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醫的死亡筆記》目錄

第十二章 致命的吻

第十二章 致命的吻

「你是說男死者的前妻可能離開過?」
「看看它名稱里的關鍵詞,愁婦斷腸,相思有毒!」李智林感嘆道,「真是一種悲情的植物!」
當我們把得出的結論報告給潘雲時,他怔了半晌,然後很少有地問我:「有把握嗎?」
在以前的偵查工作中,男死者已經被排除了無機物中毒,那麼就極有可能是有機物中毒,也說是通常所說的食物中毒!而兩死者食用的東西中,除了中藥,女死者跟男死者是一樣的。既然她沒有中毒,那麼最可疑的便是那些中藥了!
「你不是說過,人的思維永遠超出想象,動機最難把握,因此不應該糾纏于想法,而應注重於客觀物證嗎?」
往後的幾天,我一直在單位的辦公室里加班,沒回過租住房。
「可以夠上這個條件的,似乎只有男死者的前妻了!但是以前對她調查過了,證實她沒有作案時間。」李智林說道。
「怎麼可能!」
隨後,在農科院里關於介紹斷腸草的書籍中,我們看到了這樣一段話:斷腸草,學名鉤吻,亦曰相思草,又名木芙蓉。含極毒的鉤吻鹼,誤食能致命。中毒后導致心臟及呼吸衰竭而死亡,有窒息癥狀。李太白詩曰:昔作芙蓉花,今為斷腸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南朝·梁任昉《述異記》記載,今秦趙間有相思草,狀如石竹而節節相續,一名斷腸草,又名愁婦草,亦名霜草,人呼寮莎,蓋相思之流也。
「不!」我喊了出來。
「明白。」我說。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後解釋道:「我不得不謹慎一點,稍有差錯很難收場的!」
找到了最關鍵的疑點后,我和李智林去了一趟農科院,讓那裡的教授對那種不知名的植物進行圖像複原。農科院的教授仔細地研究了一下照片后,根據根、莖、葉的特點組合成了一株漂亮的植物。
「誰是你最想念的人,我就是誰!」它說。
於是我們拿著中藥殘渣的照片,找到當地幾個有名的老中醫,讓他們幫忙識別一下是什麼配方,有什麼異常。
「說實話,我被繞糊塗了!」李智林有些沮喪,「那麼投放毒草的可能是誰呢?下一步該怎麼做?」
「雖然常見,但意義特殊!」我說,「對於我們來說,茶杯不僅僅是件物品!茶道是我們傳統的待客之道,出現在案件現場里,就具有了不一般的意義!」
「你是誰?」我問道。
「我從來不相信別人在娛樂時對時間的判斷!人們常說,快樂得忘記了時間。——當對一些感興趣的事過分專註時,時間是過得不知不覺的!在這個時間里,即使有人長時間地離開,也不會引起注意。」
我停頓了一下,以便李智林跟上我的思路。
醒來后,夢裡的情節已經模糊不清了,蒼白的燈光映照著四面的牆壁,襯托出暗冷的顏色,與那依然很強烈的悲哀相互交融著,濃濃地籠罩著四周!
「發案當天,男死者前妻一直在自己母親家打麻將。這個過程,在場的牌友能夠證明!」
我笑了笑,沒有回答。這是他第二次這樣問我了!
他沉吟了良久,然後說道:「這件事暫時別說出去,我得先跟領導彙報一下。」
我點了點頭。男死者殺人這個結論實在太出人意料,如果說出去,無異於一個驚雷,會讓所有人大吃一驚。而兩個死者的親屬將會有怎樣的反應,我們不敢想象!稍有紕漏,局面將無法收拾。因此,所有的細節必須考慮周全。
李智林看來我,等待解釋。
「有茶杯就必然有外人?」李智林有些將信將疑,「是不是有點絕對了!那不過是件常見的東西罷了!」
「沒有。」他說,「你這段時間太累了,鬍子都長了出來!」
原來如此!聽到這裏,我心裏便有了底。
「那麼,師父的意思是同意第二種可能,有第三人進入過現場,實施了投毒?」
這種極毒的植物不可能被用做中藥配方,顯然是被人故意投放到藥罐里的,毒殺之心昭然若揭!投毒的這個人會是誰?難道是女死者?又或者還有其他的人?
我心裏清楚,除了男死者的殺人動機、自身的死因,還有其他幾個問題也是需要弄清楚的。比如現場出現的茶杯,我說過有它出現的道理,沒解釋清楚,案件的偵破就不算成功!再比如,現場出現的中藥殘渣,它是什麼?為什麼讓我隱隱有種不同尋常的感覺?
那些老中醫說這是在難為他們,中藥的識別,必須通過眼看、口嘗、鼻聞、手摸等方法,有的甚至要用火燒,就憑几張照片,尤其是被水熬過之後的照片,怎麼可能斷定是哪幾味葯!
「綜合以上條件,投毒者知道男死者熬中藥的事,而且能事先預備好斷腸草,從容進入現場投放到藥罐里,還能事後進入現場,試圖清除掉斷腸草殘渣,不是男死者親近的人絕不可能做到!而死者沏茶給兇手,以客相待,又說明不是經常見面的親近者!」
我們從報案開始,一直到最近的家屬上訪,對所有的案件發展情況重新梳理了一遍。立案調查時,能收集的情況基本已經收集,沒有收集的現在也沒法補充了,因此我們並沒有糾纏于那些信息。
最後,為了弄清家屬上訪的情況,了解他們所反映的事實,我們找到公安局的紀檢部門。——如果有人向公安機關反映情況,往往由這個部門首先接待。雖然這些情況表面看起來與案件無關,但實際上可能對案件的偵破有很大的幫助。
「這說明真相快浮出水面了!」我笑著說了一句。
「能肯定嗎?」他問。
「完全有這個可能!」
至於男死者一方,自始至終沒有什麼家裡人來訪過!
然而我還回不去。幾天以來,一直得和李智林在辦公室里查閱案卷,重新整理案件的脈絡。
……
「不!我是你自己!」
「這樣說來,女死者的丈夫可真有作案嫌疑了!」沒等我說完,李智林似乎有所領悟,「他曾經到過現場,熟悉那裡的環境,也完全可以事後清理現場,而且如果他到了那裡,不管出於什麼原因,死者總會倒茶給他喝吧?畢竟也算是客人!——只是有些特殊!」
此案中,死者家屬這個詞我們聽了很多次,可是兩個死者的家屬我們從未見過,我尤其感興趣的是男死者的家屬會是誰!——根據以前的調查情況,這個人視財如命,人情淡薄,已經沒有什麼親近的人了!
「如果是這樣,男死者為什麼要殺害女死者?」
我們把調查情況詳細向潘雲進行了報告,當他聽到兇手可能是男死者的前妻時,頗為意外。
「其實你最想念的,不過是你自己!」
為了隨時查閱案卷,那些天我乾脆住在了單位值班室。李智林看我不回去,也不好意思走,於是一起睡在了那裡。
「這種屬於葫蔓藤科藤本植物。」那個農科院的教授說,「也就是傳說中的斷腸草!學名鉤吻。別看名字很浪漫,可是一種致命的吻!」
「按照犯罪心理學理論,兇手一般會盡量避免在與自己相關的場所里殺人,並且案發後會盡量遠離現場,以洗脫嫌疑。因此,如果是本案投毒的兇手,女死者不可能讓男死者命喪于自己的店鋪里,除非是準備殉情,但她並沒有服用斷腸草,可排除這種可能。而且,女死者在男死者中毒后並沒有儘快離開,以致於被殺而死於非命,更排除了她投毒的可能性!」我說道,「記得我曾經說過現場里的茶杯嗎?物證是不會說謊的,有茶杯就有外人,不是兩個死者在家裡所能解釋的。」
「怎樣確定她沒有作案時間的呢?」我問。
「女死者投毒的可能性最大!」聽了我的評價,李智林把範圍縮小了些,「女死者投毒在先,男死者殺人在後。當男死者發現自己中了毒,明白女死者的企圖后,出於憤怒用刀殺害了她。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現場四周門窗封閉,沒有第三人進入的痕迹,也解釋了男死者為什麼要殺害女死者!」
案件繞了一個彎,似乎又回到了起點,帶著這些疑問,我們不得不重新對案件進行梳理。
後面的工作,都是圍繞著斷腸草進行的,找到它的來源將成為破解謎團的關鍵。
最後,老中醫們的意見大致相同,他們認為男死者服用的是一副補腎的方子,除了個別配方說法不一外,其他的大體一致!只是他們覺得其中一味藥用得比較蹊蹺,平常比較少見,叫不出名字。但可以肯定的是,除了那味葯之外,其他的都沒有毒性,不可能奪人生命!
我們之前也考慮到了這些問題,因此,為保險起見,特意多找了幾個中醫,多聽幾種意見,以綜合他們的看法,得出多數偏向性結論。
於是便有一種失望的痛苦瀰漫開來,讓我深陷其中,無法掙扎!
這下,我們把目光盯在了那味不知名的中藥上!
「當然有!」我說,「沒有把握的結論我可不敢輕易說出來!」
「那你一定是劉嫣!」我欣喜不已。
「你所謂的客觀物證,就是指現場門窗封閉。但是,門窗封閉並不是沒有第三人進入的當然依據!」我說。
「不會是他!」我搖搖頭,有些不忍心打擊他了,「這個投毒的人,一定跟男死者很親近。——至少之前是這樣!」
「沒事!我經常這樣,習慣了!」我抱歉地笑了笑,「嚇著你了吧!」
現在,男死者的死因雖然清楚了,但案情卻又陷入了另一個疑團!——既然他死於斷腸草中毒,那麼這種毒草來自哪裡?
「師父,要不你先回家休息一下,有什麼事讓我先頂著。」他關切地說。
「對疑點的解釋,將是最引人關注的焦點。因此所有結論必須要有充分的證據!」潘雲說,「男死者的殺人動機和死因是個關鍵,如果忽視了這一點,可能無法讓人信服!所以,只要沒弄清楚這些疑問,你們的工作就還沒算完!」
「這個人的確很熟悉現場。」我開始刻畫犯罪嫌疑人的特點,「因為男死者熬藥的位置很隱蔽,一般人是不容易發現的!而且,在男死者的倒地位置,有斷腸草的殘渣,我確信那是兇手事後清理現場時掉下來的!……」
「沒錯,我認為是這樣!」我沒有再兜圈子,很肯定地回答了他,「現在要弄清的關鍵問題,在於是那個第三人是誰!」
「師父為什麼如此肯定?」李智林很好奇,「為什麼不是女死者投的毒呢?」
「對於喝中藥補腎的事,男人是最忌諱別人知道的,除非特別親近的人,否則是不會說出來的。當然,在了解到男死者曾經與之打過架這件事以前,女死者丈夫也是符合這些條件的,我們不能排除他有從女死者那裡得知的可能。但是正如我們後來所獲悉的,他們發生過激烈的衝突,女死者甚至把店鋪的門換了鎖,這就阻斷了這種可能!——女死者的丈夫已無法再平靜地進入現場!」
紀檢部門的領導對我們說,到他們那裡反映情況的只是女死者一方的家屬,那些人認為是女死者的丈夫作案殺的人,公安部門放縱不抓,所以一直申訴。據來訪者反映,女死者與丈夫的關係一直不好,兩人時常爭吵,已經分居很長時間了,女死者和房東住在一起已是公開的秘密!案發前不久,女死者的丈夫還去過她店鋪里捉了一次奸,跟那個男死者打了一架,雙方都受了點傷。為此,女死者還不得不把店鋪的門鎖換掉了,生怕丈夫再去生事。
「這就是你剛才說到的,人的想法很難猜測!有的動機,很難用常理進行解釋!因此不能糾纏於此。也許只有找到了真正的兇手,才能知道為什麼!」
回到辦公室,我們綜合調查得來的信息,再次分析了案情。李智林總結了兩種可能,一種是女死者投放的毒草,另一種是有第三人進入現場投放毒草。我笑著說,他的總結涵蓋了所有的可能,在邏輯上是當然沒有問題的,不過範圍太過廣泛,似乎對案件偵查沒什麼意義!
表面美好與實際邪惡的巨大差異,讓「鉤吻」兩個字顯得猙獰不已。這種強烈的反差,戳中了我心裏某處脆弱的地方,讓我總感覺有東西在那裡不住地張牙舞爪,猛烈卻又無法觸碰,以致於讓人感覺很累!這種累,表現在心理上的疲憊。比如斜靠在椅子上說話,不知不覺就能夠睡著,睡著的時候就會做夢。
那幾個晚上我做著同一個夢,夢見一個模糊的影子,誇張地端著一大盆湯藥對我說:「相思有毒,你敢不敢喝?」
「如果真如你所說那樣,那可真是死無對證了!雙方當事人都已死亡!」我笑著說,「可是,女死者投毒的動機是什麼?男死者怎麼知道女死者投毒呢?」
高原打了幾次電話,問我忙完了沒有,說找我有點事。我問他什麼事。他說電話里說不清楚,見了面再談。
李智林有些吃驚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