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當年風雨

不過，現在知道這樣一個名門的後代居然成了胡人，他還是覺得震驚不已，心道比起閻柔來，這樣的人家大概才是真正的漢奸吧？

「你們這些廢物！」年輕人突然暴怒，抬腿就是一腳，踹得那騎士悶哼一聲，向後退了半步，卻又強行止住了腳步，低下了頭。年輕人也不看他，快步向自己的坐騎走去，飛身上了馬，調轉馬頭，猛抽了一鞭，戰馬吃痛，長嘶一聲，撒開四蹄，忽喇喇的狂奔而去。

王禪緊緊地閉著嘴，點了點頭。

劉修感激不盡，他萬萬沒想到文弱的盧敏為了他們的安危會去攔奔馬。正如盧敏所說，如果不是他攔一下，讓這些人順利地衝過來，那他們很可能會受到重創。

「姑娘？」劉修叫了一聲。

一場風波，轉眼間風平浪靜，劉備如釋重負，拽著劉修的袖子，笑得合不攏嘴：「大兄，你是怎麼做到的？」

「至於那個年輕人，我們也打聽到了一些消息，不過……」王禪猶豫了一下，似乎有些難言之隱，壓低了聲音說道：「他其實是漢人。」

劉修這才稍微明白了一些。他聽劉備他們說過這件事，不過，當時他在意的是這件事中的另外一個人，就是與那句「一層不掃何以掃天下」的名言有關的名士陳蕃，對另外一個人物大將軍竇武卻知之甚少，只知道是一個從光武帝開國以來就是名門的世家——大漢的名門多了，跟他又沒有直接關係，哪有興趣去管他誰是誰啊。

盧敏揮揮手，笑道：「我沒事，倒是你啊，剛才也太險了，那胡女劍術不錯，我真擔心你被她傷了呢。」

「呵呵呵……」盧敏笑了，不以為然的擺擺手道：「我雖沒你那麼好的武技，可也沒那麼嬌氣。他們來勢兇猛，如果不攔住他們，只怕他們一個衝鋒，你們幾個就要受傷了。」

事出突然，盧敏等人都有些受驚，沒有心情繼續在胡市上查看，便先回城休息。在回城之前，那個胡人老頭拿著一塊隕鐵趕了過來。劉修看了有些失望，這塊隕鐵只有拳頭大小，根本不夠打一副鐵戟的，打一隻都有些勉強，不過他也知道這東西難求，只得先買下再說。後來鮮于銀說，打造兵器也不可能全用隕鐵，大多也只是用在刃部用一點，這塊隕鐵雖然小了一些，打一副鐵戟有些勉強，但打一隻肯定不成問題。

他默默的吟著屈原的《哀郢》，眼眶漸漸有些濕潤。身著長衫的幕僚席安站在他的身後，靜靜地看著他，眼中露出同情之色。他剛要上前勸慰，忽然轉過頭向西看去，眉頭不由自主的擰了起來。

「多謝師兄關心。」劉修搖搖頭：「不過，師兄以後千萬不能再這麼擋馬了，虧得那人騎術精湛，要不然我到時候怎麼有臉見先生？」

「我輸了。」風雪頭也不回的大步向外走去，射鵰手等親衛一見，雖然有些不解，卻也並不遲疑，緊跟了上去。風雪在經過那嘴張得大大的年輕人面前時好象根本沒看到他，走過了兩步，然後又停住了腳步，跟在她身後的射鵰手隨即也整齊的停住了，那些親衛卻沒反應過來，兩個人一頭撞在那射鵰手的背上，就和撞上了一堵牆似的，那射鵰手一動也不動。

風雪抬起手，打斷了他的話：「我不能替你做主，所以你找不找他的麻煩我管不著，但是也與我無關。至於我，我認賭服輸，從此和他無仇無怨。」說完，不等那年輕人回答，從一個親衛的手中接過那隻白貓，揚長而去。

「就是……」劉備比劃了半天也說比劃清楚，憋了好久才說道：「就是最後一劍，你是怎麼避過去的？」

那年輕人愣了一下，連忙趕了過去：「聽清了，不過，那……」

……

「那是，他們家原本也是我大漢的一個名門，只是……」王禪有些吞吞吐吐的，盧敏有些奇怪地看著他，不解地問道：「王大人，莫非你和這人家有些故舊？」

那年輕人木然地站在那裡，眼中閃過一抹戾氣，緊緊地咬著微薄的嘴唇，臉色鐵青。他身邊的騎士見了，暗自嘆息了一聲，輕聲問道：「少主，我們……」

那騎士漲紅了臉，惡狠狠地瞪了劉修兩眼，彷彿要把他的樣子記在心裏似的，然後帶著手下如潮水一般退走。

「去故鄉而就遠兮，遵江夏以流亡。出國門而軫懷兮，甲之朝吾以行……羌靈魂之欲歸兮，何須臾而忘反。背夏浦而西思兮，哀故都之日遠……」

盧敏略作思索，忽然臉色大變，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有些不敢置信的瞪著王禪，嘶聲說道：「扶風竇家？」

王禪搖搖頭，嘴角一歪：「我不過是一個目不識丁的武人，哪有機會結識這樣的名門。不過，我想盧君肯定清楚建寧元年的那場禍事吧？」

「你剛才聽到我和他的賭約了嗎？」

「什麼怎麼做到的？」劉修茫然地看著他。

劉修見盧敏震驚的神情，有些不解，心道扶風竇家是哪家？盧植的老師馬融是扶風人，難道這個竇家和馬家有什麼關係。旁邊的劉備見劉修這副模樣，扯了扯他的袖子，把他拉到一邊，輕聲說道：「這個扶風竇家，就是在七年前被宦官誣為謀反的大將軍竇武的那個竇家。」

「哦，那個啊，我腳滑了一下，沒站穩，正好讓過去了。」劉修輕描淡寫的說道，把手中的長刀還給鮮于銀，然後走到盧敏面前，看著他前襟的泥點，關心地問道：「師兄，沒受傷吧？」

城外，離胡市十余里的一個山谷里，一個被劉修認為是正牌漢奸的竇家人——竇威正站在帳篷前的一道山坡上，向南遠眺山巒間隱約可見的長城。他年約四旬，身材高大，國字臉，一對虎目，三綹長須，看起來十分威嚴，只是他的虎目中現在射出的不是凜厲的寒光，而是混雜了思念與仇恨的複雜眼神。

「漢人？」盧敏沉吟片刻：「怪不得漢話說得那麼好。」

竇威之子竇返——那個被張飛一腳踹了個狗啃屎的年輕人，帶著十余騎狂奔而至。

風雪被剛才那一下胸口正撞在劉修肩頭，撞得胸口有些發悶，她本能的抬起手來撫胸，隨即又覺得這樣不雅，手滯了一下，尷尬的笑了一聲，接過劉修遞上來的劍轉身就走。

回城之後不久，打聽消息的人也回來了，劉修等人這才知道這一伙人的底細。這些人都是鮮卑人，雖然鮮卑人現在和大漢關係緊張，但是並不是所有的部落都不願意和漢人接觸，實際上有不少部落一直處於戰時是敵，平時是友的狀態。牛頭部落是草原北部的一個部落，和扶餘人的地盤靠得比較近。部落大人叫風裂，是一個非常厲害的人物，風雪是他的義女，並不是鮮卑人，好象是從很遙遠的西部來的。她身邊的那個射鵰手叫鐵狼，在草原上非常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