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二章 我們是賽里斯人
周圍也安靜下來，無數葡人都在等著小謝的回答。小謝詫異地看向索薩爵士，後者無辜地聳肩，實際上他去亞洲的時候，也還以為英華人依舊剃著韃靼小辮。
小謝是使團之首，他這話就定了工作調子。可眾人還是疑惑，要怎麼化解掉葡萄牙人的棋局？同時朝著小謝所說的目標前進？
隨船從亞細亞回國的索薩爵士驚呼出聲，而原本的澳門總督馬玉則已是目瞪口呆，他比小謝還要迷惑不解，為何自己的國家擺出了這樣熱烈的歡迎架勢。
小謝道：「我剛才說了，我們是賽里斯人……」
賽里斯人，這可是在歐羅巴已消失了上千年的稱呼，就跟古老的希臘一樣神秘而尊貴。此時的歐羅巴人，稱呼中國是「契丹」、「韃靼」、或者「支那」。
兩人這禮節相錯的會面，被葡萄牙報紙描述為兩國互相尊重的和諧一幕，儘管……場面看上去有些像平托在覲見小謝。
小謝用足了不屑的語氣道：「那辮子，不過是蠻族侵佔我們的土地，奴役我們的人民，逼迫我們效仿他們而留的髮式，到現在也不過七十年的歷史，跟我們賽里斯上溯五千年的歷史相比，根本就微不足道。」
「細作之事，先不要妄動，咱們要在這葡萄牙站穩腳跟！」
就在印度，使團已經充分認識到，不過三百年，寰宇天下就已大變樣，英華開門已是晚了，而這差距，就要以他們為先，奮起直追。
其他人也都明白了，
小謝悠悠道：「我們來自賽里斯，我們是神秘、高貴、富足、強大，溫文爾雅的賽里斯人……」
「葡萄牙，要成為我英華在歐羅巴的門戶，時時刻刻都要跟我英華站在一起，替我們英華觀望風色，替我們英華謀取利益，必要的時候，還要跟著我們英華一同作戰！」
當小謝將這個古老的稱呼吐出口時，不必郎世寧翻譯，周遭響起難以置信的驚呼。
他敲著書案，指關節落在那張歐羅巴地圖的葡萄牙上，剛才國務大臣對他所言的歷史變幻有所觸動，讓他隱有所悟。
而在迎接使團的葡萄牙人眼裡，這幫中國人，跟之前傳教士和商人所描述的中國人，也是截然不同的。
本是放鬆到了極點的小謝，如貓兒被踩了尾巴，眉毛頓時直了。
說實話，小謝帶著魯漢陝、唐孫鎬和郎世寧等使團要員踏上地毯時，身子還有些發僵，但落腳在堅實的陸地，跟大海拼搏了大半年的艱辛驟然消散，他們的心情也沉凝下來，開始面對此行真正的使命。
花瓣漫天灑著，
擦了擦從假髮下滑落的汗水，平托直起腰，目光卻沒直面小謝，而是在他腦袋上游弋。
使團的三條海鰲戰艦也遭受了不同程度的破壞，其中一條也觸了礁。萬幸的是靠著下層的水密隔艙設計，這條船在轉移了人員和貴重物資后才沉沒。
把這消息品了好一陣，魯漢陝咬牙道：「這是把咱們當棋子耍了？」
在這個大棋局下，澳門乃至安南葡人的待遇，都已是小事一樁。
使團在直布羅陀沒被允許上岸，到今天，華夏紀元，聖道三年元月十六，剛剛度過元宵，他們這才算是正式踏足歐羅巴。
他舉起一副捲軸，再點點自己：「陛下對葡萄牙人的心意在這，我小謝的一張嘴在這！」
接著小謝的語速快了許多：「他們開這棋局，咱們不玩！咱們另開一局！依照通事館的華夏九服構想，葡萄牙是要從『蠻』變為『藩』！」
「我們不是清國人，不是韃靼人，我們是中國……是賽里斯人。」
葡萄牙人搞這一出，不過是將他們這使團當作了砝碼，跟歐羅巴諸國爭奪亞洲利益的砝碼。與此同時，也是營造出一股雙方走得極近的假象，讓歐羅巴諸國對使團心抱警惕，從而讓使團只能倚仗葡萄牙人跟歐羅巴溝通。
魯漢陝和唐孫鎬等人相互對視，心說謝八尺開始發功了。
小謝昂首挺胸，讓他的紫袍烏紗更顯威嚴，胸
被葡萄牙人的熱情和歐陸異樣的氣息熏得有些腦袋發暈，使團諸人都還如墜雲霧，郎世寧一臉打探到了小道消息的模樣對小謝道：「葡萄牙人以為咱們是來簽訂直航貿易協約的……」
小謝嗤笑道：「出發前，我們通事館就作過研判，這樣的形勢，並沒偏離太多。」
也不知是哪裡觸動了國務大臣的心緒，他發出了無比深沉的感慨長嘆，眼角還隱見淚光。
郎世寧附耳道：「葡萄牙在一百四十年前被西班牙吞併，七十多年前才復國。」
到好望角的時候，船長這話的正確性被充分驗證，這條名叫「席爾瓦王子」的商船被風暴拍到了暗礁上，幸虧索薩爵士和馬玉都在小謝的座艦上，眼見著那條船五分鐘內就消失在海面，索薩爵士還喃喃自語著，這是「席爾瓦王子」號第三次從亞洲返航。
沒了葡萄牙人商船的領航，使團剩下這兩條船的航行就顯得驚心動魄。畢竟華夏人對南半球的星空沒有概念，英華海軍在南洋所用的星盤、直角儀和原始六分儀很難應付。還是靠著李方膺的推測以及郎世寧的指引，才磕磕絆絆到了獅子山，在當地的葡萄牙貿易站找來了領航員。
國務大臣，伯爵平托卻也有過提點，握住雙拳，深深鞠躬，就被這長長名字壓得一直抬不起頭，估計也在暗自咒罵。
「現在是他們想借貿易路線來擺布我們，以後會是我們借貿易路線擺布他們，在實力未
「總而言之，必須要將葡萄牙牢牢綁在我英華的戰車上！」
「尊敬的外交大臣閣下，怎麼沒見到您的辮子？」
他抱膊冷笑：「我們是來交朋友的，談什麼生意，傷感情。」
索薩爵士向小謝引見帶隊歡迎的國務大臣：「這位是唐·艾里·席爾瓦·多明戈斯·巴林里·保羅·皮耶羅·阿里亞德斯·平托·孔塞……」
這一行行程，出南洋都沒什麼問題，一直到加爾各答和果阿都還算順暢。在印度呆了一段時間，跟不列顛、法蘭西印度當局和葡萄牙果阿當局作了充分溝通，達成了西行協議后，才又重新上路。這讓使團里很熟悉鄭和故事的大多數人既是憤慨，又是無奈。沒有這個協議，他們這個使團就要被當作一般商貿船隻。而在印度洋，以後更遠的大西洋，所有歐羅巴國家的東印度公司，都不歡迎華夏人自己跑去歐羅巴。自然，所謂「不歡迎」，不過是大炮的炮衣。
緊急會議上，這事一說，眾人才恍然，怪不得葡萄牙人這麼熱情呢。他們在亞洲已被擠得沒了地盤，路過果阿時，也難見貿易商港的繁盛。如果英華海商直航葡萄牙，不，這不太現實，僅僅只是直航果阿，葡萄牙人就能在亞洲貿易棋局裡打個翻身仗。
「平托國務大臣！里卡多王子！」
接下來的行程就異常艱辛，即便是跑熟了路線的那條葡萄牙商船，也是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用
小謝照著郎世寧的提點，伸手準備跟國務大臣相握，臉上也是笑容燦爛。但聽著這麼長一大串名字，臉肉也有些僵了，心中暗道這葡萄牙人是故意的……他可是不清楚，歐羅巴各國里，葡萄牙人的名字最長。
英華正左手推開金融那扇福禍難測的門，右腳準備踹上西班牙的呂宋之門，而遠在歐羅巴的英華使團，則已正式推開了外交之門。
唐孫鎬怒聲道：「果然是只知商賈事的蠻夷！就不怕我們這棋子，砸了他的棋盤！？」
人潮、鮮花、歡呼、禮炮，里斯本港口沉浸在一片狂歡之中，被這似乎有些過分的熱情包裹，當織花波斯地毯一路鋪上踏板，直到小謝的腳下時，他還沒回過神來。
小謝哦了一聲，眼中閃起異樣的光芒。
這九個月里，使團病死了四十多人，小謝等一干要員都沒躲過疾病，幸虧出發時配足了醫護人員和醫藥，還依照李肆提點的一些要則，每到一地就補充水果蔬菜，使團的損失才沒有擴大。到了歐羅巴，瞧著這幫中國人還保持著一口好牙，索薩爵士和馬玉感覺非常神奇，私下裡都認為，中國人跟歐羅巴人的生理構造是不一樣的。
聽著小謝將通事館對葡萄牙的定位，也是此行一樁重要的縱橫事道出口，眾人心神搖曳，真不愧是謝八尺，口氣大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