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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直到膝蓋中了一箭

第三百二十六章 直到膝蓋中了一箭

原本李肆對軍情處出動黑貓抓人的期望,就只在能抓到胡期恆的地步,李衛畢竟人在長沙,要抓回來,困難太大。卻沒想到黑貓白貓聯手,三個情報部門也由此完美協作,最終辦到了此事。另外兩人,噶爾弼是不太可能抓到,此人也無特殊之處,殺了自還有替代者,而岳超龍是帶兵在外,難以下手。
李肆的手指點著輿圖上的郴州,這個目標能否實現,他著實有些拿不穩。
跟李衛相比,胡期恆這個老在外面跑,又沒受什麼特別照護的兵備道自然是一塊軟肉,黑貓派出一支小分隊,趁著這傢伙在郴州巡視之機,徑直闖衙劫走,關在這郴州城外的營寨監牢里,這已是第二天。
最終兩人點頭,定下方略。
「拖,拖到夜色升起,總有機會。」
只是虎賁軍剛剛成軍,戰力的確讓人憂慮,郴州府城之所以這麼快攻陷,全靠這段時間天地會和軍情處在湖南下的功夫,策反了郴州城守汛的千總,在虎賁軍炮轟郴州時直接開了城門。虎賁軍入城時,跟據守在知府衙門的數百民勇對戰,竟然費了兩三個時辰才收拾乾淨,而且還出現了上百人死傷。
「好膽子……」
李衛和胡期恆都抓到了,羅堂遠連夜審訊,李衛嘴硬,一時半會還撬不開,胡期恆文人一個,受不得苦,能招的全招了。此人雖然所知有限,但與噶爾弼合謀期間,對噶爾弼身後撫遠大將軍胤禎的布局也知得一鱗片爪,再跟福建當面的跡象比照,李肆頓時心裏有了底。
甘鳳池搖頭:「全是老百姓,怎可無辜牽連?平日訓導門中弟子,講的都是俠義之道,為人師者,更要以身作則。」
蔡勇搖頭糾正,可那絲驕傲依舊沒能掩住:「只是代指揮使而已,還掛著右校尉的銜級呢。」
陳舉聳肩,這事他也很奇怪,之前他只查到這二人的下落,卻是禁衛署查到了他們的真實身份。說起來還拜最近禁衛署抓到不少北面細作所賜,很快就知道這兩人的底細。
「好身手……」
這頭目淡淡說著。
兩人對視,片刻后又同時嘆氣,都不是尋常人物,知道現在可不是吵架的時候。
「再要頑抗,下一輪就將你們打成篩子!」
接著蔡勇道:「這兩人身手雖然高強,但也不是什麼超凡入聖之輩,天王為何對他們青睞有加?」
「周昆來,甘鳳池,你們已經被四面包圍,再無退路,速速自縛請降,否則槍彈無眼!」
甘鳳池十指疼痛欲裂,心頭也狂震不已,這個巡差頭目可非一般人物,槍托揚起的時機和力道把握得再精當不過,竟然也是個練家子。
陳舉笑道:「聽說那飛小子已是一營指揮使了,真是前程遠大。」
周甘二人據著高處,又是身手高強,那些巡差即便披著藤甲,舉著藤牌,在兩人面前也如幼兒一般無力,舉手投足之間,一個個巡差摔下樓梯,跌得頭破血流。
幾乎就在同時,甘鳳池也動了,人已撲到那頭目的身前,雙手展作鷹爪,就要將此人挾住。
這個時代天上沒有衛星,身邊沒有電台,若是只殺人,倒還像槍炮一般,直接把殺手當槍彈炮彈打出去坐等結果就好,若是要抓人,抓容易,回來卻難。
樓外是數百人敵軍,樓下是數十火槍兵,周甘二人無奈地束手就擒。
「老蔡,果然還得靠你出馬!」
「別以為你就得逞了,周甘二人可是不世英雄,之前激將得逞,他們怎麼也得取了你的狗頭!」
蔡勇嘆氣:「可這般活計,也不是天天都有啊,就時時憋著等狀況,還真不如我那族侄在戰場上撒歡來得爽快。」
槍口剛剛瞄向那頭目,轟的一聲,周昆來膝蓋綻起血花,人也撲倒在地。
兩人正戰得心氣高揚,第三波上來的人變了模樣。雖還是灰衣,卻套著鐵盔鐵甲,手裡端著帶長長尖刺的火槍,不待分說,一陣排槍轟來,將兩人藏身高處打得木屑橫飛。
廣州城南,悅來客棧,數百兵丁正圍得客棧水泄不通,全是灰衣巡差。
陳舉點頭:「還是天王遠見,知這一城總有尋常巡差難以料理的硬茬,用你們組了特警隊,今日可顯了奇效。」
廣州縣典史陳舉把著一個鐵皮喇叭,朝客棧高處高聲喊著。
甘鳳池只覺難以置信,此人身手估計不比他差多少,之前也該是號江湖人物,為何會甘心當個普通的巡差頭目?
那頭目也是個中年人,冷聲應著,另一支短銃指住了甘鳳池。
李衛被丟進監牢時,還沒完全回過神來,就覺自己不僅在夢中,還是在演義中。直到對面有人喚了一聲,這才頭皮發炸,完全醒透。
接著再收到虎賁軍已經突入郴州府城的呈報,李肆心中大定,既然清廷要在湖南動手,他就用上一貫的招數,搶先攪亂湖南。
看看正躺在地上抱膝慘呼的周昆來,甘鳳池暗嘆一聲,抱頭跪地,再不反抗。
李衛驚聲問:「你怎會……」
蓬聲悶響,那頭目轉腕,揚起槍托,另一手又拔出了一支短銃,就跟甘鳳池的鷹爪來了記硬碰硬,兩人同時後退兩步。
周昆來怒道:「不定就是那些人投告我們!」
這期望就像是一盞明燈,在李衛那已陷入昏黑一片的心中點亮。
想到自己跟李肆這幾年的恩怨來往,李衛一顆心不斷朝下沉去,像是砸在一處翹板上,將另一絲期望越托越高。
「閣下是哪路英雄?」
沒注意到甘鳳池的神色,周昆來探頭看看樓下情形,恨聲道:「之前你就不該放走三樓的住客,挾住他們,咱們怎麼也能逃脫。」
「拿湖南民勇來當前鋒,還真當他們個個都是膝蓋中了一箭,只好隱居鄉間的冒險者么?」
「周昆來不熟悉,可甘鳳池……居然被李衛拿來用了,歷史崩壞得真不成樣子啊。」
于漢翼布置抓捕時,特意交代說,天王要活的,讓陳舉頗為犯難。還好靠著蔡勇的特警隊,生生震懾住了兩人,雖然傷了一人,結果還算圓滿。
蔡勇微笑道:「要謝還得謝于總辦,更得謝天王,咱們這些老兵,總還有可用之處。」
三樓上,扮作商人的周昆來咬牙切齒:「怎麼可能!?我們就去探了一趟路,怎麼就能露了形跡!?」
這隊火槍兵的頭目厲聲呵斥著,周甘二人心中透涼,身手再強,總也擋不住槍彈。
天王府,那個崩壞歷史的肇事者正無一絲自責地吐槽。
「郴州,必須要守十天,甚至半個月。」
「上!敬酒不吃吃罰酒!注意嘍,于總辦交代,一定要活的!」
「佛山蔡勇,不是什麼英雄,不過是在戰場上被一箭射中了膝蓋的老兵。」
扮作夥計的甘鳳池下意識地摸摸腦後辮子,嘴裏沒說,心中卻道,多半就是這辮子惹的禍。這一路行來,就因為這辮子,在太多地方留下了痕迹,早知如此,就該剃了這累贅物。可真剃了,到時又該怎麼在江南立足?前次是被身邊人出賣,今次又是被辮子拖累,真是何苦來哉。
即便民勇用上了燧發槍,可未經訓練,士氣也不算太高,打出幾乎快一比三的傷亡比,換在另外三軍,已是敗得不能再敗。要知道英華立國,歷場戰鬥下來,傷亡比都在一比十以上,這幾乎已經成為英華官兵衡量戰果的標準。
接著上來的巡差就多了花樣,舉起之前那種粗粗管子,蓬蓬射來大團煙霧,兩人卻是早有應對,扯起門帘一陣猛揮,將煙塵驅了回去,嗆得那些巡差幾乎快咳了血,狼狽地再度退卻。
周甘二人被押了出來,陳舉朝蔡勇蹺起大拇指。
胡期恆苦笑:「李兄這般大能,也遭了毒手,我一介書生,小小道員……」
孟奎來信請罪,李肆安撫了他,但接下來的實戰,李肆還真沒辦法完全依靠他。虎賁軍攻陷郴州,估計已經捅了清廷的馬蜂窩。同時李衛和胡期恆莫名失蹤,噶爾弼驚惶惱怒,肯定會以所聚的數萬民勇,再加上湖南綠營,傾盡全力反攻郴州,那將是一場惡戰。
「速調龍驤軍回援!」
兵丁上前來扣鐐銬,周昆來還不甘心,身手一晃,那兵丁就跌了出去,身上的火槍也到了他手上。
眼見天色將暗,陳舉再無耐心,一揮手,上百巡差湧入客棧,片刻后,就聽得呼喝連天,樓板轟響,塵土四溢,已是跟那兩人戰成一團。
原本還想著去審訊甘鳳池,順帶說服這個江南名俠為自己所用,可來自郴州的急報,將李肆的心緒引到了更重要的方向。
胡期恆!?
李肆作了決斷,必須將北面力量的力量加強一些,否則頂不到正戲開場之時。可龍驤軍已深入廣西,全軍而回,至少要十天,這段時間,靠不了孟奎,靠不了那些初出茅廬的營頭,就只能靠那些出身青田司衛的基層軍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