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醫的死亡筆記》目錄

第二章 妖刀

第二章 妖刀

「法醫終竟也是醫!」她最後嘆了口氣說道。
爺爺有些傷感,沉默良久后嘆了聲氣說道:「這的確是我的錯!在她去世前,我一直認為她是幸福的,認為是我們的緣份只能如此。……看來,人最容易陷入自己設下假設條件的局,沒去換位思考,忽視了別人的感受!其實,活著是一門哲學,是一種禪修,悟不到的,就會失去!死遠比活簡單。」
我八歲生日的那天,家裡做了一桌飯菜慶生。爺爺和父親喝了點酒,兩人說起了一些很奇怪的話。
那時的父親,已經很少給別人看病。我更多的時候看到的,是他拿著一本關於人體的書,斜靠在家中的木沙發上,旁若無人地看著。
「所以你根本就沒有堅決要回她的心,這是你的懦弱!」父親也醉了,語氣有些顫抖,「你老是前後矛盾,無故猜疑,把一些不存在的事實拿出來反覆推敲,刺痛了自己,也傷害了別人。母親的出走,不是你的責任嗎?而你有沒有真心實意地讓她回來?」
有人說過,人熱衷於解迷,是因為每個人本身都有屬於自己的迷。——而我們每個人,都渴望找到屬於自己的真相。
可以確定一點的是,爺爺講授給我的那些東西,彷彿激活了我的大腦神經,使我整個人靈性了起來!最直接的效果,就體現在我的學習上。
其實,歲月才是一把妖刀,決然無情地斬斷一切恩怨情仇,誰都無法抵擋。正如爺爺說的,活著是一種禪修,悟不到的就會失去,沒有誰能在時間面前投機取巧!
進入學校后,我對所謂的語數主科不感興趣,倒是很喜歡「上不了正席」的生理衛生課,每次測試都能考全班第一,還可以閉著眼睛畫出整個人體的結構圖。——「上不了正席」是班主任老師的說法,他對我偏科能偏到生理衛生這類不計入學習成績的課程上來很是詫異,多次意有所指地在班上說:學習要務求正業,以後考學看的是主課的總體分數,而不是看其他沒參与考試的課學得多好!不能像有的同學,把生理衛生課的成績考得很好,主課成績卻排名在後面,有什麼用?!上學還是研究人體構造?
大學同學給我起了個外號,叫「妖刀」。之所以為妖,是以此表示有別於尋常人,坦白說來,就是獨樹一幟的怪物。在學校里,我把大學數學可以只考到30分,也可以把臨床醫學考到100分,可以對醫學概論中的問題一無所知,也可以與教授深入討論人體解剖學,因此他們說我對成績「為所欲為」,只要我高興!在接受我關於「一切定論不是定論」的觀點之前,他們這樣的語氣里不無譏諷,似乎我就是那思維古怪,自尋煩惱的堂·吉訶德。後來我證明自己,是通過對人體器臟結構的剖析。——我能通過人體的各種表現,來分析各器官的變化狀態,從而抽絲剝繭,推斷出該人經歷過什麼,有著怎樣的狀態。這讓他們佩服不已,說我就如同遊走在人身上的柳葉刀,已是人刀合一。
總之,我不喜歡刻板的規律運算,只對一切運動變化的物體感興趣,尤其是這些物體表現出來的個體特徵。甚至有一段時間,我厭煩了課本,迷上了人體穴位,熱衷於研究不同時間段穴位的變化情況,還經常趁同學不注意的時候,在他們的身上做實驗,觀察他們的反應。班主任多次點名批評了我,說學習要勤懇踏實,不要搞歪門邪道,否則只會誤入歧途。倒是臨床學教授很高興:「我們培養的就不應該是哪方面都平庸無奇的學生,而應該是這樣的怪才!」話雖這樣說,但到鄰近畢業,他還是沒能說服其他老師讓我那幾門沒修完分數的課程順利過關。我只能把自己關在宿舍里,拿出高考前的勁頭看了一個星期的書,沒有打球、沒有約會,沒有去校門口的影廳看成人電影。一個星期後,我把沒及格的學科逐一考了一遍,有驚無險地通過了所有課程,而且統統60幾分的成績讓那些為了通過考試讀書讀得天昏地暗的同學咋舌不已,用他們的話說:一分都沒有浪費!
「那不過是你的借口,你完全可以要她回來的!沒那麼做,是因為別人的生死,在你的眼裡早已經不重要了!」
其實對我來說,當法醫並不算是跨專業就業,因為在此前的學業中,我選修的就是法醫學,是一個叫鍾任之的客座教授把我領進了法醫這個世界的大門的。在這個世界里,我就像是剛剛有所感知的新生兒,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新奇,一切都讓人興奮!
後來想想,或許我的醫學天賦,是來自於祖輩的遺傳基因。
正面評價的那些人中,臨床學教授對我的期望最高,他甚至希望我留在大學里,做他的助理,一起搞理論研究。這件事讓人感到有些可笑,甚至有些不可思議,像我這樣不喜歡基礎理論的學生,通過考試修滿學分都還是個問題,就更別談什麼更進一步,指望能在理論研究上有什麼建樹了!一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方面表現突出,讓他有這樣的看法。但教授說,他不這樣認為,他所看重的,是我總有一些不同於常人的想法,不拘泥於即成的定論,敢於質疑一切——質疑是歷史前行中永恆不竭的動力。
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因為早產,生下來時,我只有四斤六兩重!而且,醫院的醫生讓母親做好心理準備,早產兒可能會有智力缺陷!
但我不這樣認為,反而覺著十分好玩。曾經有幾次,我拿了父親的手術刀,將別人送給我的布娃娃剖開,想看看爺爺所說的那些神秘的東西。但結果很讓人失望。倒是母親發現了之後臉色大變,當即收繳了那些我試圖用來滿足好奇心的工具,把我拎到了父親面前,對他說:「看看你的寶貝兒子都做了些什麼!你就這樣任憑你老子灌輸他那些不著調的東西?」
有人問我為什麼要當法醫,我回答不出來。
「我知道,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你。」爺爺滿嘴酒氣,紅著臉對父親說,「你老爹這一輩子只對得起自己,對不起你們!」
後來我想,之所以選擇法醫這個職業,或許還和我的家族有關。我爺爺在舊社會警察署做事,而叔叔是新中國的一名警察。上輩無意中的言談對我起著耳濡目染的作用,或許使得我的潛意識裡,把這份伸張正義的職業潛移默化成生命里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爺爺信佛。不過,那是自母親生下我之後才開始的。
「你看他,還這麼小,就整天悶聲悶氣地做這樣的事,長大了還了得!不得變成人肉屠夫?」母親看父親不以為然的樣子,更生氣了,一隻手擰住我的耳朵說道。
為什麼要當法醫呢?我有時也問自己。然而問過之後,又會覺得這是一個很愚蠢的問題。因為不是所有的事物都有答案,尤其相對於一個人的行為而言!並不是所有的表象都能給出一個內在的理由,存在就是存在,就這麼簡單。很多理由,只不過是被人為地賦予,人為地一廂情願。——當經歷了很多事情之後我終於發現,現實永遠超出人的想象,在有些時候,你甚至會連自身都無法想象!
「她那時已經跟另一個男人在一起了。而且,她已經記不起我來了!」爺爺說。
從那以後,我才知道還應該有一個稱呼為奶奶的人的存在,而這個人的消失,似乎和爺爺的職業有關!
父親看看被我剖得七零八落的娃娃,沒有出聲。
「而從我懂事開始,你們就在吵架,從我三歲吵到八歲,吵到母親離家出走!現在你說愛,叫我如何相信?」父親沒有顧上母親的阻止,繼續沖爺爺說。
爺爺和父親之間難以調和的真正原因,我是後來才知道的。
我一直沒弄明白上學與研究人體構造有什麼矛盾之處,於是也就沒有去理會老師所說,依然我行我素地畫自己的人體結構圖。班主任在我的期末批語上寫了這樣一句:聰明,但不務正業!我沒把批語給父母看,只是把那幾個字用筆描成了一副男性的裸體圖,然後疊成紙飛機扔上了天空。那飛機帶著被我改成男性胯下那什物的感嘆號,不屑地揚揚頭,然後飛向遠處。
經過父親搶救的那個病人後來被送到一家大醫院,活了過來。那裡的醫生非常驚奇父親的縫合手法,並說如果不是父親的縫合,那個病人很可能活不了!因為沒造成嚴重的後果,我父親被拘留了幾天後回了家。
「別把國恨家仇掛在嘴上,那不是可以不負責的借口!」父親低著頭說。
考上醫學院后,母親反覆問我報的是什麼專業,她從別人那裡知道大學里有法醫專業,生怕我學習那些她認為毫無出路的東西。父親那次也很堅決地維護了母親的意見:「聽你媽的,學臨床醫學專業。」但他隨後的一句話,又讓母親生了氣:「無論將來幹什麼,這個專業是真正打醫學基礎的!」——於是我就學了臨床醫學。
像我這樣無法長時間去專註同一件事物的人,去搞醫學研究似乎扯遠了點,對此我有自知之明!但即便如此,在同學眼裡,我也應該是某座著名醫院里的一名前途無量的青年大夫才對。而我這個所謂的怪才畢業后的選擇,著實讓所有人嚇了一跳。——在禪市——我家鄉公安局的特殊專業選聘中,我報考法醫並獲得了通過。
在別人眼裡渾渾噩噩地上了幾年中學,成績一直不上不下,只有在考試時專心來看一下書,這一點高原和我相似。——他那時正迷戀政治課,立志說要閱清天下大事,當一名政治家。但他似乎忘了,我們讀的是理科。這是父母幫他選擇的,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他們認為讀文科出來的學生空口說白話,遠沒有踏踏實實能找一個穩定工作的計算實在。高原在批駁父母的觀點時說:「他們是老思想了,計算哪有『算計』吃香?!」在這個問題上,父母倒是沒有干涉我,他們說只要我喜好,文理科都行。高原很羡慕我,不過他很不理解我的愛好,一次他一邊看我在數字課本上畫畫一邊問:「你小子老把人體描畫得那樣寫實,是準備以後當變態殺手還是幫別人收殮?」直到高考的那一年,高原開始埋頭苦讀,一連幾個月整天整天地呆在教室,他為此還拒絕和女同學約會,毅力讓我敬佩不已。受他影響,我也埋頭學習了幾個月。——畢竟,無論如何得先弄到一張大學的門票才行!高考完畢后,老師和同學公認我和高原倆人考試臨場發揮得最好,因為我們的分數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料想。高原很不屑這種說法:「我們不過是平常不認真學罷了!還真別認為我們比你們差!」他直到後來看到我報了醫學院的志願,才恍然大悟:「原來你小子的愛好在這裏!」
而後,我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城市,當了一名法醫。
遺憾的是,關於爺爺的迷,我一直沒有解開。父親他們那時還小,無法準確地說出當時的情景,因此關於他和奶奶的一些事,就失去了分析的客觀依據,脫離現實主觀臆斷是分析推理中的大忌!有些事情,不得不隨著被時間遺棄,永沉于歷史的長河中了!
如果能影響到一個人的存在,應該是怎樣的一份職業呢?當我後來得知爺爺是舊警察署里的驗屍官時,不禁很是好奇。
我出生的那天,父親正拿著柳葉刀給一個摔得內臟出血的病人做縫合手術。懷著身孕的母親在旁邊幫忙給器械消毒。這樣的手術在當時很罕見,聞訊趕來的醫療監管部門官員要求父親立即停止手術,將病人送到正規醫院救治。父親沒有聽從,而是當著他們的面劃開了病人的腹腔。那些醫療監管人員不知所措,眼睜睜地看著他抽出內臟里溢出的血液,並使用原始的縫合方法縫合著損傷的內臟。
母親後來回憶說,可能是從醫療器械堆里出生的緣故,自被生下來,我就喜歡攥著一把手術刀玩。——當然只有刀柄。我沒把她的話當真。我知道,母親一直希望我正正規規地從醫學院畢業,堂堂正正地做一名醫生,以此完成父親深埋在心底的心愿。她這樣說,無非是想告訴我,我生來就與醫學產生了密不可分的聯繫!或者說,我是為從醫而生的!
而那時,爺爺已經離開我們三年了。
「你就這麼有信心?看你到時別因為他哭!」母親鬆開手,嘆了聲氣說,「你們都不管他,我還管個什麼勁!」
「自己的崽子還不了解他?」父親突然呵呵笑了,「翻不了天,大不了還去干爺爺做過的事!」
對於為什麼沒有聽從醫療監管部門官員將病人送往醫院的要求,我父親後來解釋說:那個傷者內出血嚴重,能做這種內科手術的醫院距離太遠,如果長途顛簸,病人將非常危險,即便送到醫院,也未必能搶救過來。
「那是你的職業毛病!」父親終於有些激動了,「是你的職業讓你受的傷,不是別人!當你劃開別人皮肉的時候,你早已失去了情感,變得冷漠,不再有愛!以致你後來看到精神失常的母親時,居然沒讓她回來!」
母親坐在旁邊,愕然地看著他們。
其實那些好奇的人並不了解,我是一個很迷茫的人,對於未來從沒認真地去思考過!對我來說,未來是件預設了無數個前題的事物,有著無數種未知的可能,也許一個動作,就足可以改變這種可能,誰能預料到以後的事呢?如同我現在的職業中所遇到的一樣,並不是所有的事物都有為什麼,即使是生死!因而,對於生活,我抱著跟上學時一樣的態度,從來都沒有把自己禁錮在意識的框架之內。——既然如此,一切隨意吧!
其實母親在我將來從事的職業上,顯得很是糾結和矛盾,似有預感但又並沒有意志頑強地堅持己見。因此,當後來我把禪市公安局的錄取通知遞給她看時,她的神情難以描述。
現在,我越來越痴迷於法醫工作,這是一份把醫學置於迷局推理中的職業。誰都會處在一個迷局當中,當我們置身其中時,會發現很多曲折的出口,那裡大多是虛幻的、由心而生的,虛虛實實,遮遮掩掩,步步玄機,真實的結論只有一個,只有靜下心來,排除雜念,不斷地假設——推理——排除——認定,真正的答案才會被發現!而每發現一次真相,就會有一次恍然大悟的豁然,猶如一次新的破繭成蝶,那感覺讓人上癮!而現在,通過別人的身體去尋求答案,那種感覺更讓人著迷。——雖然有時是血淋淋的真相!
縫合完病人的傷口,父親被監管部門報警后趕來的警察帶走。
「你說得沒錯,我最虧欠的,是你的母親!」爺爺將肘部抵住桌子,端杯的手支在額頭上,定了一會兒神,再抬頭時,眼裡已含著亮晶晶的東西:「……她離開的那年,你也如哲兒現在一樣大小,剛好八歲!那天你哭得很絕望,竭斯底里地,讓人心碎!從那時起,我就無法給你一個完整的家了。愛恨情仇,正如你所說,有些事我們無法選擇,尤其在那樣的社會環境之下。竊鉤者誅,竊國者侯,誰能改變呢?」
自發現我的諸般不正常以後,爺爺主動承擔起了照看我的任務。除了飲食起居,他做得最多的就是跟我講那些,我後來才知道的法醫知識。爺爺說那是最能鍛煉思維的一種訓練方式,也許能對提高智力有所幫助。因此在我後來的印象里,總能浮現是這樣一副畫面:父親很少主動和爺爺說話;爺爺則像做了什麼虧心事,總喜歡喃喃自語,或把我抱在膝蓋上,撫著他的身上的某一部分告訴我叫什麼,裏面是什麼樣子,會變成什麼樣子,怎樣打開了去看。
我一直知道,對於因為自己職業原因影響到父親的學業一事,爺爺有著很大的虧欠感。小時我問他,以前他在舊警察暑是做什麼的。爺爺從來沒有正面回答我,彷彿那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羞於出口!也正因為如此,那時的爺爺,在我眼裡就是一個迷!
的確,我不喜歡那些高高在上的說教,在我看來,那些所謂的真知灼見不過是特定條件下思維的產物,是約束人的繩索。沒有一成不變的事物,因為這些事物賴以存在的前題無時不刻不在發生著變化。然而正是我的這種對權威的藐視,讓班主任很是傷腦筋,他堅持認為我是一個沒有前途的學生,滿腦子儘是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其實,那樣並非我所願!但受過傷,就會有傷疤;玻璃裂了,無法複原。再怎樣掩飾,傷疤和裂縫依然在那裡,還會時不時地刺痛自己,讓人失去理智!」爺爺有些答非所問。
我母親用手拉了拉父親,想制止他說下去。
父親顯然沒有顧念到母親。直到回到家后他才知道,因為驚恐,還沒等到瓜熟蒂落,母親就把我生在四周堆滿了醫療器械的倉庫里,直到後來有人發現把我們母子倆送到醫院!
母親很反感爺爺這樣,時常找借口將我抱走,不願意讓我接受這些東西。許多年後,當我知道了爺爺在舊警察署里的職業時,才明白那些東西已經滲進了他的骨子裡,他所說的正是自己一些不忍捨棄的東西。而在母親的眼裡,爺爺曾經從事的只不過是一份污穢不堪的職業,一種迫於無奈的謀生手段而已!
總有人喜歡問我這樣的問題,是因為作為一名醫學院曾經的妖怪類人物,我在學校引起的爭議很大。當年的教授,一部分人對我的評價很高,認為我是一個很有前途的學生,而另一部分人認為我是一個原原全全的廢才,不可救藥!
父親低頭喝了一口酒,沉默良久后抬起頭來:「你知道的,你最對不起的不是我!……世上沒有父親對不起兒子的道理,我們也無法和您平等探究是誰對不起誰,因為父親就是父親,無法選擇!但是有些人,我們不應忽視。你越想忘記,她就越是在心裏揮之不去,那怕你從未再提起她!」
在這裏,我特別想提一下父親。據上一輩人說,我父親從小就表現出了很強的從醫天賦,如果不是生不逢時,他可能也是一名優秀的醫生。他很小時便對爺爺珍藏的醫學著作很感興趣,很多人體知識無師自通,十幾歲就能替別人分析診狀。爺爺因此對他寄予了特別的厚望。但有時候,事情並不是按著人的想法來發展的。大運動時,爺爺被視為舊社會遺毒,遭受了很大的打擊。父親也因此輟學,沒有完成他的學業。但父親憑著自己的醫學天賦,自學了醫學知識,在市裡開了一個門診為別人看病。所看的病症無所不包,外科、內科、兒科、婦科都是他施醫的方向。據說他醫術高超,贏得很多人的尊重。但是他施展的醫術常異於他人,因此也有人說他是旁門左道。
爺爺是那時候開始信佛的,經常會有一幫教友來家裡找他,稱呼他青蓮居士,想必是他給自己取的名號。教友聚會的理由,無非是哪裡的廟宇需要修繕,哪裡辦廟會需要幫忙一類的瑣事。然而爺爺幹得不亦樂乎,似乎唯如此再無其他樂趣可言。
他們二人沒有再說話,只是一口接一口默默地喝著酒。
而隨著我慢慢長大,似乎的確表現出了弱智的一面。比如我比同齡的孩子要遲一兩年才會說話;對大人們的逗玩無動於衷,只對落在椅子上的蒼蠅感興趣;喜歡擺弄自己的身體,尤其是身體的柔軟位置;尿床一直尿到十二歲等等,如此種種,讓家裡人著實慌亂了一陣子。爺爺尤其驚慌!
「我從來沒有撇開自己的責任,那怕是你母親後來不再認識我,我也從沒想到過要拋棄她!」爺爺已經很醉了,「非但如此,我也從沒有想過她會拋棄我們。想當年,即使是聞到附著在我氣息中的腐臭——那可是從遇到過的屍體上帶來的,她也一樣是那樣的愛我!以致於我時常在想,後來的她,是真的不認識我了,還是不願意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