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太保
但不知如何，他的內心，充滿激蕩和遺憾！
這一下，生封太師，這是大明二百多年以下來的又一個超級異數了！
自張居正垂危之後，上門的官員幾乎很少，表面上的理由就是說不打擾元輔養病，其實根本不是。
「吾家這幾位，少有權謀機變之士。」
確實，天地之間，也就是張居正的身子為最大，只要他好，張家天天都是大喜，萬一不起，人人前途有憂，所以不論如何，這個門上的似乎都是有些不妥。
他眼射精芒，一點不象垂危之人，盯著惟功道：「將來若寒門有變，還望少國公幫扶一二，最少，使他們不失為富家翁。」
見他無話，惟功這才繼續出去，因為聽到張居正剛剛的話，張懋修和張嗣修，張簡修兄弟三人一起拱手，向他道：「一切拜託少國公。」
說著，張居正便是自眼中流下淚來。
畢竟惟功以英國公嫡子的身份前來探視，自遼陽遠赴千里前來，這個禮數還是要有的。
就在張府側門大開，預備送惟功出門的時候，門前突然傳來異樣的響動。
「好罷。」惟功深深看他一眼，見此人確實是出於真心，終於點頭應諾道：「年前預備再成立近衛第一營，由功勛軍官和老兵組成的精銳營，你不必到那些純粹的新兵營去了，就到這個近衛營去參加入營訓練，能熬過來，便可真正做事。」
「如果是這樣，你可能要接受新軍到將領的一系列訓練……」惟功看著張
「沒有，小人怎麼敢聽錯，也怕內使弄錯了，再三問清楚了，是封拜我們老爺為太師。」
比如萬曆有一次以為自己將不起，遺詔里就召回礦使稅監，後來病突然好了，就趕緊叫人將這遺詔收回，等他真死時，果然又是一樣的故事，一下子發了二百萬的內庫銀到遼東，當然，這肯定不是萬曆的真實意思，不過人死之後，也就由不得自己了。
皇帝崩逝，遺詔是必然會有，當然，是不是死者真正的心意，那就難說的很。
趨炎附勢，人心大致都是差不離。
所謂夫人死了人滿街，老爺死了無人抬，就是這個道理。
那人吃了一訓，卻是趕緊叫道：「確實是大喜……門上來了小內使，說是宮中的旨意馬上就到，賜封咱們老爺為太師！」
他轉身退出，張敬修因為不滿，也自恃身份，並沒有送出來，只有張懋修和張嗣修，簡修，這兄弟三人，一起送了出來。
府中的人，也是憋了一口氣在心胸裡頭，只是不知道怎麼才能發泄出來。
「什麼？」
張居正說了幾個好字，就是再也不說話了。
可惜，歷史沒有假設，這位強勢
張居正已經算是要激流通退了，然而最終還是沒有挺到真正退下來的那天。
是以惟功此時的提議，對張居正來說，是一個十分重要的提醒，不論如何，他也不希望自己的事業中途停止。
「好，甚好。」張居正差點想站起來，勉強一挺腰，眼前一暈，只得又躺了下去。
而懋修和嗣修卻是敷衍的多了，他們全部是進士，這個身份在大明就是一切的來源和保障，雖然大明不象前宋那樣不殺士大夫，不管犯多大罪過亦是免死，最多追奪出身以來文字，就算前宋最重的責罰，但大明對一般的文官最多亦是免官而已，為鄉紳家居，一樣可以干涉政務，或是到處打打秋風，日子斷不會有窮困之憂，所以照顧之語，實在叫這兩個相府公子，難以接受。
而這三公職位，根本就很難想象能到手。現成的例子離此不遠，嚴嵩當年，當首輔二十年，極盡嘉靖之寵信，天下大政，幾乎一以委之，但嘉靖也就封了他一個從一品的太子太師而已，徐階，高拱，俱是到了從一品而終，沒有能巴結上三公中的任何一職。
那伴當還不及去，已經有一群門政上的跑了過來，個個都是氣喘吁吁的樣子，有個門政眼尖，看到張氏三兄弟，頓時就是大喊道：「二少爺三少爺四少爺……大喜，大喜啊。」
如果自己能夠提前掌握權力，與張居正一文一武的展布開來
現在門生故吏遍天下，以張居正之才，雖想到萬曆可能對他有所不滿，會對他的主政方略有所興革，但真沒有想到，會演變成清算他的姿態。
他喃喃道：「李元樹替我謀划半生，到底臨了也沒有想到這一出。甚好，我一生心血，就在那幾件事上，遺折里不妨認真替皇上再曲划十年，果真如我這般再行十年，大明的財賦算是真有了起色，再過數十年，亦不乏國用。以我一身，能使大明五十年內無饑饉之憂，足矣，足矣。」
至於張居正自己身後事，他看來是顧不上了，原本歷史上他和馮保聯手找了一個替代者，然而那人還沒有進京，已經引發眾多彈劾，這說明當時馮保和張居正已經失去了對朝局的徹底掌控。
「你這狗才沒聽錯吧？」
至此，惟功此行京師的全部目的，算是完成。
「元輔靜攝安心，總有大安的一天。」
「奏摺……」
對方，畢竟是勛臣和武臣，與文官是兩個世界的人物。
「好，好。」
但明白歸明白，能接受的畢竟還是少數。從門前車馬排了里許長的第一高門，到現在門前冷落車馬稀，固然知道這是人情之常，還是不免叫人心中十分壓抑，難受。
在惟功幾人到門前的時候，張居正突然開口了。
倒是惟功此時給張居正出的主意，令得張居正眼前一亮。
這一下，張氏兄弟三人都相信了，而門前聲響越來越大，後來，乾脆就有執
自太祖皇帝廢除丞相制度，大明的一品高官就只剩下不負具體責任的三公，也就是太師，太傅，太保這三個職位。
事情已經至此，惟功也無甚話可說，眼看張居正已經垂下眼瞼，一副倦極了的模樣，雖然他很想和張居正再訴說一下自己內心的情感，說一下自己內心的感激之情，當然，還有敬佩之心，不過，已經沒有機會了。
他只能站起身來，最後再說這麼一句沒有多少營養的勸慰之語，張居正只輕輕動了動手指，意思是聽到了。
惟功也是懷疑，就算他真心要退，估計萬曆母子也不會放他走吧……
在多份信件里，張居正都在萬曆十年時談到秋天必定要再請致仕，他實在已經是心力交瘁，很難支持下去，同時也是感覺時局變幻，人臣立功再多亦無用，總要在皇帝心中份量夠重，地位才夠安穩。
這個時候，大臣上遺折還沒有形成風氣，清季時，大臣在位而歿，都會有相應的遺折，對任上之事，包括政務錢糧，人手接替，還有身後家族之事，都在遺折里提及，便於人主按亡者的心意來做安排。
他一生至此，其實富貴已極，兒子要麼翰林，要麼都督一品，兒孫滿堂，老母尚在，可謂沒有什麼遺憾之處了。
「惟功……」張簡修在相府的二門前，悄聲道：「等將來，我是說，家父的大事過後，我還是去遼陽。這一次，望你不要將我當公子哥來待，而是真正當一個你的部下……」
「
此時的張居正，應該是全部心思用在遺折上了，已經無心再多說什麼。
現在馮保已經離去，張居正只是以實幹見邀，並不是在皇帝和太后心裏有多重要，身後之事，完全是談不上。
不過底下此人的一句話，卻是將張氏兄弟三人驚呆了，只有惟功早就有所感覺，所以沒有顯的太過吃驚。
「好，我不會給你丟臉。」
對張居正這樣的人物來說，哪怕是自己的親兒子，在這個時刻也沒有多少時間說兒女私情，更何況是惟功呢。
眾人深知張家就是張居正一人支撐著，所以張居正一去，張府根本無所依憑，就算張氏兄弟有所出息，最快也得十幾年後了，現在燒這灶，太早。
如果張居正再活十年？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奔走著，還叫嚷著什麼，門前如同捅了馬蜂窩一樣，頓時就亂成一團。
「放什麼屁。」張懋修怒道：「這會子有什麼事能說是大喜？」
「元輔放心，一切如君所託。」
張懋修發公子脾氣，指著一個伴當道：「快去看看怎麼回事，打量老爺身子不好就能造反了不成？」
兄弟三人，也就是張簡修深知惟功大能，所以說話時真心誠意。
「太師？」
有明一朝近三百年，能生而封三公的只有五人而已！
「這樣的日子，我過了二十來年，還沒過夠？」張簡修臉上露出苦笑來：「我只願以後不是靠父蔭生活，總要有自己的功勞，不然再深的情份，總有吃光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