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覺醒完
竟然是熟人！
小初皺著一張臉，抽泣著說：「沒關係。」
他明白了謝搖籃當初為何死活不肯他插手於她的大道，即便他能夠給予她儘可能多的幫助，能夠讓她少走很多彎路，但是那一切都是他所給予的，一旦形成依賴，如罌粟成癮，難以戒除。大道是一條必須自己走下去的路，獨立堅定，穩紮穩打，破而後立，死局之中尋找生機，步步都走得驚心動魄。
本該在雲間高台之上，為大乘期比試的裁判的地仙突然出現在渡劫期比試的擂台之間，無疑引起了一陣轟動，雖然沒有人明著指指點點，但是暗中都悄悄打量著他，猜測他和他身側之人的關係。謝琅整個心都放在謝搖籃一拐一瘸的傷腿上，他身上威壓外放些許，旁人根本不敢近身。
「怎麼了？」謝搖籃問道，此時台上兩人已經出手，都是使一把長劍。姚淵並未用自己的紅木魚，有意鍛煉自己。
「我是不是只以自己為重？當時只覺得自己受了委屈，所以一點都沒有再考慮你有沒有苦衷，一點也沒想過你和女兒的感受？我是不是很自以為是，很自大，很口是心非，很令人討厭？」他連連發問。
比試還未開始，姚淵歡快地像謝搖籃行禮，彎腰起來才發現師父旁邊還站著一人，兩人態度親近又不狎昵，那身穿竹青色衣袍的男人一如既往銀髮垂肩，鬆鬆一束，漂亮精緻的鳳眼除了看他身邊人的時候，有些人氣兒之外，其餘時候簡直像個冷冰冰的雕像。
謝搖籃輕聲哄了半天，
謝搖籃微微一怔。
「當初是我的錯，你生氣本是應當，不必再心存內疚。小初只是童言無忌，血濃於水，她以後會接受你的。」謝搖籃朝他走了過去，「我只願你早日想通一切，解開心結，也能夠原諒我。」
謝琅疑惑地咦了一聲。
小初嘟著嘴：「吹牛！煙煙都比我漂亮！」她揉了揉臉，伸手奪去謝搖籃手上的裙子，笨拙地往身上套，連連打了兩個哭隔，這才軟軟地說道：「小初只想讓你開心。」
謝搖籃柔聲向小初道歉，問她剛剛打疼了沒有。
姚淵趕緊喚了一聲：「師公！」
謝搖籃揚手欲拍在她腦袋上，小初趕緊閉上了眼睛，死死抱住謝搖籃小腿。拱著身子往她裙子里鑽。
「好。」謝搖籃道。
謝琅在她耳邊解釋：「這女修在青冥界之時，身上有一個大乘後期修士的元神，此女那時候升級迅速，法術高超，又擅長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多是仰仗此元神所賜。」謝琅道，「想來應該是此女的機緣，我本以為那元神是認主之物，如同寄宿於你識
此時，台上慕小小已經進入頹勢，她咬咬牙，正欲祭出師父給自己留下的法寶，做最後一搏，熟料對手比她更快地祭出了一個紅木魚。
小初扁著嘴巴，眼睛里含著淚珠子搖搖欲墜：「你打，你打死我，我也不要當女孩子！」
隔日，風雪初霽。
鐘聲響過第三遍之後，天邊突然掠過一道長虹，直直朝此處擂台之上撞來，那人臉上還殘留著驚慌之色，看順利到達擂台，打聽罷擂台對陣修士號碼，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此人正是慕小小！
謝琅確實喜歡口是心非，一句好好的話，放在他嘴裏，偏偏能說出截然相反的味道，而身為仙極界元老輩的妖修，他也有傲慢自信的資本，他說的都是事實，但是他卻從來不曾這般反思過。而且謝搖籃覺得這些本就是秉性，就如同萌萌任性，小初體貼一樣，都只是性格上的不同罷了。
小初一點都不領情：「不要你管！」
謝琅出言勸誡：「搖籃，小初還小，別動不動就想打孩子。」
片刻之後，她才頭暈腦脹的慶幸過來，她的對手手持木魚，正筆直地站在她對面，見她清醒，朝她稽首道：「道友自己認輸吧，我師父說過，凡事於人留個體面。」
慕小小看了看身邊的對手，抱拳歉意道：「稍等片刻，等我比試完，我們再敘舊。」
謝搖籃身為姚淵的師父，當天也拖著半好的傷腿，前去為徒兒助陣。姚淵勝算還是比
這時，高台之上鐘聲響起。姚淵跳上擂台，他對手還未來到，他很沉默地立在裁判身邊，安靜地等待著。
奈何這次謝搖籃吃了秤砣鐵了心，小姑娘人形模樣的個頭剛剛超過謝搖籃膝蓋，一張肥嘟嘟的臉蛋上邊印著一雙眼尾上挑的漂亮眼睛，鼻子像謝琅般高挺，此刻正嘟著嘴巴坐在地上，抱著謝搖籃的大腿，死活不肯穿上旁邊的粉色衣裙。
「慕道友！」謝搖籃彎起唇笑了起來。
姚淵禮尚往來地說道：「原來是嬌嬌呀！我差點以為師父腳底下盤著一坨放臭了的紅燒鱔段呢！」
道一宗一別之後，已經有許多年沒見了，但是當初青冥界不打不相識，清羽山聯手抗敵，界河之上相互扶持之景，猶在眼前。
俯卧在謝搖籃腳邊的綠蛟懶洋洋抬了個頭：「拿法寶壓制人家小小，你算什麼英雄嘛，有種光膀子真刀真槍打一場。」
木魚輕輕一敲，如同黃鐘大呂，大道天音，那暗合天道的聲音拚命朝她腦子裡鑽，重重揪住她所有的意識，攪作一團，而後又輕輕一彈，她腦子頃刻一片空白，神識失控，甚至連最基本的視覺嗅覺聽覺，都像突然斷掉似地。
夫妻結髮之時，她就早已願意徹底接受他的一切，無論是差勁的脾氣，還是古怪的性格。所以又何談令人討厭？
「那元神於此女修來說，有如指路明燈，此元神離去，她猶如盲人行夜路。習慣是很可怕的
謝琅點了下頭。
依賴外力，無論是法寶或者男人，最後就算有再好的資質，也要毀於自己手中。
「噢？」謝搖籃看向慕小小，她正吃力地應對著姚淵的進攻。謝搖籃微微嘆了一口氣，「你這般說，我倒是明白了，青冥界我同慕道友初次交手之時，就覺得她道心之中有股魔性，可是卻正在竭力疏導。如此看來，那壓抑疏導住她心中魔性之物，應當就是那元神吧。」
綠蛟身上傷勢未好，斜雲塔內那女修所用寶劍也非凡品，可惜被魔神吃掉了。可是留在綠蛟身上皮開肉綻的痕迹，依舊可以顯示當初戰況的激烈。
謝搖籃定眼一看姚淵的對手，不禁地咦了一聲。
小初掙扎得起勁，發現娘親的決心堅定之後，轉而用可憐兮兮的眼睛看著她。
姚淵迎來了他的第三場比試，據說對手也是過五關斬六將的硬茬，雖然修為略低，但是卻很難應付。
謝搖籃耐著性子，溫和勸導：「謝小初，你起碼得讓娘知道，娘二百多年前，究竟生了個兒子還是女兒呀，萌萌那傻孩子，現在還以為自己有的是個弟弟而不是妹妹，小初忍心讓兄長這麼被騙下去？」
「那是他笨！」小初道。
「卧槽！」綠蛟猛地向前飛撲而去，兇惡道，「仙姑你鬆開！別踩我尾巴！我今天非得把這小兔崽子紅燒了！有老子這麼威武霸氣的鱔段嗎，我鱔段你二舅姥姥！」
慕小小
台上之人也看見了她，有些吃驚，也有些驚喜：「沒想到在這裏還能再見到你！」
謝搖籃腿上傷勢未好，眾人比試進展得也算順利，她閑來無事，招呼斜坐在榻上翻看玉簡的謝琅，拎起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女兒，決定徹底換掉她一身男孩子裝扮。
小孩子又哭又笑地，鬧了片刻就困意上來，身上套著亂糟糟的裙子，就伏在謝搖籃胸前睡著了，謝搖籃將她安置在床上，扭頭看到謝琅，他正靠在門口，衝著綿綿大雪走神。發覺謝搖籃的視線，扭頭和她對視。
謝搖籃本就內疚，聞言立刻收回手，她蹲下身，用袖子擦乾了小初臉上的淚痕：「那你告訴娘親，為什麼不肯穿裙子，為什麼不肯做女孩子？」
謝琅有心再勸，被謝搖籃傳音止住。
謝琅如遭雷擊，無邊的愧疚感將他包裹得越來越近，甚至不能呼吸，他後退兩步，靠著柱子站穩，簾外風雪正盛，他心如墜寒淵。
謝搖籃一巴掌輕輕拍在她屁股上：「你怎麼同你父親說話的？」
謝搖籃蹙著的眉頭慢慢鬆開：「娘親沒有弱質到需要自家女兒來保護，娘只希望你像別人家的女兒一樣，被千般寵愛著長大，喜歡的時候大笑，不開心了就哭鼻子，娘只要如此道仙凡。」她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粉色裙子，隨手要丟掉，「不穿便不穿吧，我的女兒無論怎樣，都是最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