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紙老虎
她在心裏悄悄嘆氣，沒有誰的人生是一帆風順的，生意做大了，遲早會面對很多撓頭的問題，大山他，以後會面對更多的風雨、和挫折，才能夠成長。暫時這樣的日子，這樣平靜卻幸福的日子，還有多久？只希望，所有的風雨和磨難，能押后再押后，她不求多，至少，讓他們平靜的走過八十年代吧。
董潔輕輕念起這兩句詞。已經不記得是誰寫的了，蘇東坡么？很喜歡上半闕，下半闕卻是悲意，從來不喜，也不曾記住。
「我哪裡會做那種事？」大山提出嚴重抗議。
董潔當然很不喜歡別的女性接近大山，沒有哪個女孩子希望別的女人也愛上自己喜歡的男人。可是，她阻止不了別的女生接近大山，更不能擺出一副吃醋的面孔，阻止大山與女性同學的正常交往。她自己也不想做一個斤斤計較愛吃醋的女人。
「這是哪裡聽來的話呀？什麼叫做：男人有錢就變壞，女人變壞就有錢？嗯，聽著吧，好像也有點道理。不過，小潔你可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董潔摸摸大山高高昂起的下巴，「哥哥是紙老虎！」
「我其實很高興，我的哥哥，有大胸懷。不過，哥，幫助人可以，咱們也得講究方式，像你對張燕姐姐的幫助，很容易讓她誤會哦，如果她因此喜歡上你，我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大山點頭道：「是啊，反正落榜的比考進的多的多，一個班，總共也沒多少人考得上大學。從前，報上也報過，有的學生高考落榜后，因為受不了打擊選擇結束生命，也有人因此離家出走。感覺從小到大，念了這麼多年書，為了不過是明年七月那短短三天，那是一個十字路口，個人的前程和以後的命運，就壓在那三天啦。」
楊翠花笑著斜了他一眼，「大山他們又不是外人，你還想端出一家之主的作派，給誰瞧啊？」
大山湊到湯碗前深深嗅了幾口香氣，滿足的笑道：「真香啊！」奶白色的湯汁，滑滑潤潤的，上面飄著翠綠色的香菜，瞧著就讓人吞口水。
「哥哥才不會考不取呢！」
他端過董潔的湯碗，分出去幾勺湯並一塊帶著瘦肉的骨頭，放上小湯匙，「來，咱們嘗嘗嫂子的手藝，小心燙。」
大山笑著撫平她不知不覺微微攏起的眉頭，「現在公司的
「莫不是哥哥放學時，與哪個女同學有說有笑、走得太近，被趙哥看到了？」
「哦，趙哥與我說了常亮常大哥的一些事。」
她翻翻十六開的一小疊試卷，——各個科目都有，哎，果然和她自己從前經歷的高三生活沒兩樣，進入複習階段，整個就是題海戰術了，老師們有志一同，用試卷對學生輪翻進行疲勞轟炸。
趙傑拽把椅子坐在一邊，與有榮焉的笑的見牙不見眼，「那是。大山，你不知道吧？這湯可是咱飯館的招牌菜，去年冬天，新請的一位老師傅的獨家絕活。一經推出，回頭客老多了。這還是你嫂子懷著寶寶，回鄉下娘家住了一段日子時，為給她補身子，人家才破例教了你嫂子。哪天有機會回瀋陽，去店裡嘗嘗更正宗的。不過，你嫂子現在的手藝也有了七分火候，也算是可以出師了。」
董潔坐起身，就著燈光上上下下打量起大山，「哥你現在還小，最多就是一男孩子，將來會不會花心，現在可看不出來。哎、等等。」趙哥與劉大哥傍晚去接大山放學，後來卻先打發劉大哥回來，兩人單獨在外面談了大半天。那麼，為什麼會突然與大山說起這個？
大山被她說得也有些神往，「好，等以後有了時間，哥哥領著你，咱們每年都找時間出去轉轉，爭取走遍每一個值得一去、風景優美的地方！」
董潔把湯喝完，一邊啃骨頭一邊口齒不清道：「多喝點骨頭湯好，補鈣又補腦。」
大山回想了一下，「對了，放學時，張燕找我，她媽媽明天想請咱倆人吃頓便飯，被我給推了。噢，我的天啊，趙哥不至於是因為看到我與她在校門口說話，所以……」所以才與他講了半天的道理並問他「大山，說句大實話，你有錢有能力長得不錯人也年輕，現在和以後，喜歡你的女孩子，只會越來越多。我問你，如果有別的女孩子喜歡你，總找借口接近你纏著你，你會怎麼做？」不是吧，趙哥也太、也想的太多了點吧？張燕只是他的同學，
趙傑附她耳邊悄聲陪笑道：「是，老婆大人，我錯了，拜託，給我點面子，別當著這麼多人數落我嘛。」
「趙哥還說什麼了？有沒有囑咐哥哥，不許學常大哥那樣，在外面胡亂吸引女孩子的喜歡啊？」
「乖，不哭哦，寶寶乖。」
如果只做服裝生意，當然不會啦，只是，真想把公司做大，獨獨只盯著服裝一行可不夠，不說別的，單說幾年後，九十年代初，便另有一個絕好的發展機會……算了，此時想這些，卻也用不著，有些事，只管交給時間就好。
想去的地方？很多呢。蘇杭揚州等城市就不必了，從前去過，雖然與北國風光不同，另有一股江南女兒的柔美，終究是城市，人多樓多。
大山關上大門，牽著董潔的手往客廳走，一邊問：「你們吃了沒？」
大山長大啦，馬上就要成為大學生，身邊接觸和環繞的異性，只會更多。自己的哥哥有多麼優秀，董潔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樣的一個男孩子，當然會輕而易舉贏得異性的好感。尤其是時下里，被瓊瑤阿姨的小說迷得神魂顛倒、情竇初開的女生，大山簡直就是活生生打小說里走出來的白馬王子，人有錢長得帥還有自己的車，這樣的男孩子，打著燈籠哪裡找去？八十年代的女孩子，雖然不會像二十一世紀，喜歡一個人大胆的說出來，可這並不影響她們心裏翻江倒海般的心動，找理由找借口接近心中的白馬王子，哪個女孩子這樣的小手段都無師自通高明得很。
「小潔，你可要記住了，是我們選擇生活，而不是生活選擇了我們，要過怎樣的生活，全由我倆人做主。」
大山吃完飯，略清理了下桌子，把自己和董潔兩人的碗筷收拾進廚房。陳群他們在他之前已經離席，這樣，桌子上便只有菜盤和楊翠花自己的碗筷需要收拾，顯得清爽多了。
董潔於是另尋話題，「哥，你放學那陣兒，和趙哥說了些什麼？我瞧著你回來時，臉色可是挺嚴肅的。」
大山與趙傑兩人前腳剛跨進門檻，一直在院中張望的楊翠花就迎了過來，嘴裏責備趙傑道，「敢情你是自己在外邊吃飽喝足啦，就不想想，大山學習了一天，人家還餓著肚子呢。」
董潔也不與他爭
「明天是周末嘛，老師恨不得把周末時間也用來補課才好，背的寫的布置了一堆。」
「老師這麼上心，因為大學很難考吧？」
大山捻捻她的耳垂，「咱們又不缺差旅費，這麼年輕也不缺少時間，何處不可去，哪裡去不得？」
至少是現在，大山對於女同學的接近，不會往男女之情方面聯想。他在情感方面，不但稱不上敏銳，說遲鈍亦不為過。因為與她從小親密無間長大，他甚至連朋友的性別之分都看得很淡，比如張燕，性別雖然為女，在他眼裡，和男性同學，也並無太大區別。
董潔撇撇嘴，她從前並不覺得大學有多難考，話說回來，她參加高考時已經是九十年代中期的事了，與大山隔了八九年的時間差，眼下高考的錄取率之低、大學門檻之高，這兩年卻也聽得多了。
楊翠花忽然推開椅子。眾人經她一說，才聽到裡屋傳來嗚嗚咽咽的抽泣聲。到底是做人母親的，別人還沒反正過來，她已經衝進了屋子，把孩子抱了起來。
大山也自脫鞋上床，拿枕頭靠著半躺半卧，董潔貓一樣蜷到他身邊。
「哥，真的會有那麼一天么？我們一起攜手同游，踏遍千山萬水？」
「哥，我在書上看到這樣一句話：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胸懷。有的只能容納下自己；大一點的，能夠容納下自己的親人；再大一點的，能夠容納下朋友；而總有一些人，能夠容納下他的所有同胞。」
趙傑叮囑一聲，走去裡屋把門帶上，——寶貝兒子也餓了，娃娃要吃母乳，總得好生耽誤會兒工夫。
「哥，我最想去西藏，離天空最近的地方，聽說，那裡有一種粗獷的野性美。還有內蒙古草原，在草原上騎馬牧羊住蒙古包一定很有趣。前幾日看了一本書，介紹的茶馬古道，好像也挺有意思，咱們也可以走上一走，尋尋古人當年穿林爬山的感覺……」
董潔暗暗感激趙傑。
兄妹兩個動手，把兩人的碗筷洗凈，收拾進碗櫥，才手牽手回了自己的房間。
「哥，你嘗嘗，這是翠花嫂子特地做的骨頭湯，老火熬煮了一個下午，裏面放了好幾種滋補藥材。」
董潔倚在牆邊，笑嘻嘻道：「男主外，女主內，在家裡，趙哥就該聽嫂子的，咱
「哥，反正明天休息，先不急著寫作業……」她脫鞋上床，懶洋洋半靠著被子枕頭坐下，招手道：「咱倆說會話嘛。」
董潔低頭掩嘴笑，「哥你呀就是嘴裏說得凶，心腸其實最軟了。」
說話間，進了飯廳，一張大大的飯桌上，已經擺滿了一桌子的菜，「你們快吃吧，我就免了……」他拍拍肚子，「這兒還漲著呢。」
「再忍一段日子吧，小潔，等哥哥參加完高考，以後的日子就好了。聽人講，大學生活很輕鬆的，平時請假也容易，老師管理也不嚴，到時候，哥哥就有更多時間陪你了。咱倆人也找機會，去一些風景美麗有山有水的地方轉轉，咱們去看看有人間天堂美譽的蘇杭、學古人煙花三月下揚州、人都說桂林山水甲天下……對了，小潔有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啊？」
「當然了。」
董潔點頭。可不是，在這個沒有電腦沒有網路的時代，她又沒有多喜歡看電視，足不出戶是件很考驗人耐性的事。
他眨眨眼，「退一萬步講，即便是考不上大學，我也不愁將來的出路，有了這個定心丸，又怎麼會心慌呢？」
大山也坐起身，認真道：「你說錯了，我的心很小，裝不下更多的人。不做壞人，這是我的做人原則，在力所能及的範圍里，我不會拒絕幫助別人，但也僅此而已。我沒有義務去顧慮別人的想法和感情，別的女生會不會喜歡我，哼，與我有何關係？」
呵呵，趙哥最疼她了，有這麼一位兄長在背後叮囑，時不時敲打敲打，真好！
董潔打開書桌上的檯燈，先動手收拾起自己零亂散放著的一張張繪圖紙，按照只有自家明白的次序疊起挪開。大山這邊把書包打開，一樣樣取出書本和紙筆。
「哥哥現在太忙了，平日里也顧不上你，小潔一個人悶在家裡，很難受吧？」
「趙哥那是經過血與火的洗禮，經過生死考驗的人，對名啊利啊抵抗性強，再說了，趙哥本來就是個負任心強有擔當的男人。至於哥哥你嘛。」
大山把她的湯碗重又填滿，推到一邊，不許她再喝，「小潔，先吃飯，湯最後喝。」本來胃口就不大，她這人飯前不能喝湯湯水水，否則動不了幾下筷子就飽了。
「怪
他自己連著喝了兩勺，忍不住翹起拇指贊道：「好、好喝，味道真好！」同桌的其他人各自嘗了，亦紛紛點頭贊同。
「你們吃完了，都去做自己的事吧，桌子上的東西先放著，回頭你們嫂子吃完，順手也就收拾了。」
「哥，作業很多麼？」
董潔一聽便明白是怎麼回事。「該打！真想不到，常大哥以前可是很老實的一個人，大事小事，總喜歡問過秀秀姐才去做，小雪姐姐總笑他怕老婆，他自己笑嘻嘻的也承認。現在兜里有錢了，就學人家開始花心風流啦？哼哼，果然是男人有錢就變壞，女人變壞就有錢！」
「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垂楊紫陌洛城東。總是當時攜手處，游遍芳叢。」
「哥哥會不會緊張？有沒有很擔心呢？」
「什麼？」
「啊，寶寶醒了！」
現在大學的錄取率極低，真可謂「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不像十幾年後，大學年年擴招，學生很容易就能混個大學念。
菜有點涼，不過，熱騰騰的大骨燉湯一直在灶上小火煨著。董潔給大山滿滿舀了碗湯。
「哥，只怕到時候，咱們的生意擴大，你只會更忙，說不定，還不如現在陪我的時間更多些。」
「等你們吃飯呢，怎麼才回來？」
大山想了想，覺得這些事無須瞞著董潔。生活上，他把董潔當成娃娃一樣照顧，人情事理上，卻從來不覺得董潔比自己小，他自己從來不曾意識自己在這兩方面的矛盾之處。「常大哥他現在發達了，在外面做了對不起秀秀姐的事，被趙哥打了。」
大山想了下，笑道：「有一點點緊張，因為我對自己要求蠻高的，你一早不是給哥訂了高目標了？擔心就不會，以我的成績，考上大學並無問題，差別只在好一點差一點的學校，我自己當然是希望進最好的學校念書了。」
大山為男性同胞辨解道：「我和趙哥也算是有錢的男人了吧？我們可沒有，呃，動亂七八糟的腦子啊。」
「沒有呢。」董潔搖頭，「劉大哥頭前回來講，說你們前後腳就到，當然要等你們回來一起開飯嘍，只是沒想到，你們在外邊耽誤了這麼久。咱們擺的飯，這會兒都放涼了，翠花嫂子急的一個勁埋怨趙哥。」
「小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