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如爐鼎》目錄

第七十一章 論情

第七十一章 論情

「可惜聞起來不熟悉。」綠蛟嘟囔。
「多謝前輩指點。」謝搖籃道。
胖子一臉糾結地問謝搖籃:「敢問道友,這裏的靈藥是否能採摘幾株?我想煉製丹藥給四個徒兒養傷。」徒兒險些傷了人家,現在還得他來開這個口,胖子覺得自己那麼厚的臉皮也有些扛不住。
萌萌正蔫,趴在父親手臂上,懶得搭理這古怪叔叔。
殷舊墨附手,濃黑的墨色像是黑色的漩渦:「謝琅。」
謝搖籃仰頭直直看著殷舊墨的眼睛:「他即是我,我即是他,前輩要我忘了他,敢問我如何能去忘了自己?實乃笑言!」
殷舊墨繼續道:「你所遇的殷舊墨就是我,我也就是他。我們沒什麼區別,只是他畢竟是我身上斬出的邪念和所執,所以你才會覺得他道心已死,因為他只是一屍,再怎麼修鍊也不會得正果的。」
謝搖籃皺眉:「忘誰?」
「小東西真可愛,來讓我摸摸頭。」說著一手就朝謝萌萌耳朵根上撓了過去,萌萌嗷唔一聲咬住他的手指,界主一個瑟縮,疼得呲牙。
「什麼機緣?」謝琅眼睛在她身上掃了下,發現並沒有發現什麼靠譜的法寶,而且她的滅渡似乎也不在了,定海珠也只剩下了一半,看起來剛剛她並不輕鬆。
「前輩請講。」
謝搖籃覺得,似乎又有個嶄新的世界,在她面前打開了一扇門。修鍊成仙並不是終結,仙人之上還有金仙,只是不知道當初毀了青冥界的那些人,又是什麼修為?
胖子為剛剛弟子先出手意圖去傷謝搖籃而道歉,謝搖籃點頭應下,心中並沒有什麼芥蒂,機緣面前人人趨之若鶩,倘若這次她身後沒有跟著岳陽和祁阿修二人,她也只能無緣于這座仙府了。
謝琅神識探到這邊還有別人,問道:「你和誰在說話呢?」
謝搖籃稽首:「秦山前輩。」
謝搖籃蹙起眉頭,道:「我待會兒給你解釋,旁人若問,你幫我搪塞過去。」
「就在這裏呀。」萌萌道。
殷舊墨看出她不懂,耐心地又細細解釋起來。
謝搖籃道:「倘若煉製成功,還勞煩道友送上幾粒給我的朋……師弟們,他二人此次也有損傷。」
殷舊墨這才驚醒過來,面上繼續浮著一層笑意:「其實也很簡單,大道無情,太上忘情,你首先要做的,便是一個忘字。」
殷舊墨撫掌:「果真如此。你于洗髓泉之中侵泡二十八日,根骨無可挑剔,唯獨道心。」他重複了一遍,似乎想起舊事,「唯獨道心啊。」
謝琅揚眉:「找到了?」
可是他還是瞧不出謝搖籃的機緣在哪裡?
她確實探不出他現在的修為,卻沒想到他已經是地仙級別的人物。修士大乘期之後,沒有飛升至天界的,既被稱為地仙,地仙一點也不比天仙差,只是所處地方不同,天界天仙雖然有個正經名聲,只是受到束縛也多,有時候尚且不如地仙自在。
所謂仙境不過如此了。
所謂三屍,又稱為三蟲,具體包括上屍三蟲,中屍三蟲,下屍三蟲,所以稱為「三屍九蟲」,代表人體內的三種惡欲。而禪修有個更簡單的說法,所謂三屍,即執念。這斬掉三屍,也就是斬掉了自己的邪念和所執。
綠蛟很聽話,尾巴將還在掙扎的傀儡一卷,哼哧哼哧地走了。
謝搖籃聞言一愣,笑道:「那傀儡不是普通貨色,連嬌嬌的身板都壓不碎他們,萌萌不必傷心。謝琅你陪萌萌說說話,我去招呼下朋友。」
「你是禪修的好苗子,與我也算有緣,我想助你一二。」
謝搖籃稽首向殷舊墨告辭,匆匆打算將謝琅支走,冷不防轉彎就看見他朝自己走來,一向捋順的銀髮有些散亂,上邊掛著一隻死活不鬆開爪子和嘴巴的小天狐,小天狐委屈地看向自己娘親,毛茸茸長尾巴晃了晃。
謝搖籃驚訝地抬起頭:奇怪,難道真是積攢了多年的運氣,突然一下子暴發了?
謝搖籃猶豫道:「不知現在該如何稱呼?」
謝搖籃指了指身後仙府,道:「你進去看看。」
「每次說謊都不敢看我眼睛。」謝琅眯起鳳眼,抓住她的手腕又往前走了兩步。
萌萌進了大門內,立刻恢復過來,他東張西望了一陣,立刻從父親手上跳下來,往那靈藥叢中一竄就只剩下一抹白影,他瘋跑了一會兒,又好奇蹲坐在一隻比他胖了兩圈,反應獃滯的一隻肥兔子面前,伸爪子撥弄它的長耳朵。
謝琅的聲音突然從不遠處傳來,帶著一絲怒氣:「搖籃?搖籃快出來!你寶貝兒子被兔子咬了。」
「糟透了。」謝琅抓著謝搖籃手腕,雙目微沉。一場孽緣能給他帶來仙極界,看起來這架勢還沒完,真是小看她謝搖籃的本事了!
謝搖籃尋找早已印入腦中的口訣,將仙府隱匿起來,整個仙府輪廓慢慢變淡,逐漸消失在這片深海之中。那些終於下定決心的大能們,尋覓著魔神的氣息找到水陰島海底的時候,面對一片空蕩蕩的海域,連連搖頭。
謝搖籃趕緊道:「請前輩指點!搖籃感激不盡。」
他這才抬頭看了謝搖籃一眼,嘴角勾起笑紋來,嗓音依舊清潤得像一塊暖玉:「好久不見。」
殷舊墨頓了頓,接著問道:「你可是閉關倘若年數過多,就是忘記人,而且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
謝琅不滿她賣關子,斜睨了她一眼,他又問:「那魔神是怎麼回事?」
修真者可以改天換地,更換容貌什麼的也是很簡單的事情,只是大家一般覺得湊合著能看就得了,就不浪費那力氣了。
「這裏?」謝琅皺眉。
殷舊墨看了身邊大漢一眼,大漢立刻抱起對著炸毛謝搖籃的雜毛孔雀,退走了。
此刻,萌萌耷拉著腦袋趴在謝搖籃腳邊,一句話都不說,謝琅彎腰抱起他,問道:「萌萌怎麼了?你娘讓你受委屈了?」
殷舊墨看她眉頭緊鎖的模樣,隨口解釋:「我步入地仙境界幾萬年,一萬年前斬了一屍,後來界河穿行路過青冥界,斬下的一屍意外丟在了青冥界。我再尋去,他已有自己生活軌跡,我覺好奇,於是使用了些手段,避免規則之力的察覺,令他像個普通修士一樣成長,即你後來所見的殷舊墨。」
殷舊墨沖他笑了下。
謝搖籃一楞。
謝搖籃麵皮一抽,可不是嗎,都把小師叔忘了兩遭了。
謝琅疑惑,但還是應了下來。
謝搖籃明顯察覺到謝琅捏著她手腕的手越收越緊,他慢吞吞開口:「秦山主,這些年不見,你倒是換了一張臉皮。」
界主這時也終於趕到這裏,他鬱悶地朝謝琅道:「你竄得飛快,這裏路又複雜,我差點迷路,哎喲,謝琅這是你重孫子還是曾孫子?跟你長得挺像的!」
謝搖籃一邊推著他往回走,低頭道:「一個朋友。」
謝搖籃一怔,獃滯了片刻,繼而皺眉拒絕:「前輩好意我心靈了。」
謝搖籃:「……」
殷舊墨神情姿態一派溫潤:「我覺得這張面孔很好,重琅真人怎麼覺得?」
「這位英雄,好面熟啊!」綠蛟認真道。
謝搖籃後來才知道此胖子煉製丹藥的水平,堪稱宗師。胖子迷戀於此處各種世所罕見的丹藥材料像野草一樣茂密扎堆,技癢難耐煉製了不少丹藥,大部分都便宜了謝搖籃,胖子卻也不感覺被人佔了便宜,身為一個丹藥宗師,一輩子能煉製這些前輩們連材料都攢不齊的丹藥,無憾了!
謝搖籃沒說話。
謝琅斜了他一眼,這廝跟謝搖籃一個臭毛病,見了狐狸總想搶先去撓耳朵根,被咬也是活該,謝琅低頭問兒子:「你娘她究竟找到什麼機緣?」
胖子笑眯眯道:「沒問題。」
謝搖籃又走了幾步,在一處瀑布靈潭邊看到了殷舊墨,他席地而坐,飛濺出來的水珠濕了衣擺,他隨手撩起一些水清洗孔雀身上的黑色焦痕,不出片刻,那焦黑孔雀又恢復了雜毛孔雀的樣子。
「咦?」殷舊墨疑惑,「你是禪修,應該懂得後果,你執于這些凡俗情感,最終只會耽擱了你的修行,謝琅他卻不一樣,他同我一樣,妖仙之身已斬一屍,他日慢慢修鍊就是,百萬年千萬年也是耗得起的,你同他耗時間?你耗不過他!」
斬得三屍,即證金仙,免除天劫困擾,俗話說三屍不斬,天劫不盡。而被斬殺的三屍,相當於另外一個自己,所以仙人們一般會選擇將三屍煉化,道修將三屍煉化成實體元神,禪修們將三屍力量凝聚于自己的法相金身。
「唔。」謝搖籃撿起來那陰沉臉男修遺落在此的一個傀儡,她那時喝止得及時,這個傀儡還沒有被那十尾魔神吞下。她曲起指頭敲了敲外殼,招呼在一旁的綠蛟將這傀儡帶入仙府。
水潭邊細碎的水珠子里,綠蛟頂著一片荷葉從水潭裡冒了個頭,正盯著殷舊墨的臉瞧。
而殷舊墨,則放任自己的這一屍,去獨自經歷了一番生死,像個普通修士一般活了幾千年。這種行為頗為敗家。
謝琅點頭。
殷舊墨點頭,不緊不慢站起身來:「我此次前來,還有另外一個目的。」
胖子非常感激。
萌萌抬起眼睛問道:「父親,我是不是很差勁?我修鍊是不是很不努力?」所以才連個傀儡都打不過。
謝琅一怔,這才恍然大悟,麵皮抽了下,他以為謝搖籃是來這仙府之中尋找機緣,沒想到她竟然直接將人家仙府給據為己有了。
萌萌抬起小爪,有氣無力朝旁邊的仙府指了一下,隱約可見其中真元靈氣濃郁得幾乎要成液態,仙葩瑞草叢叢成蹙,青竹滴露,玳瑁鋪地,其間悠閑散部著玉兔,壽鹿,瑞鶴。仙府之中無日月,但是卻用仙法布置下天氣循環系統,此刻正是東邊日出西邊雨。
「俗名如浮塵,你想喚我殷舊墨也可,也可喚我秦山道人。」
謝搖籃情緒不穩,閉上眼睛平定片刻,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又恢復了平素的溫和淡然:「我同謝琅乃夫妻,那是他於我來說是凡人,我於他來說是累贅,扶持走來,才得今天。夫妻互為半身,本是一體……」
界主也一臉痴獃相:「……年輕人果真什麼都敢做,這活力真是羡慕。」
謝搖籃示意他隨意,並將丹爐所在的方位指給他。她連最基本的靈藥都不認不全,開始就覺得這裏花花綠綠挺好看。
殷舊墨搖搖頭,目光依舊深邃,卻不再說話了。
謝琅扶額,他就知道謝搖籃可真會鍛煉他這顆不怎麼經嚇的心臟。
此刻謝搖籃已經帶著岳陽,祁阿修進了仙府大門,回頭看了丈夫和兒子一眼,招呼道:「謝琅,帶著萌萌和界主進來,我要關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