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閱操
司禮監和東廠，算是內廷權力的最重要兩極，派出去的鎮守太監，算是內廷權力的外延，但外派太監的普遍問題就是胡亂干涉軍政，自身能力又十分有限，這樣招致了比在京城干預內閣和部務，監視百官更強烈的反彈，這幾十年來，很多鎮守太監被召回，比如遼東鎮守太監早就被召回幾十年了，大本堂里議論軍政只剩下巡撫和總兵，鎮守太監的角色不復存在。
這是士大夫們很不願相信的事，不少名臣，包括東漢的黨錮之禍，就是這麼來的。
「皇爺，」一個司禮監的奉御匆忙趕至，手中捧著的當然是大捧的奏摺，他對萬曆跪了一跪，說道：「今日奏摺事關要緊者在此，請皇爺御覽。」
普通的外臣很難想象，亦很難相信，苦讀聖人經傳，以報國忠君為已念的他們，在皇帝心中，真的沒有一群去勢的家奴可信。
整個萬曆十一年的開局，總體上來說，不是兵員不足，便是叛亂入侵，或是大水，給人一種兵荒馬亂的感覺。
幾個御史，包括御史盧洪春，郭惟賢，還有魏允貞在內全部上奏摺勸諫皇帝，內操之事，徒勞無功，虛耗國帑，且武夫弄兵于內，很難說會有什麼不軌之心，變在肘腋的話，過於兇險。
幾十面牛皮大鼓被拚命敲響著，數百面軍旗如蝴蝶一般上下翻飛，三千余內操官兵全部穿著錦衣和銀制鎖甲，加上飾帶和身邊的旗幟，真是燦若雲霞
這些話，當然被皇帝自動過濾了。
他們就是藤蔓，只能依附於皇權的大樹之上。
而皇帝大事更張的，便是連接派出內使擔任各地監軍。
這日天氣晴好，三月的天已經頗有暖意，最少風吹在人身上是暖洋洋的，不是那種酷烈的吹入人骨子裡的寒風。
這樣的賞格是明的，上頭也不好扣下太多，打個二八扣就足頂了，到手仍然不少，太監說來也怪，越是沒卵子，貪婪程度還越高，有銀子來，各人感覺身上的鎖子甲都沒有以前那麼沉重了。
萬曆一路攀爬上山，沒有叫人抬上去，對他來說是難得的體育運動，不高的緩坡他爬了小半個時辰才上去，沿途還看看那些歪脖子柳樹……宮禁之中為了防盜是不種樹的，黃瓦紅牆的宮殿雖然巍峨氣派，住在裡頭久了人是要抑鬱的，大明的皇帝又不象清季的兔帝一樣可以沒事就去北方避暑打獵，去南方巡幸，萬曆只能在大內和南宮加一個萬歲山和西苑，這四個地方來回的轉悠，好在萬歲山和西苑風景都很不錯，可以消解一下煩悶的心情。
錦衣衛的軍官也是世家相襲，最少都有二百年的清白家底可查才會被充實在內操之中，有這些傢伙的調教，內操果然看起
關鍵不是皇帝信用太監什麼的，是皇帝愚蠢的破壞平衡，打破現有體制……不過文官們又不能直說，只能做隱晦的反對，只能說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實在也是太辛苦了。
「放賞，每校尉並內使操兵各賞銀五兩。」
二月時，皇帝從雲南巡撫劉世曾之請，命南京從營中軍劉鋌為騰越游擊將軍，武靖參將鄧子龍為永昌參將，各統兵五千人出戰，並檄調土司兵合戰。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種判斷並不錯，象東漢末的盡誅宦官，就是因為帝權衰落，唐之藩鎮強大到蓋過皇權之後，太監們也是被誅殺乾淨，五代十國時的南方劉漢乾脆將所有朝官一律閹割，這樣大家全是太監，大哥不說二哥。
什麼鴛鴦八門金鎖陣是最難的，三千多人，分成一個超大陣列，再分幾十個小陣列，然後彼此影響，轉動，調派，就看那些手持長槊鐵矛紅纓長槍和刀盾的內操兵，在一面面小旗的調動下不停地轉動著，圓的，方的，長的，花團錦簇，幾乎叫萬曆看花了眼。
萬曆沒有理會這些事，他的心情很好。
今日內操，就是在萬歲山下的廣場舉行，在萬歲山上，有幾座修好的大殿，趴在台城上可以對整個紫禁城和參加校閱的內操官兵都是一覽無餘，是一個觀操的好地方。
「皇上放賞嘍，各人跪下謝賞！」
十一年初，緬甸蟒應禮率眾犯騰衝
這幾個月，萬曆分別從戶部和太僕寺光祿寺弄了四五十萬銀子，只給了張惟賢不到十萬，這一次再要的這十萬，萬曆打算一次給五萬過來，免得內操這塊心頭肉出什麼紕漏。
國運不佳，很多人是這樣的想法。
等滿脖子大汗的皇帝攀上高坡，底下已經擂起鼓來。
雖然各地災異頻繁，年初還有大規模的要出動南京禁軍的中等規模的戰亂，但這並不影響皇帝的心情。
這種陣形，確實是很費功夫，而且在萬曆這種毫不知兵的上位者眼中，能做出這麼多稀奇花樣的軍隊自然是十分了不起！
出得宮禁，抬頭看看萬歲山時，山上的柳樹已經普遍抽出綠芽，綠意朦朧，看著賞心悅目。
在帝王心中，不論你是君子或是小人，首先健全的人就有自己的家族，有親朋好友，有這些的人就無法沒有私慾，而太監去勢之後，杜絕六親，長在宮禁，除了忠於皇帝之外，別無任何選擇。
這內操原本不能成事，畢竟皇帝手中缺乏武官，如果全部是用太監，不要說不會有實際的戰鬥力，連擺擺樣子，參加一下校閱都很難辦到。
一事剛畢，一事又至，三月初，陝西大水，淹死者達五千餘眾，興安州全
萬歲山上傳來悠揚的傳旨聲，底下三千多內操兵聽了都是喜不自勝，包括錦衣衛校尉在內，所有人都跪下謝賞。
皇長子降生，潞王之國，兩件都是皇家大事，連武清伯李偉在年尾去世的事情也被淡化了不少，除了皇太后哀傷一陣子，並且將武清伯由伯爵改為侯爵世襲之外，也就再無別的動靜了。
萬曆聽的心花怒放，他從未看過真正的邊兵是何模樣，當然也無從體悟真正的邊境戰爭的殘酷，他只覺得張誠的話非常入耳中聽，只是萬曆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張誠不要再說下去。
李成梁鎮遼仍然是不易的人選，儘管在張居正在時，李成梁一樣要巴結張居正，不過和戚繼光那樣的死黨不同，李家又有大量家丁，所以貶低遼鎮的話，能不說還是不說的好。
再有，南京從營點將出征時，兵部上奏，南京原額兵員為十二萬六千五百一十一人，今見在三萬四千二百餘人，減員超過四分之三，宜令南京兵部按冊清查補足，皇帝允其請。
「皇上，」張惟賢微笑躬身，對萬曆道：「賞格一下，三軍振奮，練兵不可無餉銀，果不其然。」
事實上潞王之國，皇長子降生，這兩件事都是叫皇帝心情十分愉快的大好事，這足以壓制住任何叫他心情不快的災異和戰亂。
二月底，蟒應禮戰敗，其部被斬首六百四十餘人，余部退走。
閹割朝臣
鼓聲之中，三千多內操兵開始展現幾個超難的陣式。
歷朝歷代的君子們就是搞不清楚，為什麼皇帝信那些粗鄙無文，去勢后心理殘缺的閹人，卻不相信他們？
況且比起嘉靖年間的情形來，現在的情形不知道要好到哪裡去哩。
現在因為張惟賢的介入，內操中混入了大量錦衣衛的武官，整個內操，當然辦的有模有樣。
東廠提督太監張誠在一邊笑道：「皇爺，聽說遼鎮再次有警，這一次是插漢部派了小股游騎在廣寧四周窺視，估計一兩個月後，會有大股虜騎寇邊，現在遼鎮已經戒嚴，隨時迎戰。要奴婢說，要是遼鎮兵馬有咱們內操兵這樣雄壯，北虜早就完了。」
現在皇帝又重新派出太監，大練內操，實在是叫朝官無語啊。
另外，取數千騸馬，數千甲仗，前後超過二十萬兩白銀，練三千人的內操。
不過新年伊始，國運卻是不順。
這三千內操，有七成是由太監擔當，底層的小軍官和中層軍官由錦衣衛派員充實其中，上層指揮又是太監來當，這樣彼此制衡，皇帝才會感覺十分的放心。
「嗯，朕已經下旨，著戶部再進銀十萬，斷不會短了內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