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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魔像(三)

靈魂魔像(三)

大門應聲而倒,所有人回頭,只見維克多站在門外,魔法變換出的雙翼緩緩收攏,隱沒在黑色的長袍里。
假如阿納爾在八十年前發出邀請,我想我會欣然接受,畢竟我是一個聖歌。可現在,晚了,我早已背棄了我曾經信仰的神,瑪拉也好,曼格爾也罷,他們都沒有聽到我的吶喊與祈求,既然回應我的是席維格,那我侍奉的,就只有席維格。
「祭祀,這不太好吧……」同行的神官面有難色,在他身後是手裡捧著瑪拉之光的神殿武士則表情焦慮,都對行刑不贊同。
「陛下,您在說什麼,他、他可是亡靈啊!!」佩德羅不顧禮節地揪住阿納爾的長袖。怎麼會這樣,盧西恩還未解決,教皇竟然又要將這個明顯是邪惡者的亡靈升為繼承人,難道真像維克多說的那樣,教皇瘋了?!
維克多的戒備頓時降了不少。
「到我這兒來如何?放棄沒有前途的亡靈法師,以教皇候選人的身份,你可以獲得比現在還要尊崇的身份,不再需要擔驚受怕,也不需要再卑躬屈膝。」面容慈祥的老人伸出手,說出讓在場所有人都愕然的言辭。
佩德羅眯了眯眼,嘴角的笑容擴得更大,好象維克多的尾隨在他的預料之中。
「教皇這一職務,長期以來都由聖歌一族當任,雖然聖歌八十年前不幸滅族,但依然有大量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後裔,我就是其中之一。即使血統不正,我依然是聖歌,依然希望由我一族來繼續執掌教皇之位,這並非是出於什麼私心,而是聖歌天生便是祭祀,是為了侍奉瑪拉而創造的人類。你可以使用瑪拉之光就是最好的證明,普通的亡靈別說是碰他,就連靠近都會被聖物散發出的靈光超度,你能握著它,就說明它已經承認你的血統。侍神者,唯有侍神者才可以持有聖物。你的回答是什麼,維克多。是要繼續當一名隨時有可能被阿爾貝雷希特拋棄的亡靈?還是要堂堂正正的以人的身份活下去?」教皇表情平靜,全然不顧他驚世駭俗的論調對其他人有多少衝擊。
「行刑!」佩德羅哪知道盧西恩心裏在想什麼,只見他盯著地面發獃,心頭剛浮起的喜悅頓時散去一半。
「有什麼好笑的!」
凜寒之刑……連執政官都不通過就想對我用刑嗎?佩德羅,沒想到你的積怨會如此的深。
維克多不確定,剛剛鬆懈的警惕再次提高。
「我說了,我拒絕。」維克多再一次拒絕,初聽是疑惑,可仔細一想,它便否定了教皇的提議。它已經背棄了瑪拉,拋棄族名。假如這時撤去亡者之書營造的假象,教皇未必會說出同樣的話。它已經死了,死的徹底,八十年前,就已經喪失了享受聖光的權利。
老舊的大門在吱嘎聲中慢慢向後退,盧西恩帶著疑惑向內望去,寬敞的庭院里什麼也沒有,只有一個腐朽的木架子,黑褐色的污漬顯示這個看似刑具的東西已經使用過。刑具旁有三個方形的大洞,惡臭和寒氣源源不斷地從洞里向外溢。
教會內部高級教職專用的飛艇,誰會特地從聖都趕過來?
「這可真是稀罕,教皇比居然離開聖都。」維克多定定看了會盧西恩,才將視線轉移到阿佩爾身上。同樣的,教會最高執政者也在用打量的目光觀察著維克多,尤其在它握著瑪拉之光的地方看得尤為仔細。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維克多閃至神殿武士身後,一把奪下了他捧在手裡的瑪拉之光。
感受到被縛在刑具上的鮮活生命,三個鐵籠頓時晃動起來,並傳出讓人毛骨悚然的呼哧聲。
「聖、聖歌?!」佩德羅難掩驚訝,視線在維克多和教皇之間來回掃視,顯然有些無法接受剛才聽到的話。
彷彿是感應到維克多的意念,淡淡的神氣從它體內散出,阿納爾臉色微變。他作為教皇不會覺察不出瑪拉與其他神的神息。
母親?他指的是伍德?
飛空艇在天上飛了一天,于傍晚抵達教會距離浮空聯盟最近的據點,盧西恩神色平靜地尾隨著佩德羅下船。看到另一艘停靠在起飛坪的飛艇,盧西恩不由在心裏起疑。
米倫堡,位於浮空聯盟和神聖帝國的交界處,是小國查西最北的一個城市。像這樣還沒有帝國一個省大的小國,如果不是因為盛產日光石而受教會庇護,早被帝國吞併了。
「你確定?沒有親人,沒有朋友,身邊只有惟利是圖的小人,只有想盡辦法利用你的家人,只有不顧一切想剷除你的敵人。如果你能拋棄那個身份,那麼等待你的將是充滿光輝的人生,即使你有一段不精彩的過往……呵呵,捏造身份對我來說易如反掌,只要你點頭,維克多·伍德今天就會死去,你會有一個新的名字、新的身份。」
「很早就想見你一面了,維克多·聖歌。」
原本自信滿滿的佩德羅也是一臉震驚的表情,視線不停在瑪拉之光和維克多的面部來回移動。沒有帶狼頭面具的維克多與被縛在刑具上的盧西恩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都是綠眼,五官讓人一眼就能認出他們有血緣關係。
「沒想到吧,你肯定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要被處以凜寒之刑。聖騎士閣下……」佩德羅臉上的皺紋在這一刻全都舒展開了,多年心愿得償,他心情好到極致。
這下,輪到維克多吃驚了。幸好有原本就蒼白的皮膚做掩飾,只有握劍的手輕微的顫動泄露了它沒有表現的那麼鎮定。
「自從聽了蒙格尼特的報告,我就注意到你了,比阿爾貝雷希特還早。」教皇雙手交握,顯得輕鬆隨意:「聖歌一族雖然已經滅族,但還是有一部人活了下來,你的母親就是其中之一。雖然繼承的血統已經淡薄,但終究是聖歌。真得感謝塔蘭公爵和藍蒂婭公主,如果不是他們,我可能至死都不會知道你的存在。」
「嗡……」劍身突然發亮,還發出了刺眼的光芒,神官驚訝得張大了嘴。對外界而言,維克多·伍德是亡靈法師,可教會內部的信息卻早早知道,他已經轉化為亡靈。既然是亡靈,是絕對不能碰觸對瑪拉之光的,這可是專門用來對付亡靈的聖物啊。
「哼,你們顧忌他的身份,我可不怕。」推開神官,佩德羅親自上動手,轉動絞盤,將置放在洞里的三個大鐵籠提了上來。
維克多心亂如麻,想不通究竟怎麼什麼地方暴露。事隔八十年,連阿爾貝雷希特都沒有覺察,為什麼教皇會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也就在這時,一個穿著全身罩袍的人從一扇隱藏的暗門走出。盧西恩身體微震,他幾乎是立刻就認這個身影。
「什麼……」維克多思維有一瞬間的混亂,它迅速組織了一下剛才接受到的信息。
「陛下!」佩德羅和神官幾乎是同一時間撲了上去,擋在微服的阿佩爾身前。
寒氣逼近,盧西恩皺著眉,暗暗咬緊牙關,等待著教會內部最嚴酷的刑法之一的到來。
盧西恩真正的異母兄長具有聖歌血統?這有可能嗎?聖歌是眷族,天賦異秉,不可能只混到進階法師的程度,即使是混了血……不,現在的問題是,究竟伍德是真的聖歌,還是這傢伙唬弄我?
維克多舉起瑪拉之光,隨意揮動了幾下,含著聖力的光劍便把三個鐵籠切成幾段,隱藏在裏面的亡靈也變成灰燼。
教皇在開玩笑?他讓我加入光明教會?
「我拒絕。」幾乎是挨著教皇的提問,維克多給出答案。
「究竟是我瘋了,還是你們瘋了。」死一般的沉寂被維克多上揚的音調打破。
被縛上刑具,盧西恩低笑了一聲。
「真是遺憾呢,陛下。我已經選擇了所侍之神。」巫妖拋出手裡的光劍,教會第二聖物呈拋物線向前飛出,「咄」地一聲插在盧西恩腳邊。
他是怎麼知道的?知道了多少?
難道是某位紅衣執政官?
轟!
「我笑我過於天真。以前只是覺得你是個死板的糟老頭子,沒想到表面清高,骨子裡卻已被邪惡佔滿。瑪拉居然會讓你這樣的人當到祭祀……」盧西恩在內心苦笑。我不也一樣嗎,雖然沒有墮落,卻已經與墮落無疑。漠視維克多實施靈魂之術,不但沒有清除身為亡靈的他,還助他一步步登上權利的顛峰。甚至在最初還妒忌他,希望他死……像我這樣的人,又為什麼不墮落。瑪拉啊,您的教義和準則已經被破壞,為什麼我還沒有墮落?
「別看了,讓那位大人久等可不好。」注意到盧西恩的視線,佩德羅發出幸災樂禍的笑聲,這更加堅定了盧西恩難道猜測。
「我很想知道,你是怎麼得知這個秘密的。」瑪拉之光的光芒漸漸微弱,維克多身上的死氣開始外溢。
「我能感受到,你的肉體還未完全死去,只算半亡靈。只要靈魂未完全墮落,你依然可以成為瑪拉的信徒。神王是最寬容的神祇,他絕不會因你曾經的迷失而遺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