半截話被突然發生的情形給噎了回去，在火光中，萬曆看到無數的身影正在火場中追逐廝殺，刀光劍影在火光映射下極為顯眼，絕不可能是自己的錯覺。
「請皇上放心，臣看是喇虎無賴藉機生亂，應當不是衝著聖駕來的。」
在順字行中，自鳴鐘卻是標準的配給之一，腳行的各種業務，首要就是守時，順字行送貨發貨的準點準時，也是當初立下根腳的重要原因之一了。
「哼，朱崗當我是傻子？」
張誠身為司禮監太監，帶著孫海客用等大批的太監走在內圍，他們是最後一道防線，一發覺情形不對，便是立刻來向萬曆解釋。
萬曆在自己的御車之中，用閑適的心境看著窗外的風景。
從宮禁之中延伸而出，一直出各門往南城的御道，平時封閉，防守特別森嚴，雖然這道路寬廣堅實，但這是皇權的象徵，不容踐踏和絲毫的觸犯，擅入御道者，必斬。
在鐘聲敲響九下，定格在羅馬字表九的位置上的時候，王國峰霍然起身，吩咐道：「可以發動了。」
就在萬曆心馳神搖，心情十分愉悅之時，在距離車駕不遠處，一縷黑煙在半空中飄揚了起來，先是不起眼的一縷，接著就是揚起了漫天的煙霧！
這麼一副兵荒馬亂的情形之下，根本沒有人能做出有效的和正確的決斷，所能做的就是來回的亂跑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