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再見爸媽
老媽順著我的頭髮，眼睛竟然紅紅的。
不行，這兒可是我的基地我的安樂窩，不能曝光，我連忙道：「不用了，吃晚飯我自己回家。」
「要喝什麼？」老媽的聲音從廚房裡傳來。
這次路過的居民樓上第三層又是一個花圈，不知道是哪個阿太或者阿公走了。
看著她進了校門，我三口兩口解決比薩餅，左右看看，走向公交車站。
這就是近鄉情怯，連十幾年不變的報站聲都那麼能讓人熱淚盈眶。
「啊？」老媽驚訝了一下，又釋然了，「也是，那時候他還那麼小。」
「好吧。」那太好了！
爸爸媽媽應該都去上班了吧。
「到哪去了，我們來接你！」
我點點頭，盡量擺出燦爛的笑：「阿姨好！」心在滴血……
感覺瞬間就被扯進了一個複雜的世界，難道這就是言情小說裏面為什麼那些豪門少爺喜歡平民女生的原因？因為她們的生活環境夠單純……
久違的媽媽的氣息，讓我的眼淚更加遏制不住：「今天上午上課，這個發簡訊讓我別跟那個走，那個發簡訊讓我別跟這個走……剛出教室就看到三爺爺來接我，我……我沒辦法，就溜出來了……唔，自己家，啟陽爸爸家，林顏媽媽家……我居然沒有一個地方能去……嗷嗷……」
「恩恩！」我接過可樂，小心翼翼的打開，灌了一大口。
我過了哈皮的一下午，所以沒心沒肺道：「這不是還活著嗎哈哈！」
我被外面的熱風吹的清醒了點，總算覺得清爽了，又有點肚子餓，抓起比薩盒子往前大步流星的走：「到學校小公園去，繼續吃！」
哈，不
一種衝動忽然湧上來，我有種傾訴的慾望，更多的是想哭，我不想在母親這兒都掩飾感情，於是乾脆哭出來：「阿姨，我不知該找誰……唔……」
估摸著家裡可能有的東西，我答道：「可樂吧。」上輩子我迷可樂成痴，所以家中常備可樂，這輩子駱亦宏管得嚴，不大讓我喝，既然是為我好，我也樂得有人管，反而少喝了。
這時，傅啟陽的電話又來了，我連忙巴巴的接起，還沒應就聽到林顏喜極而泣的聲音：「謝天謝地，小茶你在哪？！你想急死我們嗎，你到哪兒去了？！」
我忽然很想去一個地方。
「阿姨，我知道你可能奇怪，為什麼要找你說……可是雖然我只見過你兩……一次，但我就是覺得你親近，像媽媽一樣，你知道我從小沒媽媽，但即使現在有了媽媽，還是感覺和你不一樣……」
放下電話我開始飛速吃飯，其實真想多待一會，吃完了飯老爸道：「走，我送你去。」
小區一如既往的安靜，我走到自家那幢樓下，面對著黑洞洞的樓梯口，忽然不敢走進去。
「我的親媽叫林顏，你知道的吧。」
「唔，我，我剛知道，我不是爸爸的親生孩子……」
「我們來接你！說地址。」
在這一世的父母朋友都為了所謂血緣和親情戰鬥的時候，我心中真正血脈相連的人，現在在幹什麼呢？
「下午要是有人問起，你就說我身體不舒服請假……我回家了。」
想到傳聞老媽和鍾意前班主任的大吵，我忽然心裏一澀，被一
我熟門熟路的走進小區大門，路邊小花園裡坐了很多老人，有些還隱約面熟，有些卻已經不在了，這些在小區中常年駐守的老人們總讓我有種時光不會走的感覺，可是每當少了一個身影，路邊居民樓某層多了一個白色花圈時，我卻會陡然間覺得時間蒼老了一大截。
老媽從來就不是會哄人的主，這下她無措了，拿出餐巾紙遞給我：「好好的哭什麼。」
我陡然一驚，這才想起，自從上午收到簡訊后，我的手機一直在關機狀態！
「……」我意味深長的看著她。
我戀戀不捨的離開家，隨著老爸慢慢吞吞的到了張記包子鋪，很快傅啟陽他們就來了，林顏衝下車就把我抱在懷裡，眼淚嘩啦啦的流：「你嚇死我了！」
我支支吾吾：「我現在很好，我在吃飯。」
韓琦捧著盒子：「你呢？」
老媽擦了擦手坐在一邊：「你沒上學嗎？下午還有課的吧，是鍾意帶你來的？」
「可是，可是，上次媽媽帶我去機場，說要帶我去美國，結果爸爸沒找到我，開車撞江堤自殺……」我嚎啕，「我捨不得爸爸，我也不想沒媽媽，可是他們不可能在一起……嗚嗚嗚，啟陽爸爸居然是我親爸，媽媽和啟陽爸爸想養我……我喜歡他們，但是……我不想爸爸瘋掉，他太可憐了……」
雖然心裏難受，我還是乖乖的換了鞋子，關上門。
「哼！」林顏拍拍我的頭，抬頭驚訝道，「鍾叔叔？！」
這下好了，排除高殘駱亦宏，傅家兩隻，林家一隻，
我糾結，算了算時間，十五分鐘吃飯，十五分鐘路程：「四十分鐘后，我在XX路的張記包子鋪門口等你們。」
那兒有個石頭桌子和幾個石頭凳子，夏天的時候涼涼的，我從來都最喜歡趴那兒吃零食。
「女孩子家一個人走夜路不好。」老爸拿起一袋空啤酒瓶，「剛好我去換啤酒。」
「……既然來了，上來坐坐吧。」老媽說著，收了手邊多出來的衣架，轉身離開了陽台。
晚上，鍾意果然沒回來，老爸回來后，直接開飯。
「哦哦……」韓琦眼睛眨了眨，「你為什麼要躲你三爺爺啊？」
我忽然感到出離憤怒，鍾意，你算個屁這樣糟蹋我爹媽？！你不得好死！
「鍾意她怎麼會不回來吃飯？」我驚訝，才初一耶！要我以前這樣，非得打個半殘不可。
我搖搖頭：「不是，我就自己想來。」
老媽沉默了一會，直接從廚房拿出一瓶：「杯子就不需要了吧，小孩子都喜歡直接喝。」
「月芳小區到了，請下車的乘客做好準備……」輕柔的報站聲我上輩子聽了十年，而這輩子，才第一次聽到。
走出餐館，我們很尷尬的發現，沒地方吃比薩= =。
韓琦莫名其妙的被我拉出來，現在可憐兮兮的站著，茫然無措。
見我抽抽搭搭，老媽搖搖頭：「好好休息，想玩什麼自己弄，晚上留下來吃個飯吧，鍾意也不知道回不回來。」
溫馨，幸福！嗷嗚！我不想走了！
而這次，我不想再做過客了。
即使已經聽成蚊香眼，老媽還是保持了中年人的理智，她嘆氣摟
小孩子就是好騙。
看著老媽的側臉，她滄桑了很多，本來就不擅用化妝品的她更加顯得老了，眼角嘴邊都有了紋路，只有眼神還剛強堅毅。
低著頭，開始繞居民樓走圈，家在三樓，陽台的藍色玻璃沒有動靜，估計真沒人……要是沒人，我倒是敢去敲門了……
快到校門口的時候，我下意識的往四周望了一下，忽然發現在角落裡藏著的奧迪，喵的，駱家磊還在學校里，他當我兔子呢？！
老媽掛了幾件衣服，終於注意到平時人就很少的小路上站了一個傻盯著她的人，她動作放慢了一點，定睛瞅了我一會，表情忽然有些複雜：「你是不是，那個……小茶……」
對上學再也提不起興趣，我想了想，從盒子里撈出一塊比薩餅，剩下的連盒子都交給韓琦：「你進去吧，慢慢吃。」
這時，老媽一邊吃醬鴨，一邊漫不經心的說：「小茶，你這樣來我們這，大人們知道嗎？」
我彷彿全身打了雞血，完全忘了心底淡淡的畏懼，蹭蹭蹭上了樓，老媽已經開了門，拖鞋擺在門口，她朝我招招手：「進來。」
繞了大概三圈，我終於有些沉不住氣，忽然聽到頭頂傳來晾衣桿噹噹的聲音，耳熟的刻骨銘心，我猛地抬頭，竟然看到老媽正探出身子晾衣服！
和老爸道別，我鑽進車子，立馬覺得鬱悶了。
表情始終淡淡的。
「不用了。」我連忙推辭。
兩人手拉著手，竟然有些傻樂，看著手裡的比薩，幸福感油然而生，像現在這樣多好，像個普通學生，無憂無慮無牽無掛，有閑錢可以中午
老爸本來就很想得開，對我也沒芥蒂，知道我的事情后更是憐惜，一遍遍的給我夾菜。
我立刻打開手機，果然，五十多個未接來電，七十多條簡訊……嗷嗚……
這就是緣分啊！以前她可從來不休假！
老媽沉默，她是個直脾氣，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就不說，確實，即使親母女都有代溝，更何況一個對她來說是仇人的女兒。
「……」老媽睜大眼，「林顏生了你？！」上上下下看，「確實挺像……」這一下，她的表情和藹多了，「林顏是個好孩子，她現在工作也不錯，完全可以照顧你……」
這是我第一次自己坐車去以前的家，上次忠叔載我去的時候，我完全就成了爸媽生活的旁觀者，一個聽他們談話的過客，從那時起我就莫名的對那兒有種畏懼感，彷彿只要去了，我心裏那點對爸媽的單相思就完全成了一廂情願……
老爸哈哈一笑：「路上碰到的。」順便朝我調皮的擠擠眼。
我目瞪口呆，激動的全身石化，什麼都做不出，只能仰頭傻傻的看著。
「那是當然，」老媽失笑，「我可當過兩個孩子的媽了……」
吃著老媽幾十年如一日的手藝，我覺得可口無比，時常咬著筷子傻笑。
老媽很無力：「老了，管不動了，隨她去吧，反正我們能做的也做了，老臉能丟的也丟了，再拿不出什麼了。」
聽到門關上的聲音，看著眼前一點沒變的家，我長長的嘆息一聲，多麼熟悉的感覺，就好像不曾死去。
「好！」
我這才知道，老媽今天休假，所以在家。
她吐吐舌頭：「好吧，那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