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勳章
「這東西這般榮耀，怕是難得啊。」
上來的是錢文海，認得他的人不少，就算不認得的，看到他身上的純黑色軍服和板著的閻王臉，立刻也是知道這位是什麼角色了。
「李達！」
「誠然，吾今日始開眼矣。」
「標下接令。」
他所操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有些猶豫，不過，不影響他在這裏繼續看好戲。
唾罵聲開始響了起來，在以前這是難以想象的事情，在中國，對知識的崇敬遠在其餘的種族之上，很難想象，生員這個標準的儒學的代表階層，會在某個地方，遭遇這樣強烈的集體形象危機。
徐渭在武學院十分得意，他原本對武人就很尊敬，自身的經歷也說明了這一點，最近這一段時間，城中變亂頻繁，學院人心不定，徐渭卻知道這一點小事難不倒惟功。
遼陽軍戶出身的鎮兵，鼓掌的聲響就更加熱烈了一些。
惟功的話，太具有鼓動力了。勳章這玩意，又是前所未有，雖然有不少人聽過惟功有這樣的打算，在初級課程之中，就隱隱提過這種玩意，但大家沒有注意，今日聽到了，哪一個不是熱血沸騰，甚至有不少人全身戰慄，待看到惟功從侍從官的紅托盤中取出亮閃閃的金質勳章時，整個場面，差點失控了。
惟功將勳章戴好，退後一步，接著便是在李達胸前重重一錘！
不得不承認，軍法司辦事太縝密細緻了，他們甚至還
「是！」
李達一家，已經是泣不成聲。
大半的鬧事生員都低下頭去，今日勢不如人，連理亦不如人了。
只是這一下子，在場的所有軍民，特別是遼陽城的軍民，情緒一下子就被點燃了！
他反對以孔子的事非觀為絕對的事非觀，亦反宋儒，多有揭披揭露，因此得罪人極多，因為自知危險，所以這兩年躲在麻城，極少外出，此次應徐渭之游偶然出遊，則看到惟功今日此舉，對李贄這種已經厭惡絕對皇權和宋儒理學學說，講求變革的海內名儒來說，簡直就是一次賞心悅目的表演。
只有人群之中，一角青袍的徐渭，和另外一個中年文士相視一笑，輕聲道：「看吧，我說此子不凡！」
「傻子，死就進祠堂了，這比死值的多。」
「除了陞官，就是要表鄣你援救瀋陽，救回千百條性命的功勛。」惟功轉過身，指著巍峨高聳的忠烈祠，大聲道：「忠烈祠堂，是要放置戰死將士的牌位，為國犧牲，英靈不滅，永受香火，千百年後，後人也要記得先輩拿性命保護他們的功勛。逝去的，我們用祠堂來紀念，
李達大步出列，無數人的目光投向了他，有杜家兄弟，有槐花樹巷百戶中的舊日鄰居，有他的家人，當然也有恨極了他的人，不同的人對著李達投著不同的眼神，而李達卻是不管不顧，此時的他，眼中只有惟功一人。
「別吵，看樣子李達這廝要得這彩頭啊。」
後人可能難以想象，惟功為什麼在這樣的事情上費這麼大的心力，在當時，卻是爭奪輿論權，拼殺的是道德高地，如果真的被生員不停地用道德皮鞭抽打，遼陽鎮就很難保持全體的向心力，思維和輿論的混亂難以避免，所以不管代出怎樣的代價，哪怕今日的大會只是純粹為了解決鞭打生員這一件事，亦是值得。
台下轟然一聲，所有鎮兵都鼓起掌來。
「生員鬧事，所謂無端鞭打一案，經軍法司詳細調密的調查，事情經過如下……」
前幾年，因為張居正嚴禁民間辦書院講學，甚至殺了何心隱這樣的心學的遊學大儒，李贄的學說
「此次風波由你一人而起，本鎮對你的懲罰就是：任命龍騎兵百總李達為龍騎兵獨立千總部副千總，此令！」
「當然，」徐渭瞪眼道：「這難得的熱鬧，我豈能放過？」
「勳章分為三等，第一等的卓越，第二等傑出，第三等優秀，李達這一次獲得的是第二等的傑出勳章。」惟功一邊大聲說著，一邊將勳章戴在李達的胸前，接著道：「佩戴上這枚勳章，榮耀你和你的家族，這枚勳章在身上，等同營官資歷，恭喜你，李副千總！」
一時間，脾氣硬，嘴巴臭的遼東漢子，終於象個嬰兒一般哭出聲來了。
原本想著能平安無事就是大幸，誰知道從百總跨過司副把總，把總，直接便是副千總，一年俸銀就有好幾千兩，兩年前，一家人還窮的要飯，穿著補丁衣服，冬天不敢出門，那種苦楚，至今還忘不掉。
可惜在遼陽鎮兵的方陣氣勢碾壓之下，戲肉早早沒了，而引子卻被拿出來發揮，最終打的所有生員啞口無言。
站在這樣的隊伍之中，自然而然的便是有這樣的自信，所有人聽到了，臉上也就是自然而然的浮現出自信和驕傲的笑容。
大步登台
軍伍之中，不乏頭腦聰明的，這年頭農人百姓愚昧的不少，主要是信息不對稱，營養不良，缺乏訓練，一年四季，十年如一日耕作，再聰明的腦子也蠢了。而軍伍之中，效率第一，紀律第一，信息第一，幾年遼陽兵當下來，蠢人都變的機靈的多。
況且誰都知道，打生員只是導火索，真正的戲肉是上層和本城的文官彼此勾結奪權，這才是戲肉。
李達怒吼一聲答應，此時的他，全身熱血沸騰，哪怕是立時就叫他去死，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就去死！
「李達于援沈戰事中立下大功，光是升職不足耀其功，所以本鎮的第一枚勳章，就頒給李達了。」
大丫也是眼睛發紅，看了台上的惟功一眼，眼中無限柔情，人卻奔向李達一家，將李妻扶住，低聲勸慰，現在她的身份非同小可，李妻不好在大丫面前失了分寸，倒是慢慢止住了哭聲。
這一下，整個場面沸騰了！
「不知道這小友是什麼安排，」李贄滿心歡喜，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捋須道：「且再看下去才是。」
入伍不到兩年，從小兵到副千總，李達算是遼陽軍戶中的佼佼者，而他的經歷，也會被傳揚一時，連不少順字行出身的老兵也是投來羡慕的眼光：這小子，太幸運了。
在錢文海的口中，漸漸將事實的真相揭露出來。
「光彩！」
后說話這個叫李贄，也是當時名士，最近幾年一直寄居在某個大員家中，蓋了個小佛堂，每日念佛，閑了講學，在士林之中，影響力極大。
這一下子，陞官不說，還有這般大的榮耀，一時間，李家一家子都是嚎啕大哭，雖然是高興的事，但這哭聲，居然一下子止不住。
錢文海和軍法司的人事情辦完，對惟功行了一個漂亮的軍禮，轉身退下。身後是雷鳴般的掌聲，掌聲之中，惟功大步向前，對著下頭一聲大喊。
其實也是很簡單，某生員被救，然後口出不遜，阻撓遼陽鎮龍騎兵的行動，當時的帶隊軍官李達抽了生員的鞭子，行為雖然暴力，但過程和原因都無可指摘。
「標下在！」
惟功的話說也不久，不少人就猛然醒悟，為什麼李達在台上總爺說這樣的話，怕是李達這廝要撞大彩頭。
遼陽這裏，光是眼前這兩個已經年過半百的老塾師般的文士這裏，軌跡已經與原本完全不同了。
「若是這般，死也值了！」
人群中，黑大個郭宇喃喃自語，一旁的人聽到了，笑道：「今日之後，誰還敢來自找難堪？」
惟功說完了，自己卻是往後退了一退。
在錢文海敘述過後，當時的旁觀者，包括民戶和軍人證人，還有幾個秀才證人一一上來，將當時的事件還原。
「俺啥時候也能找個撞上來的生員打幾鞭子？」
「出列，上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