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急報
此時惟功才轉向剛剛策馬趕來的塘馬，他看清來人之後，也是一皺眉。
每年與女真人的貿易之中，生鐵也是很重要的戰略資源。
至於任用王宗沐官職，那是自然沒有辦法。
高拱為政的六年多時間，大明已經開始扭轉了頹勢，張居正秉政這近十一年時間，大明儼然在中興。
正因如此，張簡修愛武，便為錦衣衛都指揮，便可至遼東，張居正的愛子之心，在政治人物中也是少有的。
惟功心亂如麻，一種不知道什麼滋味的感覺襲上心頭。
如果是在對方高產之時出來搶佔市場，引發的淮揚鹽商的反彈就會很強烈，但在這一兩年內搶佔市場，鹽商因為自己產量不足，不會有太激烈的反應，而各地方的官府也不會太過刁難，畢竟遼鹽會解決地方食鹽不足的難題，是十分兩便的事情。
惟功點點頭，知道張用誠謹慎小心，不願攬權，只是他已經將中軍部和侍從室，各司、營等框架立了起來，中軍部現在是張用誠管，自然便是可以做主，將來換一個管中軍部，一樣可以用軍令司等各司來管束各部門。
張府諸子，從敬修，懋修，嗣修，到簡修，張居正都是愛之甚切，前三子，都是進士，懋修還是狀元，都為翰林，慈父之心，連迴避和科場規矩都顧不上了。
……
惟功心一沉，盯著那塘馬的眼，問道：「有沒有具體的話？」
可以說，明朝在嘉靖到萬曆之間，已經有病入膏肓之勢，是高拱和張居正兩人，一前一後，挽救危
李成梁販賣到蒙古的物資之中，生鐵肯定是最重要的一種。
眼前這塘馬，惟功一看便知，除了是軍鎮的塘馬之外，還是軍情局的人。
有人說是痔瘡，也有王世貞那種說是張居正喜歡用亢陽春藥，夜夜無女不歡，旦夕伐之，望花甲又有病在身，操勞國事的人，哪裡能經得起這樣的折騰，時間久了，自然不支而死。
「所慮者，就是張叔大繼續秉著前見，加以壓制。再有慮者，便是朝中諸公于海運不了解，視海運如畏途。」
「什麼事，快說罷。」
……
饒是惟功向來掌的住，性子沉穩，此時也面露一抹笑容。
「大人，有緊急的事。」
侍從室又可制約中軍部，根本不必太過擔憂。
「是……京師消息，元輔張老大人病危！」
致仕的侍郎不是惟功能用得上的，朝廷要啟用，最少也得用為遼東巡撫才妥當，但這個職務，現在也不是惟功能夠左右的，是以只能繼續請老王頭冠帶閑住，只是改為在中左所「閑住」了。
「有！說是便血不止，人昏過去幾次，現在已經卧床不起。我們在張府的人，還有醫官都分析了，元輔這樣的癥狀，已經很難撐下去，快則三五日，慢則十天半月多，最多六月上旬，一定撒手歸西。」
……
他很欣賞惟功，雖為勛貴，沒有一絲紈絝氣，雖然為武臣，卻有極大的經略文章，所做的一切，比諸文臣還要高明百倍。
他沒有多說，只是向自己這個最信的過的心腹微微一笑。可能現在張用誠還不能把握其中的關節之處，慢慢做著，會想通的。
鐵嶺之外，遼南復州有大型鐵礦，礦床淺，易開採，每衛也都有炒鐵百戶，專門負責將鐵礦石練成生鐵。
而且，隨之想起來的，就是鐵。
「元輔有痔瘡已經好幾年，此病雖然有便血等症，但並不致命，怎麼突然變的這般？」
此時仍是弄不明白，惟功心中，卻是一陣陣的難言的滋味襲上心頭。
遼東當然也是產鐵，鐵嶺之名，名不虛傳。
遼東二十五衛，每年額定的貢鐵是三十七萬斤，當然產量遠遠不止此數。
為大吏者，為了避嫌，自己兒子的功業就顧不上了，在張居正之前的內閣閣老們，一旦在位時，其子少有科舉者，就是為了眾人的悠悠之口。
「用誠，復州鐵礦我先不過去了。」在馬上，惟功匆匆吩咐張用誠等人道：「你們先去，在礦脈深厚廣博處，擇一合適地址開挖一條河流，要束河高渠，形成激流，沿礦脈四周沖刷而下。我知道那裡有一條復州河的支流，你們考察一下，擇址動工，不必等我親自去看了。」
「老先生放心，」惟功一邊叫報信人等著，一邊笑道：「遼陽鎮已經請兵部派御史前來核實兵冊，最少兩萬四定額，一年實餉折色十萬，本色連同馬匹豆料也得四十萬石，奏請改海運，也是減輕朝廷負擔，朝中有說怪話的，不妨和皇上算算這一筆帳，想來就會允準的。」
邊軍強盛，南北俱有名將。
張家諸子，張居正扶的有些過了，也寵的過了，此時張簡修的模樣，就是明證了。
聽聞父親病重消息，張簡修失魂落魄，簡直不敢相信。
「是，屬下明白。」張用誠知道惟功可能要回京一趟，當下肅容答道：「遼陽鎮的一切，由屬下和侍從室各參隨並各司，各營，協力來做，每日派塘馬追趕大人，每日匯總彙報。」
張居正，無愧救時良相，千古一相的美名。
……
不足之處當然也有，而且不少，心胸不廣，打擊政敵過狠，過於講究享樂，除了條鞭法之外，沒有什麼制度上的革新，但求全責備，並無意義，自北宋王安石變法失敗后，張居正已經算是不變法的變法，將財政接近破產的明朝重新又帶回國富民強的路上，殊為不易！
「快說重點。」
前一陣，宋錢度和李文昭全別有信來，都是說今年大雨不停，一直到二月淮揚一帶還在鬧水災，所以淮揚鹽場會大量減產，最少一兩年內沒有辦法恢復元氣。
當下兩人別過，徐渭等人和參隨護衛們一起，預備起行。
一般只有緊急情報才會這樣處理，惟功一看便知，想來是遼陽那裡，有著緊急的情報。
普通的塘馬，雖沒有進入遼東都司管轄之下的驛傳系統之內，但穿著軍服，訓練，裝備，自有一套體系。
「若事急，屬下會從權，若無重大急務，當然還是大人決斷。」
貢鐵兩千萬斤是洪武年到永樂年間的事，然後就是一代不如
丈田之事，更是人君才能為之，但張居正也是做成了大半。
一直到後世幾百年，張居正具體的死因也沒有搞明白，一直算是一個謎題。
庫藏兩千萬以上的白銀，數千萬的糧食，其餘的各種物資無數。
「前五天才接到父親來信，說是身體尚好，只是需要調理，他已經請師相派得力的醫生自江南赴京，用藥中正平和，感覺身體漸適，怎麼會突然一下子……」
鹽利在這個年頭真是和賣毒品差不多，弄好了的話，每年數百萬固定的收入可得，這樣豐厚的回報，自然值得笑上一笑。
「這個，京師急報沒有說，小人不知。」
待他風馳電卷的趕到遼陽之後，正好張簡修返回了遼陽。
張居正好比一顆參天大樹，他在時，惟功還不覺得如何，現在感覺大明要失去這個人時，他才感覺到這個人的重要之處。
惟功臨行前，王宗沐感受到惟功身上的蓬勃生氣，卻不得不稍稍潑了一下冷水。
「你執掌中軍部，不是重大事情，各司之間的協調，調配，由你來決定就可。」
後來雍正皇帝所謂的攤丁入畝，無非就是在條鞭法之上的改良而已，成就遠不及張居正以人臣之身完成的壯舉。
大明每年徵收的鐵課是近兩千萬斤，遼東的貢鐵實在微不足道，但並不代表遼東沒有優質
目睹兩艘大船下水，滿載貨物往南方駛去之後，惟功又與王宗沐暢談竟日，談及未來數月之後，設立遼陽鎮的水師營，奏請改漕為海之事，到時候，可以推請王宗沐出頭，附奏上疏。
「是，大人。」那個塘馬咽了口唾沫，趕緊又道：「京師有消息到遼陽，國峰大人一看了就派小人沿驛道趕來，沿途換馬不換人，昨日中午得到的消息……」
能投身海運的人，絕不會是抱殘守缺的那種僵直呆板的腦子，事實上，能在朝中做到實務大臣，而不是一直在清流隊中廝混的大臣，也必然是頭腦靈活之輩。
至於鐵場……惟功一瞬間心急如焚，恨不得飛身趕赴復州的鐵場和金州鹽池。
「好，我知道了。」
再有核實兵額，優免賦稅，免除徭役，改力役為僉募等諸多良法。
張簡修神色慌張，簡直不知道如何是好。
驛傳，法度，俱有改善。
這一天，其實早就有心理準備了，他縱不是歷史專家，張居正死於萬曆十年六月前後這個時間他還是知道的，至於死因，一直撲朔迷離。
如果大量增加鐵礦產量，不僅自用的兵器等軍需物資用錢有了保障，不必再大規模購買閩鐵，而且還可以行銷南北，是響噹噹的硬通貨。
但一想到黨爭和人們對海運的態度，王宗沐覺得自己不妨提前給惟功潑一些冷水，以免這個青年人希望越高，失望越大。
萬曆有些小氣，貪財，這個秉性已經傳到地方，王宗沐聽了也是微微一笑，心中對惟功的算計感到十分的欽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