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自由行走的花（三）
「看出什麼了？」我問。
「看那小子『熬不爛煮不熟』的樣子，我就想揍他！」董建國剛才的氣還沒有消。
「今天下午！」
潘雲朝他搖了搖手，示意沒必要那麼衝動。
鬼旺每做出一次動作，張德生就評價一句。
「你挺神的！」我笑了。
「看出什麼破綻沒有？」潘雲問我：「鬼旺到底有沒有精神病？沒搞清這件事，我們的心裏就無法踏實下來！」
「見過不要命的，沒見過你這樣不要命的！」大鬍子心有餘悸，帶著些敬畏胡亂地比喻道，「像個雷公一樣！」
「現在問嗎？」
「有些熬不住了！」張德生笑著說。
董建國勒住他的脖子。大鬍子手下打得越凶，董建國勒得越緊，完全不顧身上所挨的拳腳。那大鬍子被勒得臉色發紫！
「我有他的名片。」我想起張德生給我的名片。
「不知道！」鬼旺想了一下，「放我出去，耽誤了大事，你們誰也承擔不了責任！」
看到董建國被鬼旺氣得冒煙的樣子，我心理忍不住暗笑了一下。也只有鬼旺這種人，才能讓他這樣地「抓狂」！
「你們的規矩有我們的大嗎？」董建國拍開他伸過來的手，使得他踉蹌了一下。
「那怎麼辦？總不能這樣耗著！」董建國有些著急。
「精神錯亂！」張德生說了一句。
「那就是心裏累了！」他說。
董建國毫不猶豫地抓起他的衣領，把那具壯軀拎得幾乎離了地。
那
接到我的電話后，張德生很快就到了。他沒有急著去會鬼旺，而是站在實時拍攝監室內情況的監控器旁，觀察著屏幕里鬼旺的一舉一動。
「喂，聽到我的話了沒有！」董建國沖他喊。
鬼旺驚醒過來，有點發懵地抬頭看著他。
「為什麼要把你關在這裏？」
大鬍子掙扎了幾下，沒有掙脫，於是漲紅了臉，扭頭對那幾個年輕的馬仔吼道：「還在看！沒看到老大被人搞？幫忙！」
「告訴你們，我開始打架的時候，你們這些小子還躲在媽媽的懷裡撒嬌！」董建國對那些馬仔說道，「力氣足打不過經驗足！」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鬼旺用頭撞著牆面，嚇得旁邊監視的警察忙上前按住。
「這段時間很累嗎？」他看了看我的臉問道。
那大鬍子蹲在地上不停地喘粗氣。
「我覺得不像。」我回想起鬼旺的神情，心裏浮起很多疑問，「但要問哪地方不像，我說不出來！……可能是眼睛吧，他的眼睛能透出常人的靈光來，不像是精神病人！」末了我問了一句：「以前有沒有精神病史？」
「混蛋！」董建國終於忍不住暴怒起來，將筆錄紙揉成一團，朝他扔了過去。
「你的精神上有沒有問題？」
「記得自己做過什麼事嗎？」張德生問。
鬼旺似有偏頭躲閃的意思，但最後還是沒有動，微眯著眼睛讓那團
一個小時過後，鬼旺終於有些動作，他抬頭看了一下坐在旁邊的警察，似乎想說什麼，但沒有說。
鬼旺舉起手上的銬子，抬到眼前端祥著，不知在看那上面的什麼東西。
「那麼你也認為他是偽裝的？」我問。
「他自稱是精神病人，到精神病院里治療過。但我們沒有找到他治療的記錄。」潘雲說。
「聯合國叫你什麼時候去開會？」
「我在問你話呢！」董建國快氣炸了，「別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鬼旺把手銬抖了抖，撥弄到手碗的最細處，這樣就不會被箍得很痛了。
「時間到了！」張德生說，「我們開始吧！」
這時，鬼旺突然表現得很狂燥，試圖從審訊椅上站起來，弄得手銬與鐵椅相碰，發出「咣咣」的聲音。審訊的警察急忙上前把他按住，他又用頭去撞椅子的鐵架，還胡言亂語地說一些讓人莫名其妙的話。
「上次不是有一個心理醫生來過這裏么？你有沒有他的聯繫方式？」潘雲思慮了一下，然後問我道，「找他來看一下！讓他對鬼旺的精神狀態做一下分析。」
「神經病！」鬼旺盯著天花板，不知是說張德生還是說自己。
「不記得！」鬼旺回答。
「不，還沒到時候！」張德生說。
「狂燥！」
聊著天的時候，鬼旺終天撐不住，在監室里打起了盹。
董建國閃了一下，沒有放手。
「當然不像！」他認真地說道。
「還好。」我回答，「工作上的事並不多！」
一次，董建國外出辦案時，在大街上碰到兩伙人鬥毆，雙方都亮出了傢伙對峙著。董建國站到兩伙人中間，說我是警察，如果你們準備在一個警察的面前違法犯罪，那就得踏過他的身體。
「喂，醒醒！」張德生搖搖鬼旺。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董建國被他的神態激怒了，幾近咆哮地大聲說道，「別以為這樣就能矇混過關！我每年要和成百上千個像你這樣的人打交道，如果每個人都像你一樣，那這警察我們還用不用幹了？」
鬥毆的雙方盯著他看了一陣，終於沒敢打起來。其中一方的老大是個大鬍子，光著頭，五大三粗的，不太甘心在別人面前示弱，他用手去推董建國，說：「我們有我們的規矩，你還是別摻和的好！」
幾個手下圍了上來，其中一個長頭髮看了看董建國，一拳打了過來！
「偽裝緘默症！」張德生指指屏幕里的鬼旺，「但他不知道，真正的緘默症不會石化了一般，其實還會試圖用動作來與自己交流的。如果偽裝，是很難長時間保持緘默的！」
我陪著他去了監室。
「你們聽，他們在叫我！我得馬上去了！」
大鬍子的其他幾個手下一齊動了手，對著他拳打腳踢。董建國沒有閃開，身上挨了幾下。他反倒不躲了，只扭住那人大鬍子，朝他臉上就是幾拳。
「都裝得挺像的！」張德生笑著對我說。
……
「幻聽幻覺！」
隨後，他沒有再理會鬼旺，只是和我談起孫其那起案子，問殺害孫其妻子的那個兇手會不會被判死刑！我說應該會。我問他後來見過孫其沒有。他說沒有見過。
審訊無法繼續進行下去，董建國只得叫人把他關到一個監室里，然後向潘雲彙報情況，商量對策。我們無法確定鬼旺的真實精神狀況，就把握不了他的內心世界，和這樣的人進行語言交鋒，有用牛頭去對馬嘴的感覺！這是很被動的！——很多時候，審訊就是一場攻心和反攻心的鬥爭！
大鬍子的手下從來沒見過董建國這種不要命的架勢，嚇得住了手，獃獃地站在旁邊不知所措。
鬼旺坐在監室的地上，面對著牆一動不動。張德生似乎並不著急，一邊注意著他的動靜一邊問著案件的基本情況。我搬來椅子，讓他坐著，倆人在那裡聊了起來。
董建國的脾氣我們都是知道的，一觸就響，一點就著，天不怕地不怕，道上的人送了他一個「董雷公」的綽號。他的這個綽號，是一個長著鬍子的老大叫出來的，董建國與這個老大之間有一個故事，讓公安局的同事津津樂道。
董建國見他不
「我先不下結論。等我問他幾個問題，他如果能正常回答，你們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審訊他了！」
「光這樣問著不行！沒被戳中軟肋，他就會一直這樣裝瘋賣傻！」我說。
董建國這時才鬆開手。
鬼旺把手銬放了下去，搭在了鐵椅上面，然後低著頭看自己的腳尖。
「這個樣子是不是比較像你的病人？」我開玩笑問。
從此，「董雷公」的名號就在道上傳開了，聽說過董雷公的人，沒有不對他敬而遠之的！就連我們自己的同事，都很少有人敢去招惹他。當然我是個例外，只有我敢毫不謙讓地同他爭論，甚至相互冷嘲熱諷，但董建國並沒有把這種表面上的矛盾放在心上，這讓其他的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大鬍子看了看自己的手下，臉紅了起來。為了挽回面子，他竟然沒把同樣五大三粗的董建國放在眼裡，伸手打了他一拳。
果然，監視器里的鬼旺開始說話了：「喂，你們把我關在這裏幹什麼？快出大事了，我得出去！聯合國的人叫我去開會，討論世界末日的事呢！」
「看得出呀，瞧你滿臉憔悴，鬍鬚不理的邋遢樣！」他笑著說。
我去審訊室的時候，鬼旺被戴著鐵鐐，固定在一張審訊專用的鐵椅上。董建國他們已經問得很不耐煩，聲音很大，幾乎是在責斥！鬼旺卻仍然不為所動，依然保持著沉默。偶爾被問得急了，他會喃喃低語，發出一些誰也無法聽清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