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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五章 我的時代我做主

第五百二十五章 我的時代我做主

柳乘風說話的時候,萬通疼得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而在這廂房裡的幾個親信卻仍是目瞪口呆,驚得說不出話來,更別說讓他們衝上來制止柳乘風了。
如曾百戶這樣的人在錦衣衛裡頭比比皆是,這些人平時都很清閑,再加上有同僚慫恿,多少都沾了這些東西,聽說指揮使大人會發下五十兩銀子,自然覺得沒有了後顧之憂,便將手裡的錢都放到賭桌上去,十賭九輸,待輸了眼睛便去告貸,這一次次下來,相當多的人已是欠下了一屁股的債。
這個變故來得太快,幾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驚訝地看著柳乘風。
萬通難以置信地看了柳乘風一眼,此時竟是一時不敢做聲,連那瞪視柳乘風的目光也不由撇開了一些。
若是此前,沒有這五十兩銀子的謠言,萬通將煙花衚衕百戶所的花紅平等分下去,大家自然會對他感恩戴德。可是人心便是當這謠言傳出,所有人都深信萬通的打賞有五十兩銀子之多時,萬通再發出這麼點兒賞錢來,自然就招致所有人的不滿。
萬通冷笑:「柳乘風,你想抗命嗎?」
他這句話很有威懾力,幾個明明比柳乘風要魁梧多的漢子竟是眼眸閃爍,不敢去與柳乘風對視。
而柳乘風已經霍然而起,冷冷地看著蹲地的萬通,眼中沒有憐憫,只有濃烈的殺意,按著腰間長劍的手掌早已捂得發燙,若是眼睛如刀,那萬通早已碎屍萬段,那略布了血絲的眼眸里瞳孔微微收縮,隨即,柳乘風一字一句地道:「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做了這指揮使就可以一言九鼎?你還當現在是成化朝,是先帝在的時候,可以任你呼風喚雨?」
這是貪婪……一種內心深處最原始的慾望,宛如熊熊烈火浮現在柳乘風的眼裡,在他的臉上掠過。
這道理其實和升米恩斗米仇差不多,便是萬通又豈會想到事情的發展居然會到這個地步?
萬通莞爾一笑,故作鎮定地朝柳乘風瞥了一眼,隨即道:「怎麼,柳僉事不聽本指揮使的號令?老夫原本見這衛所中的上下人等手頭緊巴巴的,因此拿了些賞錢出來想分發下去,誰知道在這衛所之中竟有人心懷鬼胎,散布謠言,慫恿大家鬧事,這樣的人和反賊已經沒無異了,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怎麼,柳僉事還要包庇他們嗎?」
而就在他大喝的時候,柳乘風卻突然動了,他原本坐在椅上,手裡把玩著一杯茶盞,手指在這羊脂般的瓷器上來回摩挲,突然間,將這茶盞高高揚起,狠狠地往萬通的頭上猛砸過去。
柳乘風按著劍,一步步地走近萬通,隨即也蹲在地上,此時他和萬通不過相隔一寸的距離,萬通像是感應到了什麼,憤恨地瞪著柳乘風,一滴鮮血自額頭處滑落下來,沾住了他的睫毛。
欠下賭坊的那一筆銀子若是今個兒不還,繼續拖延下去,欠下的債便會越滾越多,等到了那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別看他是錦衣衛百戶,可是那些人若是要收拾自個兒,足夠讓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今個兒賞錢要不回去,這輩子算是完了。
他一聲大喝,聲若雷霆,也頗有幾分威勢,此時只有在氣勢上壓倒這柳乘風才能佔據主動。
拿不到這五十兩銀子就前途盡喪、深陷泥漿,既然如此,那索性就鬧一鬧,至於後果,他們實在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想。
柳乘風又淡淡地道:「立即滾開,否則讓你們碎屍萬段!」
這時候,萬通的爪牙親信們總算反應過來了,自家的主子被一個下官打了,這還了得?至少也得裝點兒樣子,於是幾個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隨即堵住了柳乘風的去路。
他的聲音委婉動聽,就像是與老友促膝長談,可是劇痛下的萬通卻不由滋滋地吸著涼氣,在眼前這個少年身上,他看到了殺氣,更看到了一種勃勃的野心,這樣的一個少年不但城府極深,更潛伏著一股強烈的慾望。
柳乘風走出廂房,逡巡了所有人一眼,看到那些武官和校尉臉上的沮喪,心裏卻是忍不住想笑,錦衣衛這些人是什麼德行,他豈會不知道?一旦知道有了銀子發,九成的人就都跑去花天酒地了,而現在銀子沒看到,失望之情可想而知。
萬通看著柳乘風,這個指揮使僉事同時也是冷冷地看著他,二人四目相對,隨即錯開,可是雙方卻都懷著各自的心思,又同時在揣摩對方的心思。
原本大家還指望著萬通的賞金把這虧空填滿,可是誰知卻是一場騙局。
畢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萬通在一陣慌亂之後慢慢地理清了眼下的情況,現在所有憤怒的武官、校尉都已經冷靜下來,再過一會兒,想必親軍衙門和東廠那邊也會來了,所以此時的自己已經沒有任何的危險。
他說到這裏,頓了一頓,從憤怒轉化為了濃重的蔑視,薄唇輕抿,隨即道:「今個兒我便是要告訴你,你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現在是弘治朝,還輪不到你在這裏對我指手畫腳!」
柳乘風昂首闊步地從廂房裡出來,而在這廂房外頭已被無數的錦衣衛圍滿了,這些人里不少人是心驚膽戰的,生怕朝廷會追究。而有的臉上仍然有著余怒,比如那曾百戶,此時心頭已是萬念俱焚,不管怎麼說,就算朝廷不加罪下來,對他已經不是很重要了。
他們之所以撕聲揭底地鬧事,除了是自覺得自個兒被上了萬通的當,更覺得萬通拿這麼點兒銀子來打發自己甚至有羞辱自己的意思,更重要的是,大家的心裏都產生了絕望的心理。
人的心理有時候很奇妙,一個極為節儉的人,當他們撿到了銀子時也會捨得揮霍,更不必說這些本來就揮霍慣了的錦衣衛了。
一句話便把責任推到了柳乘風的頭上;而柳乘風則是輕蔑地看了萬通一眼,淡淡地道:「大人這話的意思倒像是北鎮府司里到處都是亂黨一樣,在下官眼裡,衛所上下的人都是自家兄弟,大人一定要說他們是亂黨、是反賊,那大人就當柳某人也是亂黨反賊好了。」
當然,詹事府那邊已經有耳目調查過,其中花銷最大的一項還是在賭上,京師里十幾家大賭坊這幾日都是高朋滿座,有不少是錦衣衛里的人,這些人仗著有五十兩銀子下發,一個個豪情萬丈,至少柳乘風那邊打聽到的消息在京師各衛所裡頭就有超過三千多個錦衣衛曾向賭坊借貸,所借貸的金額超過了二十多萬兩白銀,這個數目幾乎超過了京師錦衣衛的一半左右,可謂觸目驚心。
現在這些人問不到錢,那這些欠款就會滾雪球一般的越來越大,直到他們一輩子也承受不起時便是他們倒霉的時候。
柳乘風停住了腳步,幾乎是用一種戲謔的眼神看著這幾個魁梧的壯漢,慢悠悠地道:「怎麼?你們要擋本官的去路?」
若是方才,這幾人或許還會懷疑,可是現在柳乘風這一句碎屍萬段出來,居然是完全相信,幾人面面相覷,隨即便有人率先退到一邊,其餘人自然紛紛學樣。
柳乘風的臉上卻帶著笑容,一種得意洋洋的笑,他壓低了聲音,幾乎是用心平氣和的口吻慢吞吞地道:「萬指揮使,你已經老了,這個時代,現在這個時代,是我的時代。你要記清楚這一點,若是錯了,可是會死人的。你記住了嗎?」
柳乘風的一番話讓門外的武官們不禁鬆了口氣,至少柳乘風是不打算來追究了。
一聲咚響,萬通整個人發出慘呼,捂著頭蹲下了身子去。
他年紀老邁,一向養尊處優,便是到了遼東也從沒有吃過這樣的苦頭,此時被茶盞一砸,那茶盞破碎開來,將他的額頭砸出一個深紅的血印,巨大的疼痛讓他整個人腦子嗡嗡作響,整個人差點兒癱在了地上。
砰……
萬通冷冷地盯著柳乘風,他漸漸地定下了心神,不管怎麼說,只要局面能穩住,他還是錦衣衛指揮使,柳乘風便是再如何那也只是個僉事,身為僉事不聽指揮使的號令,這便是抗命不尊。
而現在北鎮府司里鬧出了這麼大的亂子,他這指揮使若是想樹立威信,就必須嚴懲一部分鬧事的人,只有這樣才能讓下頭的人知道敬畏,知曉他的厲害。
柳乘風說完這番話,莞爾一笑,恢復了那宛若溫玉的君子形象,輕輕地拍了拍萬通的肩,居然很是慈和地道:「好好養傷吧。」隨即站起來,旁若無人般地要走出廂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