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章 長江大決戰：實力派演技
李元抽了口涼氣，那之前所見的水戰……
「狀況如何？怎麼會敗？」
「我都在佩服自己的演技啊，以前還不知道，自己能有這本事。」
吳文仲還是有些擔心，「可是……咱們這事似乎搞得有些大吧，戰後朝廷追查，那該怎麼辦？」
看著李元船隊的模糊船影，魏韓吳三人對視一眼，灰敗臉色猛然一變，眉飛色舞地笑了起來。
對綠營來說，這一戰打好打壞又有什麼差別？反正都是要講和的，能出力就出力，能得利就得利。至於跟南蠻勾通，既然本就要講和，又何妨現在就「友好相處」呢？
朝廷在湖北的軍力構成很複雜，武昌大營匯聚的是安徽、河南、山西等地的綠營。武昌水師也由武昌大營主將直管，官兵相對可靠。荊襄方向，荊州旗營沒什麼戰力，但終究是吃朝廷鐵杆莊稼的，也還可信。
猶豫了許久，再跟中軍吵了好一陣，依舊沒有結果，荊襄水師卻敗了下來。
「可失船太多，岳鍾琪會不會以此名義處置我們？」
兩人驚疑不定，孟松海嘿嘿一笑：「演戲而已……」
魏洪也道：「你啊，思路要搞活……」
岳鍾琪嘆氣：「可這證明不了什麼，他們腦子還真是好用，手腳也真是乾淨啊。」
李元這話，如撕開暮色的晨光，岳鍾琪心中頓時亮堂。
「這個好辦，之前咱們不是在轉賣商人的船么？把那些船補到營中，失船數目能少許多。咱們丟的船多，可丟的人少，敗跡也顯不出有多厲害。」
「讓那個王外委轉告韓登，再讓韓登傳給魏吳兩人，北面的商船我不要！他們再串通商人賣船，我就扣銀子！至於韓登說的那事，還有太多細節要談，要他親自來！」
施廷舸道：「咱們才花了四十多萬兩銀子……」
李元咬牙道：「這可是謀逆之舉！大帥就該果斷處置，將這三人拿下！」
武昌水師營中軍以自己的親身經歷，間接在幫三人說話。
三人嘻嘻哈哈，極為快活，這一戰是他們跟孟松海串通好了的。李元
他憤然搖頭：「南蠻的船隊是哪裡來的？是他們賣過去的！」
雙方在前期接觸里商議好了細節，再各領大隊聚會鴨尾盪。荊襄水師將孟松海看不入眼的小船破船擺在前面，讓南蠻水師當靶子轟沉，三位主官又表演「換船再戰」的戲碼，將最大最好的戰船讓出來。
「扯蛋……這些傢伙哪來那麼高的心氣？」
「果然是敗了……」
長江林鵬艦隊副總領，海軍外郎將林鵬在岸邊抱著胳膊，臉上還是一副不滿之色。
岳鍾琪苦笑，笑聲顯出一絲愴然：「三人？何止他們三人？沒有下面人配合，他們怎麼能將這等事辦得如此麻利？我所料不差的話，這一鎮兩協上下，跟南蠻全有了默契。處置？現在他們還能留著麵皮，不願也不敢南投，我要一處置，怕他們全都要跑南面去！」
魏洪篤定地說著，論官場政治，他這個總兵的見識，自然比兩個副將高。
探子來回很快，滿臉是汗地報說，湖面炮火猛烈，水柱紛飛。破損廢船到處都是，戰況很激烈。南蠻聚了上百條戰船，正壓著荊襄水師痛打。他們尋著荊州水師總兵魏洪時，魏總兵正換船再戰，據說已是換了三條船，依舊奮戰不止。
「快走快走！南蠻若是追擊，咱們可得全軍覆沒！」
朱三點頭哈腰地應著，告退時還習慣性地跪地叩拜，孟松海不耐煩地揮手趕開，見林施兩人迎上來，揚眉道：「整頓艦隊，準備出戰！」
再招來韓登和吳文仲，兩人雖沒受傷，卻也是一臉灰敗，滿身濕透，據說也是換船再戰，但依舊力不能敵。
光靠銀子沒辦法徹底砸倒岳鍾琪，必須要讓長江艦隊儘快具備戰力。賈昊不計較艦隊歸屬，從神武軍里調來一翼老紅衣，再調
正要吵架，孟松海帶著一個人過來了，那人一身綠營兵打扮，腰間還扎著一根寬寬皮腰帶。
這就出戰了？船沒改完，人也沒訓，怎麼打？
除此之外，包括水師，湖北還有好幾萬綠營，這些人的屁股就有些不穩了，所以李元來時，本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李元不願就此放棄，聽說戰場不遠，他就想去實地觀戰，不僅可以第一時間掌握形勢，還能確定荊襄水師是不是在暗通南蠻。
「大帥啊，要怪……就怪朝廷已無心復這天下，此戰只為講和。」
總之這鴨尾盪水戰，是假中有真，真中有假，就這麼一齣戲碼，又賣出去四五十條戰船，三人私囊鼓脹，還有大戰名義掩護，岳鍾琪很難查得清楚。
大半天時間，李元的船隊到了沅江北面，兩座大島之間的鴨尾盪。遠遠就聽見炮聲轟鳴，身邊軍將臉色頓時變了，還真是在大戰。
船工方面，湖廣經略房與信也很關心水路爭奪之事，全力配合，發動龍陽、益陽、湘陰、沽羅和湘江沿岸各地的地方官府，深挖鄉村，也湊出了三四百敢捨命的船工。
跟著李元來的武昌水師營中軍死活不願再往前行，「若是南蠻那條怪船也在，咱們這一去，就是肉包子打狗……」
其他孟松海入眼的戰船，處置則各有分寸。如果是知情並且有心南投的，就裝作看不見，讓他們自己投向南蠻。如果是不知情並且看不順眼的獃頭鵝，則以軍令調度孤立，由南蠻自行強攻。那些知情但卻無心南投的，通過手下親信早已聯絡好了，裝作力戰難擋，駕舢板逃走，丟下大船就好。
李元可不相信，但探子所報的戰況卻無問題，他雖覺不對勁，卻也無話可說。
「他想以戰敗為由處置我們，怕也難服軍心。之前他本就大敗，連兒子都丟了，一月來攻常德也
「多半是那怪船躲在後面發炮，就它一條船，還好對付，可再加上一個船隊，真是麻煩了。」
李元楞在當場，就聽岳鍾琪嗓音越來越低沉：「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這可是國戰，他們那顆心到底生成什麼模樣？」
吳文仲還是有些擔心，岳鍾琪是大帥，一定要收拾他們，總是有辦法的。他們一鎮兩協，本有二百來條戰船，前前後後竟然賣出去了六成，加上用來當戰事道具的「演出成本」，他們現在只剩下四十來條戰船。
「下面人知情的大多都過去了，不知情的，被咱們擺布在外圍，還以為是在真打。少數幾個，就像那王外委，都是吃飽了銀子的，怎麼也不會自尋死路。」
各方重視，資源急速向長江艦隊匯聚，從表面上看，孟松海等人創造了奇迹，在一月不到的時間里就拉扯起了一支隊伍。可內里是個什麼情形，大家都清楚。
留守軍營的人告知李元，巡湖隊遭遇南蠻船隊，雙方正在對峙中。三位主將領大隊人馬往援，怕是正在大戰中，李元這才鬆了口氣，他還以為三人帶著水師去投南蠻了呢。
自定下「造不如買」的建軍計劃后，不僅從荊州、彝陵和襄陽水師那買了五六十條戰船，加上這段日子湖南船廠趕工的戰船，現在長江艦隊已經擁有六七十條可載千石以上的大船。
「估計丟了一半多船吧，南蠻太厲害，隔著幾里遠，咱們的船就一條條沉了，連對方船影都沒見到。被打得亂成一團，南蠻的船隊再撲了上來，就這麼……哎喲……」
魏洪氣喘吁吁地說著，不小心牽著了傷口，還呲牙咧嘴地叫喚。
靖邊大將軍行轅，
上了魏洪的總兵座舟，李元繼續逼問。
「戰場在哪？鴨尾盪一帶？好，咱們去親自看看……」
武昌水師是被雷公號打怕了，李元也沒辦法，只好動員悍不畏死的兵丁，駕小快哨去前方打探消息。
另一個副總領，同是外郎將的施廷舸瞥瞥他，同感外加白眼。
「南面那個孟總領，很好說話啊，為了幫咱們掩飾，處處配合。只要下面人嘴巴閉緊了，岳鍾琪怎麼也尋不著把柄！」
「又舊又雜！船是這樣，炮是這樣，人也是這樣！這仗怎麼打啊？」
孟林施這個三人新嫩組顯出了能耐，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里就搞到了船，而且還是直接從岳鍾琪手下弄來的，這功勞非同一般。「食敵一鍾，當吾二十鍾」，長江艦隊花錢如瀑布，可賈昊卻一點也不心痛，這錢花得太值了。
人就有些麻煩了，從滿清湖北水師那一鎮兩協里投來好幾百兵丁和船工，可都吃飽了銀子，就想著過安生日子，願意留下來干仗的沒幾個。而且就算他們都留下來，孟松海也沒那個膽子放心用。把這些兵丁打包轉給鏢局、船運公司等等單位，極少數還堪一用的人留在了長江艦隊里。
見到了李元，一身濕漉漉，還吊著胳膊，滿臉是血的魏洪驚惶不定地喊著。
是啊，他居然以己心度他人之心。對他而言，對田文鏡、錫保、鄂爾泰乃至李衛而言，都擔著這一戰的責任，無心去想戰後之事。可上到王公宗室和朝廷，下到地方文武，特別是綠營，想的卻是終戰之事。
林鵬道：「總不能全花了，打仗不要銀子？」
韓登無所謂地道，之前他賣自己的船不夠，還從襄陽商人那拿船，轉手給南蠻。
龍陽北面，洞庭湖畔，三四十條大船泊在湖畔，來往人色絡繹不絕，搬運著各種物資，船上也叮叮咚咚響得熱鬧，正在改船裝炮。
李元回過味來，想及雍正對此戰的態度，想及此前從朝廷傳下的風聲，他
可在習慣了海軍標準化的孟林施三人眼裡，轉瞬就立了起來的長江艦隊簡直是慘不忍睹。船是大小不一，船型也亂得一塌糊塗，只好捏著鼻子挑了一半出來用，剩下的就當運輸船。
要讓這些船開動起來，還能打仗，起碼要四五百船工，同等數目的炮手，以及兩千以上的戰兵，人能用銀子買，可靠而且勝任就難保證了。
他還想一探究竟，問探子有沒有看到南蠻的怪船，探子都說湖面炮煙太濃，看不清楚。
「江西戰場，錫保和田文鏡已打進袁州和吉安。我在湖南，非但沒有牽動南蠻，反而生了內亂，就算皇上信我，也再難保我。」
這個結果早在李元預料之中，他不確定的是，南蠻這支憑空蹦出來的船隊，跟荊襄水師到底有什麼關係，可就眼前所見，之前的懷疑似乎都站不住腳，魏洪確實是在死戰。
岳鍾琪的武昌水師收縮在常德東北湖畔，而一鎮兩協的水師在安鄉南面的湖岸立營。岳鍾琪幕僚李元帶著武昌水師中營十多條戰船泛舟前來，見到的卻是一座空空蕩蕩的大營，頓時心頭劇震，暗叫不好，莫非是……
船雖雜亂，卻總算是有了，火炮也有了下落。賈昊不是完全放手不管，把湖南能搜羅出來的火炮分了大半給孟松海，七八十門，都是英華永曆年代，乃至天王府時代的老八斤和老十二斤炮，孟松海甚至還見著了當年金鯉號上的八斤炮……
林鵬抱怨的就是這事，亂七八糟拼起來，要談作戰，簡直就是妄想。而施廷舸那一記白眼，是覺得林鵬貪心不足。
「是是！大帥放心，我朱三一定把話帶到！」
李元沒尋著什麼破綻，一臉狐疑地下了船，回報岳鍾琪去了。
韓登嗤聲笑道：「別說朝廷了，就連皇上，怕都是眼巴巴地指望著南北能議和，這一戰為的不就是這個么？咱們終究沒投去南蠻，一顆心還是向著皇上，向著朝廷的。朝廷怎麼可能來追究這事？你沒看過《中流》？朝廷要出兵的絕密消息，可還是從紫禁城裡，皇上的身邊人口中傳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