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京華煙雲
第三百四十二章 謙恭
民清雙方的談判，達成了把國體問題交臨時國會表決的原則協議，國會的成員、時間和地點問題，則因清方的堅持而未決。正爭執中，南京成立了臨時政府，選了孫中山為臨時大總統，第二天，袁世凱忽然撤去唐紹儀代表的資格，改由他自己直接和民軍代表用電報交涉。
在南北的議和談判中，袁世凱一直反對實行共和，堅決主張君主立憲。他曾在致梁鼎芬的一封信中，表示了自己對清室的耿耿忠心，說「決不辜負孤兒寡婦」，在他剛到北京不久，發布准許百姓自由剪辮的上諭的那天，在散朝外出路上，世續指著自己腦後的辮子笑著問道：「大哥，您對這個打算怎麼辦？」他還肅然回答：「大哥您放心，我還很愛惜他，總要設法保全它！」因此一些對袁世凱表示不信任的人很為高興，說：「袁宮保決不會當曹操！」
袁世凱初以為南方易與，頗側南方，及南方選舉總統后，恍然南北終是兩家，不願南方勢力增長，如國民大會成立，將終為其挾持，不能擺脫。乃決計專對清室著手，首先脅迫親貴王公，進而脅迫清帝，又進而恫嚇太后，並忖度其心理，誘餌之以優待條件，達到自行頒布退位，以全權組織臨時政府。
「你去歇著吧。」李想在椅上坐了，微笑道：「這些我自己來，反正都是要批複的。」
水仙兒眨著犯困的眼睛道：「這些我都看過了，我來給你說說，會快一些。還有，你今天這麼晚才回來，事情談的怎麼樣了？」
聽袁世凱無以為繼訴苦，溥偉再怎麼草包也當知道袁世凱之必叛！
李想本來要來修改後的《鄂州約法》是為了未來北伐未成，用來對抗袁世凱某後路，想不
李想眼前一亮，賊笑道：「幸好我早存了一點點私心，今天我順便要求大總統把《鄂州約法》修改，把總綱：第一條關於『中華民國成立時』，改成『中華民國完全成立時』。」
所謂王莽謙恭未篡時，袁世凱此時也謙恭至極地回道：「世凱受國厚恩，一定主持君主立憲。惟南方兵力強盛，人心盡去，我處兵弱餉缺，軍械不足奈何？」接著又長嘆低言道：「向使王爺秉政，決不致壞到如此。」
水仙兒聽了皺起眉頭，沉吟半晌還是點點頭。
水仙兒失笑道：「戰場上容不得兒戲，陝西哥老會的大統領們明著不敢反抗我們，要他們守潼關是守自己大家門，他們是很賣力，但是如果西征，他們未必心甘情願，他們只需要搞搞小動作，背後使陰招下絆子，我們安西革命軍就慘了。」
夜深人靜的錫拉衚衕，袁宅厚重的大門忽然打開，透出裏面的光亮，在漆黑的小衚衕里看得分外清晰，袁世凱親自送一個黃帶子王爺出來，禮貌之恭，應酬之切，為自來所未有。
袁克定追著老爹的屁股後面說道：「自從薑桂題、馮國璋等發表聯名通電，擁護君主立憲，反對共和政體。宗室們的心思又活了起來，聽說良弼謀划組建宗社黨。」
袁克定拿出三封電報。
袁世凱掀開門帘，進門爬上熱坑頭，冷笑道，「灤州兵變處理好了嗎？」
唐紹儀請辭北方代表之後，
按照計劃，當袁世凱確實弄清楚了南京政府不可能獨立地有所作為，並得到孫中山確實讓位承諾的時候，他就可以反過來對清朝施加壓力了。
袁世凱沉著地說道：「放心，老子有法子治他們！」
曹琨、王懷慶由灤致清內閣電雲：灤州營兵數隊，忽生衝突，本日早八鍾，經淮陸軍已將亂兵平服。灤州城及灤車站現均平靖，京奉全境安謐，已知會郵部照常開車，云云。
又王懷慶致陳夔龍電雲：督憲陳制軍鑒：現經職鎮所部淮軍，暨初到之陸軍，于夜半三鍾，在灤西與叛兵接仗，大獲勝捷。懷慶在雷庄督戰，先此電稟，請紓廑望。懷慶叩。筱。
今日來袁宅一探的是恭王府的小王爺溥偉，只聽他臨走之前還在那裡說：「以程德全、湯壽潛、伍廷芳等，世受國恩，身膺重寄，乃甘心背叛朝廷，不加誅討，反與之議和；且各疆臣中或死或逃或叛，凡出缺者，概不簡補，寧非千古大變歟？」
大西北土地廣闊，幾乎有半個中國大，安西革命軍成立，那李想的權柄勢力豈是現在一個小小湖北大元帥比得？半個中國全在他的掌握，如此巨大的市場，李想身後剛剛興起的資本集團一定會欣喜若狂。所以一聽李想已準備開設安西革命軍，水仙兒不禁喜上眉梢地問道：「您準備怎麼辦？」
其實這一默契早已形成，不過袁世凱還不太相信。
袁世凱和伍廷芳的來往的公開電報中雖然還在談召開國民會議的問題，但這不過是迷惑人心的煙幕，其實這時誰都不準備召開這樣的會議了
袁世凱有洋人的支持，在民軍方面的朋友也多到可以左右民軍行動的程度。那些由原先的立憲黨人變成的革命黨人，已經明白袁世凱是他們的希望；這種希望後來又傳染給某些天真的共和主義者。因此在民軍方面做出了這個決議：只要袁贊成共和，共和很快就可以成功；只要袁肯干，可以請袁做第一任大總統。這正符合了袁的理想，何況引退的攝政王周圍，還有一個始終敵對的宗室勢力，無論他打勝了革命黨還是敗給革命黨，這個勢力都不饒他，鳥盡弓藏，愛新覺羅家向來如此。他決定接受這個條件，但對清室的處置，還費考慮。
又陳夔龍致父親電雲：頃接王鎮筱電稱，十七日黎明，將叛首施王兩管帶及參謀陳洪慶等七名，均已拿獲，並搜出大都督偽印，余匪四散逃竄。京奉全線，現已肅清。淮陸兩軍，于早八鍾佔領灤州城及車站，刻已一律蕩平。
「項城，我還是希望你不要學程德全、湯壽潛、伍廷芳等！」溥偉說罷，在老管家的攙扶下鑽進馬車，揚長而去。
深更半夜，李想才回到居所，水仙兒還沒有睡，還在整理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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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李想蹙眉道，這點自信他還是有的。「推翻滿清也就是時間的問題，與袁世凱又還在開戰，這時候他們除了在我面前自效換前程，也沒有第二條路可選。更關鍵的是陝西民軍中有一批同盟會骨幹，只要南京臨時政府發下命令，他們一定會遵從的。」
「民黨三將皆殉！」袁克定顯得有點激動，雙目閃爍生光，「王施二管帶，被第三鎮兵所獲，其餘四散，復經王懷慶派兵截殺，紛紛逃竄。」
「關於『中華民國完全成立時』，這個解釋可就寬泛了，只要中國還有主權未收復，領土未完整，就不能算完全成立！」水仙兒笑得像只狐狸。
「還有，南方面對北洋將領的恐嚇準備以硬抗硬。」袁克定忙又道：「孫大炮發表了一篇宣告書，北方將士，亦蠢蠢欲動，南方各省都督，更躍躍欲戰，軍書旁午，戰電紛馳，北伐北伐的聲音，喧騰大陸，且把父親罵得一文不值，不是說您滿奴，就是詈您漢賊；肄業學校的學生，也情願拋書輟學，倡合一個北伐團；醉心文明的女子，又情願浣粉洗脂，組成一黨北伐隊；還有學生衛兵，女子精武軍，及男女赤十字會，名目繁多，數不勝數。就是梨園名角，楚館歌娼，也想卸下這優孟衣冠，跳脫那平康賤里，投入甚麼北伐團、北伐隊，去當一會北伐英雄、北伐英雌。端的是乘盾為榮，執桴而起，班超投筆，大丈夫安用毛錐？木蘭從征，新國民休輕巾幗。彷彿一個大舞台。似乎直搗黃龍，指顧間事……」
溥偉說話從來都是這樣，因為年紀輕輕就襲了王爵，頗有些志大才疏，少不
「鬧吧，鬧吧。不鬧的凶一點，這群鳥籠子里養的王爺不知道害怕！」袁世凱最善利用時機，但雖重兵在握，卻力避曹孟德欺人之名，故一面挾北方勢力與南方接洽，一方面挾南方勢力以脅制北方。
看著馬車深入衚衕黑暗裡，袁世凱的臉色瞬間陰沉下去，轉身往裡疾走，甩下一句硬棒棒的話：「關門！」
「圓滿成功！」李想開心笑道：「我本想待北伐結束之後，再計議組建安西革命軍之事，但是今天和孫、黃談起西北邊疆的嚴重危機，因為牽扯列國外交，同盟會上下對此多有忌諱，若是耽擱久了恐多生變化，所以這事已刻不容緩了。」
「不急，坐下說話。」李想擺擺手道：「我在回來的路上細細考慮了一番，有了些主意，咱們負責兩路北伐軍，同時要組建安西革命軍出兵西北，打起來就同時開啟三條戰線，戰線鋪開，才發現咱們擴張太快了，以至缺人、缺錢，什麼都缺。可是建立安西革命軍，南京臨時政府的國庫空空如也，是拿不出軍費給我們的，鄂州軍政府現在的預算也在短期內無法支出這麼一大筆特別軍用費用，咱還得另能辦法。」
袁世凱長出一口氣道：「接下來就是命令張勳反攻南京，以試探革命的力量。然後再設法取得革命軍方面保證……」
水仙兒淺笑道：「你如果能夠保證遠征邊疆所取得之土地歸鄂州統治，路礦、經濟之權益歸鄂州人民，我就有辦法給你籌到軍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