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風水輪流轉

毛嬙聽了盧敏剛才那句，心裏已經涼了半截，只是見劉修沒有出來，心裏多少還有些希望，但考慮到讀書人的傲氣，她並不指望劉修便能說到盧敏，而且劉修說話的聲音很低，她也聽不清楚，只是覺得希望渺茫，此刻聽劉修說盧敏已經應了，一時倒有些不敢相信，睜著眼睛看著劉修。

「他也配？」毛嬙眼睛一翻。

「這是自然。」劉修不卑不亢地說道：「先生到哪裡，我們自然要陪到哪裡。」

「那個……」毛嬙很為難的搓了搓手：「請足下……在先生面前美言幾句，張家雖然是屠夫出身，可是阿飛……卻是個有心向學的孩子，並不是那些眼中只有銅臭的人家。」

「你說是的他？」張飛一指隔壁劉修的房間，頓時矮了三分，湊到毛嬙對面，陪著小心問道：「姊姊，你……跟他有仇？」

盧敏眉頭一皺，有所心動，放下了手中的書，思索了片刻，嘆了口氣道：「也罷，依你所說，去一趟便是了。」說完，提筆在請柬上寫了幾個字。

「唉，不猜，不猜。」張飛陪著笑，將一張請柬放在毛嬙面前。「姊姊，阿翁聽說姊姊來涿縣，卻住在驛亭里，非常不高興，讓我來請姊姊去家裡吃酒。」

已經走到門口的毛嬙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來，挑著眉梢看了張飛一眼，張飛連忙嘿嘿笑了兩聲，連連拱手：「這是阿翁吩咐的，說一併向他陪個罪，不管怎麼說，總是我把人家給打了。」

盧敏正在看書，外面的話他聽得很清楚，可是他卻沒有興趣去參加張家的宴請。一方面是因為張家是屠夫出身，身份卑賤，另一方面是張家在涿縣的影響力非常有限，就算贊成他的意見，只怕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平白惹了一身騷氣。

「沒問題，沒問題。」張飛眉開眼笑，一個箭步衝到門外，卻沒有急著離開，而是走到劉修門前，恭敬的施了一禮：「請先生安心在亭中休息，申時我便來接先生前往。」

毛嬙皺了皺眉，有些猶豫。張飛一見，連忙又說道：「另外他還請姊姊出面邀請一下盧先生。他說剛才議事的時候，大家吵得厲害，他也沒聽清楚先生說些什麼，想請先生到家裡一敘，也好當面討教。」

毛嬙無奈的一笑，出門走到劉修他們的房間前，咳嗽了一聲。劉修一直在凝神細聽，早已經把隔壁兩人的話聽得分明，只是一直坐在那裡沒動，現在聽到毛嬙的咳嗽聲，才起身走到門前。兩人隔著門檻站著，一里一外。

張飛見了，也不生氣，舔舔嘴唇，和劉備說了兩句客套話，喜滋滋的走了。劉備回到座位上，有些不解地看著劉修，壓低了聲音問道：「大兄，你是怎麼勸先生的？」

毛嬙聽了，有些擔心地說道：「我擔心先生會不會有空。」

毛嬙這才反應過來，頓時尷尬不已，有些慌亂地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背對著劉修，語氣有些不自然地說道：「多謝了。」

劉備連忙起身，回了一禮，劉修卻坐著沒動，只是點了點頭，淡淡地說了一句：「那便有勞了。」然後再也不理眼光熱切的張飛，自顧自的翻看盧敏剛交給他的一些文書。

劉修點了點頭：「我明白了。」轉身進了內室，毛嬙見他臉色平靜，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願意為她向盧敏解釋，心裏七上八下的，瞟了一眼躲在隔壁門外探頭向外看的張飛，咧了咧嘴角，強笑了一聲。

「你？」毛嬙沒好氣的瞟了他一眼：「你剛剛被人家哄走的，怎麼又回來了？」

「說我有些累了。」盧敏連看都沒看一眼劉修遞過去的請柬，頭也不抬的對劉修說道。他的聲音雖然不是很大，但隔著一個屏風站在門外的毛嬙聽得清清楚楚，臉色頓時有些僵，無聲的嘆了口氣。

張飛笑道：「盧先生父子在桃谷精舍課徒，這次又和先生一起到涿縣來主張備戰胡人，如果姊姊都沒有面子，那涿縣還有誰能請得動他？」

「那是怎麼回事？」張飛歪了歪嘴，心道你先是罵那人是騙子，現在又一提到他就發火，要是沒仇才怪了呢。對了，她說他是騙子，難道……

「那個……」毛嬙慢慢的轉過頭，目光低垂，看著旁邊的門框：「阿飛說，請你們二位也一起去。」

劉修吃驚地問道：「毛姑娘，你怎麼？」

「先生，我覺得……可以去看看。」劉修見盧敏有不悅之色，也不驚慌，壓低了聲音勸解道：「張家也許不能決定什麼，但終究是涿縣的大戶，又是市井中人，如果能通過他們的嘴，把先生的良苦用心傳遞到其他人的耳中，多少也有些助力啊。先生尚節自守，為國謀事，又何必在乎小節呢？成大事者，多少要做些讓步的。」

「我沒說什麼，是先生自己的意思。」劉修淡淡地回了一句，低下頭繼續看公文。接下來要跟著盧敏做書佐，他必須要儘快熟悉漢代的公文格式。

劉修頓了頓，沒有動身，過了一會兒，盧敏見他還不走，詫異地抬起頭：「還有事？」

張飛連連點頭，趕緊又加了一句：「順便把他那兩個隨從也一起請上。」

「毛姑娘，有事？」

她遞上請柬，把張飛的用意說了一遍，最後又特意提醒劉修，張家在涿縣雖然不算是實力最強的，可是也不容小視。劉修笑笑，點了點頭：「我去稟報先生。」轉身便走。

毛嬙一見張飛眼珠直轉，知道他沒往好處想，抬手就是一下，喝道：「不準亂猜。」

毛嬙有些尷尬，又有些羞惱，剛剛沒給人家好臉色，現在卻要過來求人，心裏真不是滋味。她雖然知道盧敏和那些大族談備戰的事並不太順利，但是盧敏畢竟是讀書人，而張家只是個有點臭錢的屠夫，連她毛家都不太願意低就，盧敏是否願意賞臉去吃這個飯還真是很難說。可是現在張家主動邀請盧敏去談事，對他們來說的確也是個機會，說不定真能就此打開局面。

「喏。」劉修連忙行了一禮，返身出了內室，對毛嬙行了一禮，將盧敏批複過的請柬還給她：「姑娘，先生應了，準時赴約。」

毛嬙沒再說什麼，轉身回了屋，白了一眼一臉喜色的張飛，將請柬塞在他手裡：「好了，回去告訴你阿翁，先生準時赴約。你們可以收拾妥當，不要讓那些莫名其妙的人來，免得攪了先生的心情。」

毛嬙苦笑了一聲，卻沒有反駁。她想了想，整理了一下衣服，從案上拿起請柬，站起身來向門外走去，道：「那好，我先過去問問，如果先生實在沒空，你也不要怪我。」

「唉——」毛嬙叫了一聲，伸手招了招，劉修又回過身來，不解地看著她：「姑娘還有什麼話，一併說了吧。」

劉修淡淡一笑：「不客氣，姑娘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