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庸將
曹簠一心要立功，根本不願聽這樣的觸霉頭的話，聽了這小校的話，勃然大怒，喝令道：「左右將這廝拿下，亂我軍心，斬了。」
「這也太孟浪了吧。」
「架梁馬只有不到二十里距離，對夜不收來說這距離都夠近了，更不要說是大軍征戰。」
母親從這個角度來開釋，確實對萬曆有強大無比的說服力，當下萬曆心悅臣服，已經被母親給說服了。
曹簠滿打滿算，這裏最多一兩萬北虜，精騎數千，自己突襲而至，一鼓可下，這廝竟然說有五萬上下，這樣精騎最少過萬，兩千明軍如何是對手？他應該在此苦守，然後調險山參將，開原參將，海蓋參將，並撫順、金州等各路游擊的游兵營前來，等明軍主力過萬人時，才能迎敵。
「出發！」
在他前方，哨騎早就出發，架梁馬，塘馬在後，旗幟搖擺，鐵甲和長刀閃爍寒光，一個千總領本部三百余騎為第一陣，然後便是曹簠的家丁隊伍和副總兵旗，比起正兵營將士來，家丁們的鐵鱗甲更加鮮亮和厚實，戰馬也更高大，手中的兵器也更精良，他們還額外配了上等的弓箭，三眼銃，骨朵，投槍等中遠近各種距離的遠程武器，每個人都是神情十分兇猛，彪悍，體形健碩，遼東冷酷的自然環境使這裏長期生活的漢人也產生了變異，性格更加暴烈，體形比南方漢人要高大的多，三百余家丁如同咆哮的鐵流一般，將曹簠等軍官挾在其間，其
在以往與北虜的戰鬥中，越過河套地區和舊長城區域，深入明軍堡寨和火路墩的北虜，從來沒有在曹簠手中討得了好處，這一次，當然也不會例外。
「他的病不過是心不自安，論起來他身子也確實不好，不過你多賜人蔘也便是了。」李太后一臉不以為然的道：「為臣子的鞠躬盡瘁，竭力報效，這豈不是應該的，難道身子不好就得歇著？當年咱們太祖高皇帝一直干到七十多，一天處理政務數百件，一年到頭沒有一天休息，可也沒叫著要退養。這些大臣，還是不和咱們一條心！」
王皇后給萬曆出過主意，還是被強迫的，她也不願被萬曆安上喜歡干政的套子，所以是只聽不說，當下只是抿嘴微笑而已。
「老陳不必多說。」曹簠霸氣十足的一擺手，他的兩個親兵正在替他套上精心打制的山文鐵甲，這種類似後世賓士車標準的鐵環環環相扣，堅固無比，加上護膝，耳當，鐵盔，護足，護脛，鐵手套等等，這一身穿戴起來，防護能力遠遠超過普通的鐵甲和鎖子甲。
深入長城和軍堡控制範圍之外，北上蒙古人控制的河套地區，距離遼中最近時也超過百里，加上捉了舌頭，所以對黑石炭部入侵的規模十分清楚。
李大馬棒道：「李成梁不也是
俱出營畢，探馬，擺塘馬，架梁馬望見探伏出訖，各回營門取齊……
眼前這曹副將，架梁馬都用不好，按戚帥規定，本營下兵馬依營旗所向，架梁馬先報前途險隘，各官兵做飯時，騎兵將官，先將探馬，塘馬，架梁馬派定。
萬曆確實找不到比張居正更強的理財能手，申時行的能力他雖然很稱許，但感覺在這樣的事情上，確實張先生比所有人都強。
曹簠沒有自己的幕僚，李成梁的威望足以叫徐渭這樣的名流遠涉千里去投效，曹簠這樣的副總兵就差了很多，每當出征之前，只有寥寥的幾個親信將領能在曹簠跟前，出謀劃策。
「看遼陽的正兵營也還象個模樣，不過究竟不能和家丁比。」
「放屁！」
「這是要將張先生往死里用啊……」萬曆四更多就起床，看奏摺，批複，再吃早點，然後忙碌著張居正的事情，這會子眼皮不停地往一起耷拉著，不過他還是嘀咕著道：「一會兒吾還要再寫給張先生的手詔，這次的言詞要沒有餘地了，張先生不是吾不想放你走，是母后要這麼一直用你下去，吾和你，都是身不由己啊……」
「李成梁家丁有四千，聽說現在已經有六千，加上他的正兵營，李家騎兵過八千人，曹簠家丁才三百，能一樣么？」
曹簠跨下是高大的良駒，手中是一柄加了閩鐵打製成的紋眉長刀，威風凜凜，揮刀下令
「皇上慎言。」
得知黑炭石部的前鋒越過河套堡壘前線，前鋒出現在遼陽外圍的時候，鎮守遼陽的遼鎮副總兵官曹簠立刻決定展開凌厲的反擊。
陳鵬等人是曹簠的直接部屬，雖然對副總兵的部署仍然有些疑慮，但歷來遼東明軍就是以少打多也習慣了，北虜哪怕來上幾萬，兩千多精騎一樣有的打，倒也不必太過擔心。
「總爺，敵情尚不明確，猛然出擊，有些冒險啊。」
在曹簠的命令之下，家丁和正兵營騎兵開始匯合，親軍和令兵們背著旗幟，賓士在遼陽各處，將兵馬將佐紛紛召集到一起，做著出發前最後的準備，各千總旗，把總旗，在副總府府邸四周飄揚著，丈二高的副總兵旗似火一般的飄揚著，似乎是在顯示著主人的尊貴和驕傲。
「反正不管怎麼樣，你要叫張先生明白，致仕絕不可能，放假也不可能，有病叫他帶病視事，缺人蔘從內庫給他拿，叫太醫去他府邸給他治病，要什麼給什麼！」
因為是扼守遼陽的副總兵，曹簠知道責任重大，所以他只吃了五百人的空額，加上自己的衛所職務可以役使數千軍戶替他種地，他家的土地和家丁的土地，還有正兵營下各級軍官的土地一共有五萬余畝，這些產出足夠叫他過奢侈的生活，同時維持一支待遇優厚的精銳騎兵隊伍。
「好罷。」萬曆打了個寒戰，小心翼翼的答應了下來。
「他娘的李成梁能帶幾千人打跑北虜十萬，
他的奇兵營額定是有兩千七百人，加上朝廷負擔的三百家丁，共有騎兵三千人。
說話的是千總陳鵬，年近五十，老成持重。
種種規定，都是十分重視塘馬探馬和架梁馬的訓練和用處，可以說，戚繼光戰前最重訓練，戰時最重偵察，是當世最注重偵察的將領，沒有之一。
……
……
待他從慈寧宮出來，往東去回到乾清宮中，王皇后迎了上來，萬曆不免將在母親處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說了。
「嗯，說的是，我們跟緊點，或勝或敗，這幾天就知道了。」
明軍的前鋒是直奔長安堡而去，等哨騎趕到后不久，主力旋踵亦至。
「都說母后禮佛有慈心……」萬曆十分疲倦地躺在榻上，捻起一顆早杏放在嘴裏吃著，感受著早春杏子的酸澀味道，一邊對著皇后道：「吾看母后的心可真是狠哪。」
王茂材對曹簠是否能勝利幾乎沒有絲毫信心，身為一個薊鎮一帶的老夜不收，他也見識過戚繼光訓練和用兵，小王子那麼厲害的虜酋都被戚帥壓制到沒有機會入侵，若論用兵，戚帥甩遼鎮一百條街。
聽著李大馬棒等人的話，王茂材冷笑道：「敵騎五萬有餘，人人是控弦可射，披有皮甲棉甲和鐵甲的精騎也有近三萬，傾巢而入，曹副將這樣貿然出擊，太託大了。」
「北虜好大的膽子……吩咐下去，即刻出兵！」
曹簠模樣粗豪無比，心思卻是十分縝密，看來是前一陣李成梁的又一次不出意外的大勝嚴重刺激了他，導致他有些急切了。
名將之所以為名將，便是因有其過人之處，最少在王茂材看來，眼前這位曹總爺，沒有什麼過人之處，驕狂，冒失，這都是取敗之由。
不過他還有一個疑惑，忍不住問道：「母后，若是張先生當真有病？」
「曹將軍也是疆場老將，他太自信了。」
「這倒也是。」
待曹簠站起身來，如鐵塔一般，巨靈神似的威風凜凜。
「稟大帥，」一個長安堡守堡的小軍官迎上去，在中軍大旗下打千跪下，稟報道：「敵騎眾多，本堡哨騎潛出哨探，敵騎勢大，看氈包數字，人在五萬上下，馬牛羊眾多，不可勝數。」
指望張居正這樣的大臣和太祖高皇帝一樣賣力氣，那也實在是太苛責了一些。
在相隔遼鎮兵馬主力不到十里的山樑上，王茂材等人換了一身山民衣服，戰馬和兵器收在穩妥可靠的地方，他們則在這裏觀察著遼陽一帶的情形。
萬曆心說這是哪兒跟哪兒，太祖爺是給自己做事，料理自己的江山，再說這位高皇帝實在是天賦異秉，甭說別人了，就連他那個逆天靖難的兒子太宗皇帝也是遠遠比不得，三十來歲提三尺劍蕩平天下，然後三十余年治平天下，不靠宰相，也沒有內閣，事事躬親，天下大小事情沒有不操心的，連百姓穿什麼衣服和鞋子都管到了，這份精力，也真是不知道打哪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