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都是可憐人兒
早就想去看的林小初，站起來披上榻上新發的雪衣，同荷花走出去。雪中小徑還未遮蓋，兩人行在小徑上，荷花又計較一下：「媽媽們也說，你衣服的料子比我的要好。」
「你哪裡來？」楚懷賢問。
老鴇落淚，芳香想想平日苦楚，也傷心地哭泣。大茶壺進來勸她們：「媽媽姐姐不用問，想主意最重要。」
小初淚眼汪汪，不住拭淚，荷花也心酸酸的低聲道：「我不恨她們了，你不怨我傻吧。雖然我挨了打，卻沒有丟到那裡睡涼榻薄被。想想小初你，更是待得好。」
兩雙瘦得骨幹的手從窗子里伸出來，都冷得象冰爪。更別說身上衣服都是舊衣，頭髮也似蓬頭鬼，全沒有往日嬌花模樣。小初也哭了，拉著她們的手，給她們搓手捂暖：「我一定幫你們說話，只是我還要多說一句，以後出來，不要再為難我們才是。大家都是侍候人，何苦互相煎熬。」
手上小布包，是小初送來吃的：「夜裡餓了，墊墊飢吧。」此時小初對著屋裡，只是落淚。薄被涼榻，這兩個人就這樣養傷。難怪荷花都不再恨，讓人看過就只有可憐和同情。
「哈哈，還有情思凍住這一說，圓不圓房還不是隨你。還有一件事和你商議，珠娘要來看鄰居，又多一人也要來看。」梁龍正今天，隨身帶著兩個女子：「紅香樓的芳香，想你想得不行。她找到珠娘，珠娘又找到我。我是憐香惜玉人，
廳上樑龍正看過來，會察顏觀色的芳香也看過來。雪地中紅衣裊娜的身影，楚懷賢原本是想喊過來教訓，看到芳香也覷著眼眸年看，楚懷賢對進喜兒揮揮手，轉身回到席面上。
芳香扶著腰坐下再揉額頭，不時吸氣聲：「媽媽能不知道，莫公子混推混擰，讓人耐不得。我一看到他，就怕得不行。第一次說楚公子，他就回去；第二次我本不想說，怎奈順嘴就出來了。」
留春留夏賭咒發著誓，望風的荷花慌張過來：「咱們走吧，一會兒開午飯，讓人看到不好。」留春留夏也不敢多留，反催著她們回房去。
天上飄起小雪，臨窗學綉坐著林小初。看房外白雪漸多，小初身上溫暖，房中也溫暖，她只是想小意。
荷花走進來：「梁公子來拜公子，一定說話不往外看。這是個空當兒，你要去看留春留夏，這就可以過去。」留春留夏關在二門外空屋子裡，公子要是在外面書房坐地，去就要經過書房窗外。家裡這麼大的地方，偏偏這兩處有些相連。
楚懷賢把這事都忘了，為留春留夏到身邊，他才要了林小初。從腦袋後面把這事重新撿起來，楚懷賢不當一回事兒：「我又覺得相不中了，想是冬天冷，情思都凍住了。」
禁不住這苦苦哀求，珠娘轉求梁龍正帶兩人一起
「我來催你的圓房酒，大家都等得急，讓我來問你，你幾時才圓房。」梁龍正打趣道：「天冷了，你不想有人夜夜暖床。」
「這都還能熬，只有一件回京里去，二老爺知道，更要責罰才是。」留春和留夏苦苦求小初：「公子喜歡你，幫我們說句情兒，讓我們重回房中侍候，哪怕是做個掃地洒水丫頭呢，回去也少挨些打罵。」
林小初和荷花如臨大赦，遠遠對著公子行禮，兩個人趕快回房去。
紅香樓里一片狼藉，盤子、碗、高几、花盆等碎片四濺。搬把四齣頭官帽椅子的莫小寶，裹著貂裘坐在房外。綉合歡花的錦簾高挑著，莫小寶對著房裡打砸的家人樂：「給公子打，這個小賤人，不願意侍候我，還挑唆我和楚大公子不好。」
「人已經來了，你不幫也罷了，大雪地里讓她回去得早，回去又要挨打罵。我進來看到紅梅早開幾枝，讓珠娘唱曲子，芳香跳舞，我們吃幾杯去去寒氣可好？」
芳香也泣不成聲：「這城裡除了左守備家，就是莫知府家。讓我去攬哪位公子。」老鴇只哭錢，芳香卻哭自己，哭到最後無主意，不得不聽老鴇的：「想法子和楚公子說個話兒，他不來我們這裏，也沒聽到往別處去，應該不是你得罪他。」
老鴇罵一聲晦氣，過來看地上破爛
「要找楚公子，我有個主意。官場上求差使，夠不上正房夫人，夠得著房中寵姬通房丫頭再能說上話的丫頭奶媽也行。珠娘來說過，她和楚公子的房裡人是舊鄰居，楚家不好進，珠娘是好找的。」
兩個傷心人只顧著走，不提防經過的地方，就有楚懷賢擺酒處。絲竹一直聽在耳中，沒有發現漸近。楚懷賢眯著眼睛，這兩個大胆的丫頭去了哪裡？
床底下慢慢鑽出芳香，發上衣上都是灰，雖然沒有打到，卻呻吟道：「我躲進來時，碰到了頭，象是一個大包。」
書房中暖香撲鼻，楚懷賢只著一件薄薄青色暗紋錦衣，頭上是白玉簪子，更顯人俊秀。
「賤人呀賤人，你好好的說等什麼楚公子，說一回哄過去，又說第二回。」老鴇更是心疼，這次沒打芳香，打壞了人不能掙錢，這一地損失誰來補。
「她自九月養病，還沒有好。我平時都不使喚她，無事從不出門。」
「啊，嚇了我一跳。」林小初撫著胸口，對突然閃身出來的進喜兒皺著鼻子笑笑：「有事情吩咐？」
身前香徑，身後綠樹，林小初前後看過，這是二門以外。進家公子就說過，內宅里人無事不許外面去。私相傳遞私相夾帶，這都不允許。林小初想自己送給
「翠紅院的劉惜惜，有梁公子護著；麗春院的王寶寶，她有方公子；只有我這不懂事的丫頭，一個人都攬不住。我護不了你，莫公子再來，讓他活吃了你吧。我再買一個丫頭重新起爐灶去。」老鴇只是大哭。
「公子讓你們過去。」進喜兒說過，荷花和小初同時看到，芍藥欄畔早開三兩枝胭脂紅梅，欄內楚懷賢負手冷冷，看起來不是好臉色。
楚懷賢更意興闌珊，只是擺手：「莫小寶前天砸的紅香樓，當天我就知道。我同你們外面去，從不欠錢。她拿我亂說話，我不管這事。」
遞上一杯酒過來：「奴斗膽，想請公子身邊姨奶奶出來拜見，能進來侍候公子一次，也是難得。」
雪花漫漫時，絲竹悠揚響起。正幫留春留夏說話的小初和荷花先嚇一跳，再平靜下來。留春正感激涕零：「我們是二老爺派來，公子所以不待見。以前想趕你走，才那樣對你。不想你不計前嫌，倒來看我們。」
珠娘微微一笑，她唱小曲兒不僅在酒樓上，各處院子也幫襯她。芳香來求她：「……現今得罪莫公子，楚公子又不見，帶我去求求那位養病的姨娘。」
「事到如今這可怎麼辦？」老鴇摘下衣上帕子抹淚：「他要三天兩天來鬧一回，咱們還怎麼做生意。」
卻不過梁龍正，楚懷賢勉強答應。不肯讓芳香進二門，讓人擺酒二門外。進
「坐吧。」楚懷賢只是冷淡。進喜兒帶人兩邊擺上圍屏擋風，又送上大火盆。廳上暖和起來，芳香活泛得多。
腳下遲疑過去，荷花更害怕。低聲問小初：「公子象是不喜歡？」進喜兒沉聲喝斥：「不許說話。」林小初對著腳下白雪，拚命在腦子裡找理由。
小初裝作聽不到，這偏心我更不安。行過二門就躡手躡腳，過了公子書房，兩人才大喘氣兒，往一排樹后的小屋子去。
雪地里小徑都掃乾淨，姍姍走來芳香和珠娘。芳香乍見楚公子，眼淚都迸出來。進前來施禮：「久不見公子，奴一時忘情。」
滿院子就莫小寶公子一個人哈哈笑：「人家再沒來過吧？當我好騙！」打了一個稀拉嘩啦，小寶公子得意而去。外面有雪，他戴著風帽更肥頭大耳，如果不是年紀大，白胖似誰家百天的寶寶。
再對著院子里瑟瑟發抖的老鴇瞪眼睛：「今天甭拿楚公子說事兒，我爹問過了，你家這個小賤人，人家相不中。」
芳香說過，老鴇也說行。「有勞媽媽明天給我備個小轎，我看梁公子喜歡珠娘，已經和她拜了干姐妹，問過她家住在哪裡。等我去尋她就是。」
小初是羽紗雪衣，荷花只是青色蓮紋普通雪衣。小初忍不住笑，這一笑，頭上一個步搖叮噹幾聲響。荷花又摸摸自己頭上，嘟囔道：「自我來，只賞過一根銀挖耳，公子總是偏心。」不是一樣是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