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八章 西京諜影：唐皇之憂
卻沒想到，空守閨房十年，皇帝再度注意到了她，此次邀她帶著飛天藝坊到西安慰民，本就存著折花之心。
劉興純道：「淳太妃遞過來的消息未必是真，甚至細節都可能有誤導，但韃子在西安準備作亂這事該是不差，為萬一計，臣請陛下縮短在西安的行程。」
洛參娘趕緊屈膝萬福：「能得陛下愛憐，奴已歡喜得要死，安敢奢求其他……」
馬千里冷笑道：「他肯定要去，不過不是去霸陵，而是去華清池……帶著洛參娘去，霸陵只是遮掩而已。這狗皇帝志得意滿，把自己當了唐明皇，帶著美人，不去泡泡華清池，怎算是來過長安？」
守捉署衙正堂，數十黑袍官員轟然躬身，壓嗓門同聲道：「嗨咦！謹遵守捉鈞令！」
「就怕外面的人還是要嚼舌根的，有污陛下清譽。」
接著這凄楚消散，真要入了後園，怕就是自己的死期了，後園幾位娘娘雖都有善名，可自己這身份，就是古時趙飛燕之輩，還能有好下場嗎？
再想到後園里，皇帝跟幾位娘娘恩愛至今，甚至為顧全她們，都不願立后，搞出荒唐的「皇帝以天道為後」一事，洛參娘暗道，便是以情義論，皇帝也是天下一等一之人。
「黑田君，我們候選組也請戰！」
李肆坐上了龍椅，揮手止住眾人參拜，談笑風生，下方官員們也微笑以對，相互之間還眨眨眼，傳著什麼默契。
這是西域大都護吳崖領著大都護府官員來彙報軍國事，西域大都護府轄陝西、甘肅、青海以及西疆沙洲一帶，屬於軍管。大都護府一面要向政事堂彙報，一面也受皇帝直令，李肆自要過問具體事務。
馬千悅咬了咬唇，目光從迷惘轉為堅毅，好一陣才道：「妹妹會儘力一試
不過大事之前已處理過了，殿上就沒什麼嚴肅氣氛，直到西域大都護府長史，陝甘青三省總督劉興純說出「淳太妃」一名時，才稍稍有了議事的調調。
「候選組么……你們要加入也可以，但你們得牢記你們的身份！我就是你們的榜樣，仰慕中華，需要獻上效死之心！日後你的根牌，你的靈位才能回歸中華，找到自己的根。」
恭送守捉離去，這數十官員就低低議論起來，腔調都頗為彆扭，不少人更直接用東瀛語交談。
元宵已過三日，據說皇帝下月還要去北上居延，算算只剩下十來天的時間，馬千里一點點聚著明暗兩面的勢力，可西安官府似乎得了點風聲，巡查力度越來越大，馬千里根本觸及不到皇帝的行程安排，一日比一日焦急，就覺機會就要錯過，此行的任務怎麼也再難辦好。
話是這般說，心中卻閃過一絲凄楚。皇帝的意思很明白，皇宮後園沒有她的位置，她只能無名無分過自己的日子，隨時侯著皇帝的寵幸。
馬千悅道：「說不準，皇帝行程都是到最後兩三日才會決定，不過洛參娘要去，說不定皇帝也會去。」
這話直吐心聲，洛參娘紅了臉頰，早年邊壽名給她畫飛天圖時，皇帝就跟她有所接觸，那時她還是懵懂少女，本有幻想，卻沒料皇帝沒那個心思，還讓她好一陣難過。之後她專心操持起自己的飛天藝坊，在國中立下第一樂舞坊的名聲，漸漸淡出舞台，居於幕後。
李肆卻不管：「就是個樣子也成啊，朕就想看看……」
掃視著部下，官員滿意地點頭。
但便是吳崖，也不敢多問，恭謹受令。話再說回來，韃子居然
參娘嘆道：「奴倒是會一些，但也只是皮毛，近日正在募精於此道的舞娘，還得是西域人，才懂西域舞的精髓啊。」
洛參娘伺候著李肆穿衣，隨口這麼說著。她身邊的樂師們都受了訓誡，自不會透露皇帝和她的秘事，但飛天藝坊跟著皇帝一路來了西安，國人肯定會下意識地腦補此事。
霍正仁扶著腰間的長刀，朗聲說著，新候兩組的部下們滿眼放光，都鼓起了十二分的心氣，立志將這趟差事辦好。
洛參娘這般自忖著，此時李肆穿起暗紋大紅團龍袍，戴上無翅烏紗，正伸展臂腿，吐納晨氣，跟十年前那個年剛而立的皇帝比起來，又多出一股睨視天下的帝王威壓，洛參娘暗道，陛下也不同了……
一雙大手在身上「肆掠」，洛參娘自不敢抗拒，但心中卻揣著惶然，正想再勸一句，李肆卻已起身了。不顧地寒，她也趕緊起身伺候，寢殿里可沒侍女，卻不料李肆轉身幫她套起了衣服。
「守捉大人交下的任務，關係著陛下的安危，這是無上的榮光……」
記起一夜纏綿的溫柔，剛才還為自己批衣，洛參娘就覺自己已佔了老天爺天大便宜，之前那話本是隨口道來，現在則是足足的心聲。
李肆聳肩道：「朕這清譽本就是要丟的，丟了面子，不能再丟裡子。」
一側恭立著的短裝警差們終於忍不住開口，是純正的東瀛語。
「如此就好，那麼……新選組，行動！」
西域大都護
又到圓月當天時，洛參娘斟酒奉飲，擔憂地道：「若是真有什麼差池，參娘萬死難贖了，陛下還是……」
「吳魔頭，預算的事跟范獨眼去爭，別在這跟我嘮叨，老劉啊，昨夜不是喝醉了么？還以為你爬不起來了。甘大俠，你怎麼生了肚腩……」
甘鳳池朗聲道：「臣在西安招募警差，民人踴躍，百人爭一職，由此可見，我英華國泰平安，人心歸服。韃子靠區區小賊，就想作亂，那是做夢！」
「但是，此事明顯是那茹喜有所圖謀，朕一走了之，當了那茹喜的刀子，徒讓她坐收漁利。此外，岳鍾琪那個老麻煩也還在蹦躂，讓朕殊為不喜……」
李肆未置可否，看住甘鳳池：「不管多大底牌，若是韃子作亂，不動義勇和紅衣，甘守捉能平么？」
洛參娘忍不住要遞白眼，陛下啊，哪有你這般厚顏的……
李肆搖頭笑道：「參娘想岔了，朕既為國事，也為私事，公私相濟，方為正道。」
黑田六兵衛，不，已得了英華國籍，改名為霍正仁的大都護府守捉使特警曹事，新選組組頭怒喝道，候選組的新嫩惶恐地伏地請罪。
正在宅子里急得打轉，妹妹馬千悅回來了，展顏道：「大哥，我被選進去了！」
大都護府旁的守捉署衙里，劉興純跟甘鳳池計較了半日，依舊未得要領。
聽皇帝這話似乎要點頭了，眾人都暗暗心喜，不料李肆轉口就吐出一個
李肆抒發著帝王感慨，讓在場的官員，尤其是于漢翼、吳崖和劉興純等人生起一股豪氣。皇帝還是四哥兒的時候，從來都是以天下之利看事的，縱然憋屈，也要忍下，可現在，皇帝似乎已完全舒展開了，看事的角度也跟從前有了差別。
他吐出一口濁氣，再道：「場面搞大一些也無妨，朕倒是覺得，越大越好。如今一國思定，已不太把故土放在心上了，此事正好當作南北之勢的火種，先烘烘人心。朕就是這個意思，你們好好議出個章程來。」
甘鳳池道：「那釘子是不是牢靠還不知道，再說還沒查出對方的底牌，若是坐等對方動手，還真不知是個什麼情形。先動手吧，事情沒起頭就結束了，沒弄出個聲勢，怎麼讓國人矚目呢……」
李肆越說越上火，「眼下西域和北庭之事未了，西洋之戰還在繼續，騰不出手來收拾韃清，至少三五年內，還沒辦法下狠手。朕提前落跑，還回不了重手，諸卿，換作是你們，你們能忍么？」
皇帝發飆了，仔細想想皇帝的言語，也是，大英要真接了韃清的招，這面子可丟得不小。不過皇帝把這事看得這麼重，也許是有起床氣，說不定還在惱韃子壞了西安的「度假」。
「諸位！記牢守捉大人的話，就算是作樣子，也要認真地作，不能有一分一毫的懈怠！」
不……這是絕好的男子，時時顧著女人。
李肆沉吟片刻，嘆道：「朕掌國二十多年，這種事遇過不少了，也知便是沒有兇險，也會令一國人心大動，更不舍讓妻兒揪心。」
聽妹妹說見到了洛參娘，還打聽到了四日後飛天藝坊要去霸陵演出，慰問駐霸陵大營的紅衣兵，馬千里大喜：「皇帝也會去嗎？」
李肆卻是色心難耐，就
劉興純也點頭，即便不動用紅衣和義勇，光靠吳崖這尊魔頭的凶名，就能鎮下絕大多數異心之徒。
「那茹喜一張嘴，那岳鍾琪一揮手，朕就要挪屁股，改行程，朕這個皇帝，是不是當得太沒面子了？」
「老姑娘了，陛下為何還看中我呢？」
李肆目露精光，沉聲道：「一切照舊！那些魑魅魍魎之輩，有爾等在，朕有何懼？不僅要破了他們的謀划，還要牽出他們背後的謀主！茹喜也好，恂親王也好，岳鍾琪也好，都得讓他們吃足苦頭！讓他們後幾年乖乖洗好脖子，等著朕的劍去砍頭！」
接著他語調轉低：「只是……要苦了參娘。」
洛參娘自有人安排著從後殿離開，李肆轉到兩儀殿的正殿，見於漢翼帶著一行官員等在殿上。
剛說到這，兩人都有所悟，對視一眼，同聲道：「咱們真是想岔了！」
劉興純頗為頭痛：「抓人是容易，你在那邊不是早埋下了釘子么？可要牽出岳鍾琪，乃至恂親王和淳太妃，還要報復回去，這就是大工程了，總不成由我們西域大都護府派人去北京城放一把火，燒了紫禁城吧。」
眾人趕緊搖頭，能忍也不能說出口啊。
洛參娘心弦顫動，「奴本珠江一飄萍，何德何能，得天子垂青……」
接著他興奮了：「只要他出城，我們就有機會，妹妹，如果你再能弄到皇帝車駕的行程安排，狗皇帝絕對要完蛋！」
「閉嘴！叫我霍——正——仁！」
一個警階最高的官員站了出來，訓誡著眾人，堂中再度響起整齊的嗨咦聲。
李肆道：「朕既有仁人之志，當有愛人之心，愛美人之心更是理所應當嘛。」
只是皇帝的意思要變作章程，這就讓人很是犯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