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凶頑
「那？是不是他的後頭是李成梁？」
雖然只有這麼一個故人，惟功心裏也是足夠高興了。他重重捶了宋黑子一拳，打的對方齜牙咧嘴，連退幾步，惟功卻是滿意一笑，說道：「你這身子骨，不壞，跟我走，將來一個副將前程總是有的。」
「那就是嫂子？」
惟功笑笑，他知道戚繼光向來架子很大，這一封書子和蘊含的意思也很有霸氣，看得出來，戚繼光還是自視甚高的。
張簡修道：「天理昭昭，到底是天道好還。」
「江湖凶頑而已，不足一提。」惟功冷笑一聲，將梅國楨的信放下，拿來一張紙，寫了一封短簡，將自己臨行前的一些消息或多或少透了一些底給梅國楨知道。
「沒啦，除了你，就剩下俺。」
宋黑子眼神中暴起一道奇特的色彩，直愣愣地看著惟功，輕聲道：「惟功，你現在都是國公，大將軍，怎麼沒有報仇……那領頭的傢伙姓陶，現在已經是個參將，不過比起你來還是差遠了，是不是？」
除了塘報之外，還有梅國楨的詳細記錄，他和盧洪春等人俱都到刑場設祭，祭奠冤死的黃道瞻，同時也是親眼看到凶頑斃命。
「哈？」
宋黑子抹抹汗，一臉驚駭的道：「惟功，怪不得你當了將軍，兩手跟鐵一樣硬……」
戚繼光和張簡修可沒少見面，不過以前是在私宅，這一次算是半公事，格局自然不同。
這會子他彈了
「簡修哥你這……」
宋黑子語氣十分低沉，當時官兵突然殺人，山民們根本逃不掉，他是被一刀斬在胸前，壓在死人堆里，人家看他傷的重，又是小孩，沒斬下他的首級，僥倖叫他逃得一條性命出來。
張簡修不負責任的閃了開去，惟功搖了搖頭，對著宋黑子繼續道：「當年你怎麼逃出來的？」
當然，張簡修是夠資格諷刺的……戚繼光在他老爹面前可是沒有半點資格，向來是畢恭畢敬的。
這也是惟功答應了張居正的，不叫張簡修親臨前敵，為著這事，張簡修這一路也沒少給惟功添亂子。
「俺，俺已經成了家，俺就是能種地，打獵，下套，摸魚……」
「這就算天道好還？」惟功斂了笑容，道：「真正的元兇巨惡，遲早也要叫他們付出代價。」
四周的人都是用羡慕之極的眼光看著宋黑子一家人，這一下，可算是野雞跳到高枝上，一下子就成了鳳凰。
「嗯，用誠和國峰，還有晉材，思進，希忠，你們幾個隨我同去便是，其餘人留在營里，由王輔國主持。」
「得了，你跟我走吧。」
張簡修是掛參將銜，但因為他在此之前只是有錦衣衛指揮的職銜，所以沒有授給直接的軍職，在
據梅國楨的記錄，張致祥神色自若，在牢里養的白白胖胖，用刑之時，坦然自若，下刀時也不過皺眉而已，一直到他斃命，這個兇徒一直是一聲不吭，不要說求饒，連呻吟聲也都是極少。
宋黑子雖是山民，但經常到三屯營或是遵化出山貨，賣皮子，順道打聽消息，眼前是這麼一個好機會，他當然知道抓住，頓時便是答應下來。
「我還不是國公……」惟功道：「就算是國公，姓陶的不是我的部下，我也拿他沒有法子。」
「也是。」張簡修也知道這個案子背後的水有多深，牽扯的勛貴和京營將門真的不知道有多少，以他們現在的力量根本不足清算，只能有俟來日。
「好，俺也覺著這樣報仇更好。」
御史在京，也和翰林一樣，有人一輩子到致仕還是一個普通的翰林或御史，有人卻能選取十八房考官，編修起居，開坊為左右春坊，再為寺卿，再為侍郎，最終成為閣老，御史的升遷，沒有地方上巡按實職，很難一步登天，梅國楨文武雙全，也是到地方上歷練的時候了。
將軍也好，總兵也罷，對這些山民來說都是差不多的詞兒，國公這詞就大了去了，除了隋唐演義里的一字並肩王啥的，普通的百姓也都知道國公是什麼樣的大人物。
現在的這位薊遼保定總督，壓根就沒有見自己的打算……就算他
全軍四千二百餘人，在永平做短暫的休整之後，就可以開赴關城，由山海關進入遼東地界了。
「霍，傳召我們去永平城總兵府邸見面。」
「他比將軍大的多……」張簡修在一邊，明明心中也十分感動，卻是故意損惟功道：「人家是國公呢。」
明朝時殺人都在西市口，到清季才改在菜市口，聽說殺這姓張的，京師百姓都為之轟動，甚至有不少官員都跑去看熱鬧。
「成，俺跟你走。」
宋黑子逃出性命來之後，養了年把的傷，好在遇著一戶好心人家收養了他，他不過是一個十來歲的孩童，心懷刻骨仇恨，卻是毫無辦法，不過在惟功看來，這傢伙只是一個普通的山村裡長大的青年，沒有任何人脈和能耐，除了一手好獵術之外就沒有可稱道的地方了，就以這樣的資本，居然查清楚了當年帶隊的是誰，還隱約查到了背景，這可算是了不起的成就了。
一臉疲憊的宋堯愈道：「是不是凌遲？」
畢竟敢於殺害官員的兇手十分罕見，以往看殺人的都是小民百姓，官紳沒有這個興趣，這一次京里不少清流，特別是翰林科道中人有不少趕去刑場，沿街有不少官紳搭了祭棚……當然不是祭祀這個兇徒，而是給死去的黃道瞻報告這個好消息。
惟功早注意到宋黑子身後的清麗婦
一行人剛要出營門，惟功的大帳前傳來馬蹄聲，這是塘馬，也只有塘馬能一直奔行到大帳前才下馬，營門處和巡邏的士兵都不會阻止。
「嗯……好，非常好。」
「好罷，我無所謂。」
王輔國便是王柱，取了這麼一個響亮的名號，他是老資格的千總，留鎮營盤的話，惟功對他是放心的。
倒是張夢鯉能順利上位的話，情形就可能不同。
待張致祥押至刑場，由刑部尚書吳百朋，左都御史劉應節親自監刑，這是超豪華的陣容，當然這也是朝廷特別擺出來，算是給惟功一個交代……誰都知道，黃道瞻去整理京營是與惟功息息相關，結果壯志未酬身先死，不僅人死了，帳還是一筆糊塗帳，誰也說不清楚，這麼豪華陣仗的陣容不僅是安撫惟功，也是給清流們一個交代，畢竟御史和給事中們可不想再出來一個瘋子在自己的心口刺上一刀。
「我不想一刀宰了他，」惟功眼神中也滿是恨意，「若是這麼簡單，這仇早報了。我要剝奪他的官職，流放他的家人，將當時動手的兇手全部處死，最後再殺了那傢伙！」
「好了，我們是晚輩，離總兵府也就不到十里，走走何妨。」
高興了好久一陣之後，惟功終於將一臉虛汗的宋黑子放了出來。
「嘿嘿，當年我就很強啊
「大帥，京師來的塘報。」塘馬交上來的情報交給了侍從室的情報官，再由情報官員轉交給惟功。
宋黑子臉上的汗都停滯住了，嘴巴張的老大，象是被雷劈過的蛤蟆。
「嘿嘿。」
在山村裡的小小插曲沒耽擱惟功太久，在大部隊趕赴永平的時候，他也是帶著宋黑子一家人，還有跟隨著的部屬們，一路趕到永平。
第一份情報是來自京師刑部的消息，張致祥這個殺害黃道瞻的兇手終於被明正典刑，今日清早從刑部大牢里押出來，用牛車一路押到西市街口。
「這倒是……學什麼都是你上手快，當初俺們一夥就說你肯定有出息……不過，真沒想到你居然當了將軍。」
聽聞惟功抵達的消息之後，駐在永平的戚繼光決定與惟功會晤，在軍營轅門處，薊鎮軍的一個掛游擊銜的中軍帶人趕了來，做預先的通知。
「俺胸前吃了一刀，骨頭都斷了好多根，那當兵的看俺小，沒斬首級……」
惟功心態倒是很平和，戚繼光是有些拿大，但還是釋放了善意，否則自己路過，地方的糧儲道和兵備道，加上府縣供給客兵軍糧，督促客兵嚴守軍紀，別的事也就沒有了，戚繼光能想著叫自己見上一面，也算有些香火情了。
在他身後，一群剛剛還很激動的山民又老老實實的趴在地上，屁股都是掘起老高。
「除你之外，還有人么？」
惟功笑道：「當然，從早到晚，一直到傍晚才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