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故人
直到兩年之後，方天被師父彭遠望帶走，他再也沒有見過這兩個人，但在他的心中，竺梅節在那場激斗之中堅強的形象已經深深地印了他的心間。已經十年了，當年的少年早已長大成人，他們什麼樣子了呢？方天常常暗中思量。
竺梅節雖然也年幼，卻很有豪氣，領著這些小孩子四處流浪，雖然挨餓是難免的，但幾年之中，卻也沒有讓任何一個孩子餓死，這在當時是很難做到的。
兩人雙手互握，哈哈大笑。至此兩人成為了好朋友，程大牛也一直追隨在方天身後。
方天眉頭微皺，眼看程大牛大手揮來，閃電出手，一掌將那隻巨手格了出去。
從此，竺梅節加入了那個幫會，他們的日子好過得多了，雖然他們仍然住在揚州郊外的一個破落的城隍廟裡。
海明月上前施禮，道：「小妹見過竺大哥。」
原來那揚州分舵的舵主諸葛賓是個極有才華之人，在三十六處分舵之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大舵主。此人武功了得，心計過人，馭下極嚴。即便是他手下極重要的助手竺梅節也不敢亂了方寸，招致諸葛賓的懲罰。
這些日子，各地分舵陸續到達，使得玄心派的客房立刻熱鬧起來，好在事先已經計算過了將要入住的人數，都已經做好了安排，倒也不顯擁擠。
程大牛喘息稍定，樹起大拇指，道：「好！好功夫！我贏不了你。」轉頭向竺梅節道：「老竺，你從哪裡找來的高手，是不是成心出老程的丑！」
竺梅節道：「這是我當年的一個兄弟，也是本派的大英雄方天，我和他先回咱們的住處。諸葛舵主有什麼吩咐，你就直接回客房找我。」
在正氣堂四周，共有四個院落是客房，有一些是臨時改作的客房。離正氣堂這個中心地帶並不算遠。
方天初次下山，目標便是揚州，他要看一看當年的夥伴還在不在，當年照顧他的竺大哥到底怎麼樣了。可惜的是在半路之中遇到了公孫燕等人，已至於改變了他的行程，反而離揚州越來越遠了。
方天有些詫異，海明月抓住了方天的手，握了一下。方天看了一眼海明月，不再說話。
三人面面相覷，竺梅節道：「這個人是湘樊分舵舵主程大牛，據他自己說是程咬金的後人，也善使一把大斧，力大無窮。此人性格很是
程大牛道：「到底是誰，如此有名，我老程怎麼不知道？」
說話間，黑大漢程大牛已經走到了方天三人面前。程大牛也不看面前的到底是誰，伸手一扒拉，喊道：「別擋著老子，趕快讓開！」
竺梅節想了一下，向後一揮手，立刻跑上來一個大漢，不等竺梅節開口，就道：「竺執事，您有事您去忙，有我在這裏呢？等一會兒舵主出來，我跟他彙報一聲。」
方天道：「程舵主，我們不打不相識，我們交個朋友吧。」
真不知是如何挨過那次激斗的。竺梅節的堅韌感動了一個當地幫會的一個小頭目，三拳兩腳解決了那伙大些的流浪團伙，救下了他們。
這一輪急攻，全是硬碰硬，周圍眾人個個心驚不已。方天也不好受，暗暗運轉陰陽神功，化解身上的不適，但面上卻沒有任何顯露，仍然掛著微笑，穩穩地站在那裡。
海明月道：「大哥，我們還是到屋裡再詳談吧。」
方天心中一驚，該來的還是來了。
竺梅節顯然大為高興，望著方天，哪裡想到當年很是瘦弱的孩子已經成了如今的少年高手。當年方天被一個高人帶走，他是知道的，十幾年來他偶爾想起這個兒時的夥伴，心中就暗自為他高興，暗中祝賀方天能夠有如此好的一個機遇。如今現實擺在眼前，方天果然成為一個少年英雄。看到方天有著如此的成就，竺梅節大為高興。
那個大漢應了一聲，帶著明顯是崇拜的目光看了一眼方天，轉身走了回去。
這個冷副堂主全名叫冷正，真是即冷且正，在飛龍堂任副堂主，兼管全派的刑罰，實際上相當於別的幫派的刑堂堂主。這個院子中住著的就有幾個與東方雄關係密切分舵，顯然這些人誤會了冷正到這裏來的目的，而作為炮筒子的程大牛不知受了誰的鼓動，當場發作起來，終至釀成了這一場風波。
那大漢放開了方天，道：「小天，男兒有淚不輕彈，不要哭！」
竺梅節看到了靜靜地站在方天身後的海明月，道：「這就是弟妹明月姑娘吧？哈哈，小天，你真是好有福氣呀！」
良久，兩人稍稍平靜了一下心情。
院中出了這麼大的動靜，早從各個房間之中出來了許多人。但兩人斗到疾處
方天盯著那道傷疤，只覺異常熟悉，愣愣地看著那個大漢。大漢對著方天喊道：「怎麼，小天，認不出我來了？」
竺梅節道：「他就是本次力保本派不失，一劍擊敗魔門六大高手的少年英雄——方天！」
其實，在這個團體中，方天也算得上是一個很特別的人。那就是方天識字，團體中除了竺家兄妹之後，就只有方天一人識字。也許正是出於這個緣故，竺梅節很是照顧方天，他們三人也相處極好。現在想來，方天以七歲之齡出外流浪而能夠活下來，全靠了竺梅節的照顧。
方天所在的流浪隊伍是一個有著十多個孩子的小團體，都是八九歲左右的孩子。那時竺梅節年紀最大，也僅有十一歲，但長得卻很粗壯，理所當然地成了這個小團體的首領。
那時，方天還是一個小孩子，一場瘟疫降臨大地，疼愛他的養父因此去世了，孤苦無依的他只能去流浪乞討生活。流浪的日子是艱難的，一個七歲的小孩子去流浪乞討，而且還正是大災之年，就更是艱難了。好在後來，他加入了一個同樣流浪的小團體，日子才算好過了一些。
方天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當著自己的面如此誇獎自己，面上微紅，渾身的不自在。如果說話的不是他最敬愛的竺大哥，他早就已經讓說話的人閉嘴了。
程大牛雖然天生神力，但怎麼比得了方天的神功之力。兩人瞬息之間，已經對攻了上百拳，饒是以程大牛的神力，也是手臂酸麻，拳頭巨痛。閃眼看對面的年輕人時，「可惡，他竟然還在笑。」程大牛上來了憨勁，也不顧手臂的酸痛，仍是不停的擊拳，式式招沉力猛，威不可擋。
話剛說完，一拳擊出，拳勢甫出，拳風呼嘯，威猛之極。方天不敢大意，雙手齊出，一伸一縮，那拳勢封到外圍。
方天知道象程大牛這樣的漢子，說交朋友，就一定會真心實意，便也不再客氣。道：「好，我就叫你老程，你就象我竺大哥那樣叫我小天好了。」
方天已經打定了主意，也是一拳擊出，陰陽神功爆發，「呯」一聲巨響，兩人同時後退一步，程大牛叫道：「好，痛快。」揉身直上，雙
方天深吸一口氣，陰陽神功佈於拳頭之上，卻也用了點巧勁，先用陰柔之力去接對方的剛勁，等消耗了程大牛的功力之後，再運起陽剛之勁反擊回去。雖然這種方法有些取巧之處，但這純屬於內功的運用，外人是看不出來的。
旁觀眾人都了解程大牛的武功，此人雖然憨直，但武功著實了得，不然也做不到玄心派的一個分舵舵主之位。卻見如今竟然有人能夠以硬碰硬，挫敗了向來以神力著稱的程大牛，個個驚異不已。
程大牛一拳擊空，心中微微一驚，大喝一聲，有如晴天霹靂，雙拳如長江大河般滾滾而上，拳勢大開大合，勢大力沉，雙拳連環，綿綿不絕，急攻而上。
竺梅節苦笑，心道：「誰知道你一上來就和人動手，有誰能有先知的本領，事先找一個高手來？」嘴上卻道：「程舵主，這你可問對人了。我這個兄弟可是大名鼎鼎！」
方天那時年僅十歲，在混戰中他死死地護住了竺梅詩，苦苦硬挨著如雨點般的拳腳。在當時，方天的耳邊兀自迴響著竺梅節的大喊：「小天！男兒有淚不輕彈，男兒流血不流淚，要挺住！」
這個事情還真難辦。
方天和海明月互望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憂慮。
程大牛一驚，手臂竟然一麻，沒有想到面前的這三個人竟會向他出手，他看了一眼方天，大喝道：「好，接我一拳！」
令他想不到的是，竟然會在這裏，遇到了他的大哥竺梅節！
方天狠狠地點了一下頭。是啊，男兒有淚不輕彈！多麼熟悉的一句話。足足有十年了，終於又聽到了這句話。方天強自抑制自己，但心潮澎湃，激動的心情無法言說。
竺梅節道：「我還要在這裏等我們諸葛舵主，他現在正在正氣堂向海、燕兩位堂主報事，很快就會出來的。」
「好。」程大牛非常爽快，道：「既然是交朋友，就不要舵主長舵主短的，你就叫我老程就行。」
作為流浪兒，當然是什麼都幹了。乞討是最主要的，偶爾也會去偷，憑他們的實力還做不到去搶，倒是常常被其他的流浪者搶劫。這時候，作為首領的竺梅節總會拚死力爭，不管對方有多強大。「男兒
程大牛卻是驚疑不定，而後哈哈大笑，道：「好！原來你就是方英雄，很好！我老程輸在你手裡，不冤！」
竺梅節直接向西邊第二個院落走去，揚州分舵的人都住在這裏，佔據了這個院子中的正房。
程大牛大喜，道：「好，我們說好了，可不許後悔。」口中說著，手下不停，又一拳擊來。
方天也驚異於對方的神力，自己的神功竟然險些克制不住那剛猛的拳力，有心要用以柔克剛的四明拳對付，但卻怕程大牛認為他取巧，不敢與他對拳，不能使他心服，那他原先所做的一切便全都白費了。
程大牛道：「小天，這不關你的事。他奶奶的，他東方雄是叛徒，老子可不是叛徒，憑什麼要來看著我？」
方天見此，不敢硬接，身形連閃，閃轉騰挪之間，程大牛拳拳落空。
方天回頭看去，只見一個相貌粗豪的大漢越眾走了出來，此人體格極為健壯，左臉上卻有著一道傷疤，非常醒目，以致破壞了原本很好看的相貌。
方天道：「老程，剛才是怎麼了，怒氣沖沖的，是誰惹到你了？」
方天不禁莞爾，打架還有要求對方不要躲的，難道要站在這裏不動而硬接的你的拳頭嗎？但對於程大牛的憨直也很是喜愛，想到要想折服這樣的硬漢子，就要讓他徹底心服才行。想到這裏，心中一定，道：「好！我們就來試一下誰的力氣大！」
方天和海明月隨著竺梅節向客房走去。
程大牛大為不甘，喝道：「小子，有種的不要躲！」
如此一來，程大牛立處下風，他對方天幾乎沒有什麼傷害，而他卻實實在在地承受了方天爆發出來的陽剛之力。
程大牛終於不支，怪叫一聲，向後退去，踉蹌著身形，喘著粗氣，平息著翻動的氣血。
兩人初次見面，心中激動，互相拍打著對方，卻說不出什麼話來。
「小天？」熟悉的稱呼，熟悉的傷疤……腦中靈光閃過，方天驚喜地道：「你……你是竺大哥！……天！真是竺大哥！」
竺梅節還有一個小妹妹，叫做竺梅詩，也在這個團體里。他們兩個算得上是很特別的人，想是在沒有流浪之前，家世很好
三人剛剛進到院子里。就聽一陣嘈雜聲傳來，伴隨著的是一個響亮的大嗓門：「他奶奶的，老子又不是犯人，憑什麼不讓老子出去！不讓老子出去，老子偏要出去！老子倒要看看，有哪個龜孫子敢攔著我！」
這時，一個年輕弟子跑了過來，向方天施禮道：「方師叔，弟子剛才來傳小海堂主和冷副堂主的話，說他們隨後就到，讓各位舵主在此等候。誰知，誰知……」偷看了程大牛一眼，接道：「誰知程舵主就發起脾氣來。」
方天越發覺得難以處理，小海堂主是指的海青雲，作為飛鷹堂堂主，過來看一看各地分舵的弟子，無可厚非。可偏偏冷副堂主也要來，這不是添亂嗎？
海明月卻面上羞紅，方天笑了起來，道：「月兒，這是竺大哥。要是沒有竺大哥，我小時候早就不知道死過多少次了。」說完，想起小時候的艱難歲月，心中一陣酸楚。
兩人驚喜地走到一起，張開雙臂，緊緊地抱在了一起，一股兄弟情義充溢在方天的心頭，眼眶之中不由蓄滿了英雄的虎淚。
隨著話聲，左側廂房的一個房門「呯」的一聲被撞開，隨即走出一個黑大漢來，身高足有丈二，滿面虯髯。這個黑大漢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大步流星地向外衝來。
竺梅節哈哈大笑，極為喜悅。
十年之後再見，兩個人都已經變了。方天仔細地看著竺梅節，還能看得出當年的影子來。心中暗道：「真難為了大哥是如何認出我來的。」
有一次，兩個流浪團伙之間的打鬥特別激烈，竺梅節渾身流血，仍然拼博不已。那年竺梅節已經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也學習一些三腳貓的功夫，但面對幾個比他大得多的人，也是無能為力，只能勉強招架。他臉上的那道傷疤便是那次火拚的紀念。
海明月看出竺梅節有些為難，剛想說些什麼，忽然想起竺梅節剛才說的諸葛舵主，便想起一人來，心中恍悟。便說道：「竺大哥，既然你們舵主也在，不如我們隨你到你們的住處去吧。這裏留別人等候你們舵主，你看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