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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初心終

第八十四章 初心終

姚淵大怒:「你會哭,我也會哭!」
謝搖籃對此事也不願意再去回憶,她繼續修鍊,修士修行一向爭分奪秒,在修鍊成仙之前,漫長的生命里,幾乎都被修鍊填滿。
瞧見謝搖籃之後,她立刻作勢要飛遁走,謝搖籃無奈叫了一聲:「阿緋!」
阿緋見她並不反感自己,心中忐忑頃刻放了下來。她還欲撲上去像小時候那般撒歡,卻冷不防一陣鑽心的疼痛傳來,她立刻跪倒在地上,滿臉冒汗。
女人聲音很好聽,調子里還帶著股不合時宜的溫柔,細聽甚至有些像師父……
她無奈留了傳音符,隨後出了仙府。
謝搖籃站了起來,仰頭看著天上重重劫雲,撫摸著肚子里鬧騰不已的孩子,一臉溫柔笑意暖進了骨頭裡:「世間真假,皆我所求,苦與樂,都可奉酒。而所謂的大愛小愛之說,更是莫須有!世間情愛,無論血脈相連的親情,還是刎頸之交的友情,亦或者相互扶持的夫妻之愛,皆為大愛!眾生之愛,都是大愛!」
姚淵看著面前的遮住面容的斷臂女人,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臉上一臉堅毅:「我是弄死了你那幾個同門又如何?是他們腦子笨非要往陷阱里鑽,你要殺便殺廢話什麼!」
仙府之內眾人前些日子在海底現了一頭千年蟾蜍,今早就一同前往捕捉歷練去了,連綠蛟都一道去了,此刻仙府內除了她再無旁人。
不過四個月過去之後,她突然現出了問題。
兩個月的獃滯被一朝打破,孔雀頭頂呆毛,小心翼翼問道:「她這是瘋了嗎?」
「那你此時又有別的答案?」
「怎麼了?」她問道。
姚淵大為不滿:「師父……喂,師父你就這麼放她走了?那可是個渡劫期魔修呢!還威脅要殺了小師弟小師妹呢!還有我的紅木魚還在她手裡呢!」
「你如何回答?」
姚淵立刻呸了一聲,他怎麼可以將這魔修女人和師父聯繫在一起!他看了看身後的四個孩子,和自從這女人出現后就一臉獃滯相的念秦,狠狠擦了一把嘴角血跡:「告訴你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得先放走我的師弟師妹們。」
姚淵心裏抖了下,臉上一臉裝傻的笑容。
斷臂女人墊了墊手中紅木魚,冷笑一聲:「殺你是肯定的,先將這東西的煉化口訣告訴我,否則,那邊那四個小娃娃,我一會兒殺一個,殺乾淨了,再慢慢折磨你。」
奇恥大辱!即便殺不了她,他也要和她同歸於盡!
謝搖籃也放棄了。她清楚他的脾氣,也乖乖等他氣消了再說。萌萌似乎也聽見了什麼消息,幾次歷練回家都不曾來看看謝搖籃,她有些傷心。
她這才得意洋洋地回頭看向謝搖籃:「你不是說不讓我叫你師姐,你幹嗎叫我阿緋!切……」
「說我瘋了也可,說我沒瘋也是!我想了兩個月,竟然突然明白了我一輩子都沒明白的道理。我十歲修仙,從練氣層一步一步朝上走,最開始的願望只是想和師妹,師兄,還有師父快快樂樂在一起,到最後竟然在一步一步的升級路之中磨得煙消雲散,師父已死,師妹入魔,師兄只餘下殘魂,我可悲可悲!」
宿微立刻道:「修鍊之事和此相比,只是小事,只是……」宿微一臉擔憂地看著她。
「他問了什麼?」秦山主和孔雀的關注點明顯不在一處。
知道他聽進去了,謝搖籃也沒再度點破。
綠蛟立馬扭過頭,裝作路過一樣遊走了。這種事情,就算是仙姑也不願意說出口吧,終究是個女人嘛……他雖然知道仙姑她對謝前輩實在過分,但是這麼多年來,世上的禪修不都是那麼過來的嘛。
來到秦山的兩個月內,她一直都處於動不動就晃神的階段,甚至連孔雀的挑釁如同沒聽見一般,秦山主自作主張替她給仙府眾人送了一封信,只道她這種情況,實在無法返回。
謝搖籃昏昏沉沉醒來的時候,身邊並無一人,她摸索著自己穿上衣服,隨手綰好頭。低頭的時候,現綠蛟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看著她。
謝搖籃沉默著,沒有說話。
姚淵鄙夷:「你見我師父,露出一張這麼委屈的臉作甚!醒醒吧,美人計不管用的!」他隨後臉上堆滿笑容,「師父這女魔頭欺負我!」
這天一大早,孔雀正在啄毛,突然現頭頂劫雲匯聚,秦山主也很快現情況,立刻尋到劫雲底下,現卻正是謝搖籃。
「師姐……」斷臂女人從嗓子縫裡擠出細細的聲音。
斷臂女人冷笑一聲,移動步子,朝他走了過去。
秦山主微微嘲諷一笑,旋即抿去,道:「你當初在仙府之中,說得也很好聽,可之後呢?」
謝搖籃朝他笑了下:「師叔放心,我自有主張。」
阿緋趁機仰起頭湊到她臉上親了一下,將紅木魚塞給她,也不待她再說話,立刻化作長虹遁走了。
綠蛟他是謝搖籃的靈獸,還是一心向她的。
哪料到女魔頭直接眼睛一眨,淚珠子就滾了下來。
在仙府內靈藥圃,涼亭頂,或者玉桌上修鍊的眾人見到她出關,愕然張大了嘴巴。
謝搖籃扶額:「就算真的會倒退,也頂多退回渡劫中期,哪裡有那麼嚴重。」
秦山主垂下眼睛,嘴唇顫抖半天,笑了一聲:「可惜,可惜——」
孔雀呸了一句:「這老禿驢真摳門。」
「哪裡是吃胖了,分明是懷孕了。」齊寒煙不冷不熱說道。
「你帶他們返回仙極界,紅木魚我替你取來,速速回去,切莫貪玩。」謝搖籃加重後邊四個字。
謝搖籃果斷停止了繼續修鍊,在這種情況下,就算身體內積攢了足夠的靈氣,能夠衝擊大乘期,只怕也會傷害到孩子。
斷臂女人的飛劍毫不客氣在姚淵血跡斑斑的身上又划拉了一道血口子,才慢慢收了回來,姚淵哀嘆一聲,道:「你且附耳上前。」
秦山主頗為熱情地邀請她去自家坐坐,視線在謝搖籃的肚子上停了片刻,隨即移開了目光。
姚淵興奮地喊道:「師父!」
修仙的女子,一般都是不樂意生孩子的。因為這很可能會讓她們修為倒退,倒退的程度,不可估量。所以除了世家大族傳宗接代的正房妻外,很少會有女人會願意生育,就算有三分之一的可能修為不倒退,也沒多少女修樂意以千百年苦修做賭注。
秦山主笑著搖頭。
謝搖籃對宿微一向尊重,猶豫了片刻,回答道:「是懷孕了,我休息幾個月,待生產下孩兒之後,再繼續修鍊。」
謝搖籃匆匆走近她,阿緋勉強撐起一絲力氣,她道:「師姐,我們改日再聊,我師父叫我,我要先回去了。」
「我二百九十歲碎丹,對師妹死心,不想再踏仙道,甚至再無生念,後來得遇夫君,經他點撥,恩同再造,那年生下萌萌之時,也是如此般的天劫,險些禍及謝琅和孩子,我拼了一條命,勉強保他父子二人無恙,之後我下決心重修天道。我重修天道的理由,是為了保護他們父子二人,如今我竟然同樣為了天道,要忘記他們父子,可嘆可嘆!」
「放屁,都是放屁!」謝搖籃眼角依舊在不停流淚,「我按照你所說的,求了祖師,祖師他先問了我兩個問題,然後確實給我吃了一樣東西,我以為是傳說中的忘情之物,現在想想味道,就是一顆鞏固修為的固本丹!」
「哪家師父這般叫人!」她皺眉給阿緋輸入了一縷靈氣。
她能感應到有個小生命的成長,神識也探查到他正在日復一日的變化,正在慢慢長出四肢,長出指甲和頭。因為有萌萌的經驗,她倒是談不上驚慌失措。
……
「姚淵!胡鬧。」謝搖籃輕聲喝止了他。
謝搖籃也獃獃立在原地。
「你!」
斷臂女人突然撩起面紗,露出一張美得驚心動魄的面孔來,杏眸春水,菱唇丹朱,此刻正雙目盈盈,將哭未哭。
她即便懷有身孕,有所不便,但畢竟也是渡劫期大圓滿修士,再加上十二桿宿居了上古魔神的旗幡,在沒有一個地仙的仙東界,橫行不是問題!
「真與假,何所求?大愛與小愛,又該捨棄哪個?」
「小初?」
「寒煙,你這是什麼口氣!」王沖喝了她一句,齊寒煙扭過頭,哼了一聲。漂亮的面孔上籠著一層陰雲,不知誰惹到她了。
又四個月飛快過去,這天正窩在水邊曬太陽的謝搖籃突然一驚,合眼感應一番,立刻起身。
那女人說著,已經懶洋洋的祭出了自己的飛劍,姚淵見過這女人殺人的模樣,知道她這絕對不是威脅,立刻道:「我說!我說!」
接下來,謝搖籃開始了養胎生涯,她也想過去告訴謝琅一聲,奈何他自從上次之後,就對她避而不見,好像最後一絲幻想落了空。見她也只是徒增無奈糾結,索性當她不存在。
謝搖籃輕輕看著她,道:「我早已說過,他日相逢,莫要再如此叫我。」
去道一宗接人至今未回的姚淵有性命之憂!
姚淵將全身靈氣凝聚成一個極具威力的小圓球,只待她走進,就爆炸開來!他則趁此捨棄肉身,元神飛遁,回去讓師父也給他找個像念秦那麼厚實堅硬的身軀。念頭一定,就只待實施。
「孩子的名字。」謝搖籃道,「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謝搖籃沒追出去多遠,就瞧見阿緋在一個顯眼的大石頭上站著,身上那灰色的斗篷丟在一邊,露出一身顯眼的粉衣,一邊狠狠朝水裡扔石頭,一邊偷偷往身後看。
突然之間,天上出現一縷青光,飛速墜下,待快來到兩人身邊的時候,分成兩縷,一道直接將斷臂女人擊得後退兩步,她隱藏在身側的飛劍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令一道則滲入姚淵的身體之內,輕飄飄將他凝聚而成的靈氣打散,這一縷青光若有若無,柔軟卻暗和天道,頃刻將劍拔弩張,你死我活的氣氛化解。非高階大能不可為之。
宿微也皺眉問道:「果真是這樣?」
施展九梵飛遁訣,一邊感應著她在念秦身上留下的一縷神念,一邊調整方向。
斷臂女人瞥了一眼他們身上的裝束:「真是不好意思,我和道一宗不對盤,不妨告訴你,你說了他們是死,不說他們也是死。不過看哪個法子死得爽快一些。」
斷臂女人咬著嘴唇,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然後一副不堪忍受的模樣跑開了。
謝搖籃來到幾個弟子身邊,一一安撫一番,又施展手印令一直獃滯的念秦清醒過來,隨後才向兩人走去。
她正哈哈大笑,眼淚順著眼角往下流。
斷臂女人也朝他所呼喊的地方看去,身形頓時又是一抖。
阿緋看她片刻,又滿臉飛揚跋扈地問道:「你肚子里是誰的孩子!你又隨隨便便給外人生孩子!就不怕修為倒退回練氣層嗎!」
說是改日,茫茫三千界內,再見都是一件艱辛的事情,況且魔修之身,這般出現在謝搖籃面前一次,幾乎都耗盡了她幾百年的勇氣。阿緋突然一陣後悔,為什麼大道總要讓人總要拋棄最親近的人呢?
她長舒了一口氣,平靜下來,笑道:「秦山主,勞煩你替我抵擋幾道天劫,小初要出生了。」
岳陽大驚道:「宗主你不是閉關了嗎?怎麼吃胖了啊?」
「禪修不可有情,不僅是禪修,大道盡無情。」秦山主手執一根玉簫,溫聲說道。
阿緋的出現,讓她腦子裡紛亂一片,年少的回憶爭先恐後在她面前展現,甚至直到路過的秦山主上前打招呼,她也沒有反應過來。
「求真棄假,求大愛舍小愛。」謝搖籃道,「我聽聞您曾有一位夫人,也是禪修,倘若她來回答,想必與我當時的答案相同。」
四個月的肚子已經可以瞧得清楚,謝搖籃垂眼拉著衣服遮了下,沒有回答。
謝搖籃一臉沉著淡定:「我以為我對謝琅是夫妻之間的責任,一直否認對他的慾望和佔有慾,甚至否認對他的戀慕,是以祖師給我吃了一顆普通丹藥,我竟以為真的忘了情……」
她繼續道:「我願意承認責任,卻否認慾望。此乃大劫!困擾我數百年,如今才算大徹大悟!如今我卻可以誓,即便我謝搖籃他日修成金仙得證混元,愛他之情與我道心同在,不死不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