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密議
王國峰進來，簡單的行了個禮，緊接著便道：「大人，有一個人，新近從京師來到遼陽，剛到遼陽城就主動和我們接了頭，我想大人應該要見他。」
「原本的錦衣衛北鎮撫司鎮撫遲子凌。」
「老唐，你這是要把我慣壞了。」
惟功捏捏眉心，天氣很熱，眉宇間有一股溫潤之感，雖然屋子很涼快，門窗大開，還架著天棚，一棚的綠葉垂落下來，葡萄也是一縷一縷的掛下來，但畢竟白天還是很熱，議事久了，汗透重衣，不過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大人說，大明天下，要掉個個兒。」
更有風聲傳出，估計考成之法，不久之後可以廢除了。如果此法廢除，地方官員考績時的壓力就又是小的多了。
「嗯，就這麼辦，我等隔五日聚會一次，反正我們聚會小飲，別人不會看出來什麼。」
不過，現在一切都是被張惟賢給籠罩住了。京里的錦衣衛系統已經被此人梳理一清，劉守有在位時，大家各司其職，錦衣衛並不出彩。但張惟賢掌握大權之後，事必躬親，開革仗責毫不手軟，一邊藉著整肅排除異已，一邊也真做了不少實事出來。現在錦衣衛的聲勢已經重振，雖然和嘉靖年間是沒得比，也非萬曆早年的孱弱情形了。
惟一不同的，便是張四維和申時行多次接見官員，主張為政尚寬。
雖然惟功和遲子凌是舊識，而且頗有交情，不過軍情司經過慎重的審核之後，王國峰才決定上報。
「嗯，你能這麼
「嗯，對了。」
事實上，有權的鎮撫官，聲勢甚至不在弱勢的錦衣衛指揮之下。
他的家屬，被他送到保定，在一個世交家中暫居。特務系統的內部是沒有多少溫情的，遲子凌這個鎮撫，按制可以直接向皇帝負責。
萬曆元年到十年，這十年間，官員們實在是太辛苦了。
「我們當年的事不提了，連福兒她們都知道。只是略算一算，從萬曆八年到現在，大人往舍人營和遼陽鎮里填進去的銀子少說三百萬了。剛剛任磊說順字行到年底還能提三百萬來，我就感慨……這銀子可是大人你的啊。京里勛貴，我也見多了，只見石頭裡熬油賺錢的，小百姓蚊子腿上割肉的伯爵我見過，大人這樣的拼了命賠錢的，還真是頭一份。」
一切，已經是盡在不言中。
……
「呵呵，這就對了。」
「得了，甭再拍馬屁，趕緊滾出去，叫王國峰進來。」
這些人，要麼是營主官，要麼是司主管，出去都是響噹噹的威震一方的角色，不過有一個特點，就是全部是惟功心腹中的心腹，此時滿聚一室，不論派別遠近親疏，卻都是舉起杯來，互相對視一眼，接著便是一飲而盡。
更多的原軍情司人員則越發隱秘，他們更多的是戰鬥在廣寧和寧遠這樣的地方，更有一些，深入女真地界去了。
「天下清平，肅清外虜，封狼居胥？」
「大人是怎麼說的
惟功點點頭，女兒家的心思他就不去管了，當下轉向唐瑞年，笑著道：「你感慨個什麼勁？」
「嗯，大人還說，天下政治清明，百姓富足，鎮平外夷，這就是他的夙願，比賺銀子叫他感覺愉快的多。」
惟功頭腦反應之快，也是叫王國峰十分敬服的，當下轉過身去，吩咐跟來的隨員，預備和侍從室的護衛們一起陪惟功出門。
「好吧，隨你。」
「大家同飲這一杯！」
眾人一直小聲計較著，最後達成約定，每隔數日，就由某一個出面牽頭，聚會商量事情。在平時，就會設立一些目標，然後大家一起去做，最終的目的，當然就是幫著惟功，達成他的心愿。
「大人。」
「國峰人不差，只是做的事就這般差事。」
……
「人生在世，不光是銀子的事，還有理想，志願。我的理想和志願是什麼？」
「他還罷了，督查局才要小心。」
遲子凌出京時，幾乎就是蕭然一身。
惟功點點頭，他換了一身衣服，用冷水擦了身子，拿起一塊冰鎮西瓜啃了兩口，全身都舒爽了。
底下這些丫鬟，因為大丫已經許了惟功，縱是對惟功有些不該有的想法，亦是打消了去。不過福兒等人，想必倒不是完全的兒女私情。挑她們進來，都是好人家的女兒，不過也是窮苦人家，要不然也不能叫女兒來當人家的丫鬟。現在在這府里，吃住均好，穿亦好，惟功對她們又從來不擺架子，雖然相處時間只有
「大人的格局，實非屬下能揣度一二……」
內閣現在三位閣老，許國還頗有些膽識，有點敢擔責任的膽魄，張四維隱忍久了，上台之後，竟是有些手足無措的感覺，縱是想放手施政，奈何腹中毫無成算，根本不知道往哪個方向去展布。
唐瑞年挨了一罵，反而全身舒爽的出來，他出來之後，示意王國峰進去，然後回到自己總務處的公廳之中。
……
唐瑞年是個詼諧幽默的人，不過此時臉色也是一片鐵青，他的房中，照例有酒，總務雜事很多，有時候要招待遠道而來的客人，枯坐無聊，有些人也不便到外招待，這裏就是備了好酒，小飲怡情，十分方便。
「是，屬下告退。」
「是他？不要叫他來，在哪裡，我去見他。」惟功點點頭，笑道：「看來是我那個好大哥不給人家活路了。也好，到我這裏，正好用的上他。」
「小心王國峰便是。」
這和張居正剛執政時就宣布未來的方略是丈田，清退豪強隱田，改革驛傳的氣魄相比較起來，實在是差的太遠。
「嗯，我有些不明白，大人圖啥啊，這天下到底是姓朱的，大人雖然是與國同休的勛戚，也沒道理賣力到這種地步？」
「哦？真的？」
這個風聲傳出，大江南北，不少官官，齊齊嘆了口氣。
帶隊的軍官，
遲子凌的前來，其實也頗有戲劇色彩。
一群丫鬟也沒走，楞楞的看著惟功和唐瑞年，在她們眼裡，一個月奮鬥的無非是二兩月例，這是丫鬟的最高成就，而眼前這位嘴上還沒有長鬍子的青年勛貴，已經賠累了好幾百萬的銀子來搞遼陽鎮，很多人已經在腦海之中盤算這幾百萬兩，是不是能堆的比房子還高，或是比一座小山還高？
裡頭已經等了好幾個人，頗有幾個權重的大人物在。
「我等是大人從泥途中……他娘的，其實是從糞堆里拔拉出來的，大人想什麼，我們就做什麼，大人暫且不方便做的，我們要想著先替他做起來。」
「大人若不叫服侍，我也不嫁張用誠了。」福兒眼圈一紅，道：「沒有幾天伺候大人的日子了，就叫我做些事吧。」
惟功點點頭，笑道：「大明天下，非得翻天覆地的變化一下不可。能使天下按我的心意變個模樣，比我賺個金山也叫我高興。當然，銀子我將來肯定會有，順字行怎麼說都是我的產業，現在拿些出來，無非是啟動之資罷了。」
待張用誠等人離開，唐瑞年趕緊招呼幾個丫鬟進來，端著涼水，毛巾，冰鎮的西瓜等物進來。
「哈哈，你老唐就想這個？」
此時他倒滿了杯子，各人都是將杯子端起來，每個人的神色，都是一片鄭重之色。
「果然大人有大志向。」
「這廝雖直，說的也不差，就這樣辦吧。」
公務就要有公務的樣子，他總不能穿著小褂子見這些部屬。
……
「老唐你轉了性了……」惟功一邊換衣服，一邊看著替他拿衣服的大丫，一邊是遞毛巾的福兒，他先笑著對福兒道：「你怎麼還來我這裏做這些事？還有幾天就是正經的朝廷的夫人了，皇帝都沒有叫人家夫人遞毛巾把的道理。」
只是張惟賢原本做事還有一個底線，待六月初張居正辭世之後，朝中局面為之一變，出現了嚴重的政治真空，繼位的首輔不出意外成了張四維，申時行往前遞補了一位，成為次輔，許國也是上前一位。
這也是難怪他，手下全部是犯罪份子，精於騙術的都能編成一個旗隊，還有溜門撬鎖的，拐子，騙子，拍花子的，察言觀色的喇虎，會炮製蒙汗藥的醫學界的另類高手，還有山東過來的響馬，海上的從良巨寇……他的部下，編出來一個千總部，多半都是這樣的貨色，是人渣中的人渣。
在特務這一塊乾的久了，王國峰身上的陰沉之氣也就越來越多。
王國峰進來的時候，大丫等人都退了出去。
「我說你們怕個鳥毛，我們是替大人做事，縱查到了，大人還能砍了你們腦袋不成？」
這麼一說，惟功當然極感興趣，問道：「來的是誰？」
「大人身負重責，這一點享受算什麼？」唐瑞年先是打了一句哈哈，接著卻是難得的正色道：「大人，從萬曆三年我跟你到現在七年多了，這一路過來，實在是感慨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