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洛陽雨
第一百九十八章 道術之源
「不是不能傷人，是通常來說，一般人的咒術最多只能在傳道時輔助用，用於戰陣之上……那已經是大成就了。」王英搖搖手，沒有再說下去，「多謝你的提醒，看來你今天來真是幫了我，而不僅是請我幫忙。行，這個病人我治了。你先回去，我準備一下，馬上就趕去道館施術。」
劉修聽張鳴說過這個，連忙點頭。
看著安權沉沉地睡去，呼吸漸漸平穩，劉修鬆了一口氣，把滿頭大汗的王英請到內室，那個叫張修的小道童靜靜地站在他身後，捂著腰間的布囊，一聲不吭的站著。王英伸出手，張修從布囊里拿出一卷帛書，然後低著頭走了出去。
唐英子嘎嘎笑了兩聲，連眼睛都沒睜，想了一會，好象有些明白了：「給安叔看病？」
劉修沒吭聲，張鳴的道術並沒有突飛猛進，他是有了青牛角才這麼牛氣。剛才他故意隱去了青牛角，還說張鳴是憑一己之力打敗了火狐。他現在最感興趣的是王英居然說張角也是出自天師道，這可是個秘聞啊。
王英笑了，指著劉修笑道：「你啊，明明是來要我幫忙，卻說得這麼好聽，倒像是來幫我似的，果真是個精明的商人，決絕不肯吃虧的。」
劉修肯定地點點頭，這樣的事他是親眼看到過的，便把他們與火狐相鬥，後來又在陣前生擒了風裂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最後疑惑地問道：「咒術不能傷人嗎？」
劉修想不明白，一頭霧水的回到道館。時間不長，王英帶著那個小道童趕來了，為安權全面的診斷了一下傷情，又是針灸，又是藥膏，果然沒有用什麼道術，只是在施完術之後，他吟唱了一段以安撫已經接近崩潰的心情。
「這是家師所著的《老子想爾》，向來是我天師道門中不傳之秘，到現在為止，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弟子知道。」
劉修狐疑不已，他覺得王英的反應有些太大了，似乎他根本沒有預料到張鳴有這樣的道術似的。可是為什麼他去向張鳴挑戰的時候那麼有自信，似乎知道自己肯定能贏了張鳴似的？而張鳴也顯得非常緊張，甚至放下了洛陽傳道的事情，趕去向張角彙報。
「清修？」劉修沒心情和他啰嗦，開門見山的亮出了身份。讓王英快點出來見我，否則他就再修也沒用。一聽說眼前這位有些急躁的年輕人就是太極道館的東家，那小道童不敢再說了，連忙把他們請進去吃茶，自己趕緊去彙報王英。
「什麼交易？」
劉修半信半疑，天師道真要這麼牛，以後張魯還會被曹操給滅了？難道王英說的強弱，還是局限於個人私鬥，在戰場上作用有限？再不然就是曹操手下也有高人？想到這裏，他瞟了一眼縮在一旁有滋有味的舔棒棒糖的唐英子，心道這丫頭也古怪得很，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來頭？
清晨，劉修靠在床上，聽著隔著幾個房間都能聽得到的呻吟聲，愁眉不展。他想來想去，洛陽好象沒有什麼名醫了，要不，我去找那個三國時代的神醫華佗？
劉修這才明白張鳴為什麼說張角不讓他們和王英發生衝突，原來張角也出自天師道，算是王英的師弟，那張鳴就是王英的師侄了，從這個關係上來說，張鳴的確不能對王英不敬。
劉修掃了一眼，不以為然，天師道的規矩是大，可是規矩太大就難以進步。他們把老子當成寶，秘不外傳，可是太平道卻是人人讀老子，就連藍蘭都知道道術之秘盡在老子五千言。
「那十月的論道怎麼辦？」
劉修對這個不反對，他詳細說了一下與張鳴交往過程中看到的情況，這些情況大部分已經說過，只是當時說得簡略，而這次王英盤根問底，幾乎不放過任何一個疑點，最後神情沉重地吐了口氣，也沒有多說什麼，拍了拍案上的帛書說：「你對老子五千言有什麼認識？」
劉修無語，突然想起那隻神奇的青牛角，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一時也不敢輕易否定了。至少在他的知識範疇以內，他也無法解釋那隻青牛角，就和他懷裡那把短刀一樣。這世上總有一些暫時無法理解的事物，對待這樣的事物最好的辦法就是存疑。不輕易相信，但也不能輕易否定，否則都是盲目的。
唐英子撇了撇嘴：「要治病，找什麼華佗啊，你去找王英不就是了。他不是天師道的治頭大祭酒，還要向太平道挑戰嘛，當然是有點本事的，要不然也不敢那麼張狂。」
「我已經傳書鵠鳴山，如果不出意外，我估計嗣師會派人來。」王英並不緊張，輕鬆地笑道：「我估計張角就算有什麼奇遇，恐怕也就是比我高一些。我是師尊最不成器的弟子，幾個師兄都比我強多了，只是他們潛心修道，不問俗事，所以才由我來主持邙山治。」
王英接著說道：「普通人發出聲音是以喉和口鼻，而精於歌技的人發聲能以腦，氣先由
「龍吟嘛，那就不是我們能理解的了，我也只是聽師尊偶爾提及，他說到了龍吟時，氣已至混沌，如龍一般可大可小，可隱可現，不可捉摸，到了那時，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你不是會道術嗎？」
聽著安權痛苦的呻吟，羅掌柜固然是心神不寧，全無了往日的沉著冷靜，劉修也有些焦躁。是他當初讓安權去辭職的，最後卻鬧成這麼一個結果，雖說曹節陪了一大筆錢，可是錢買不回人命啊。別看安權性格軟弱，平時羅掌柜表面上不怎麼把他當回事，可人家畢竟是多年的夫妻，現在又是因為她才惹出來的禍事，哪有不緊張地道理。
劉修不好意思的一笑，說自己讀了這麼久，只覺得其中的「摶氣致柔」四字有點認識，王英笑了，他說：「摶氣致柔只是入門的手段，你只是摸到了門檻而已，好在還算沒摸錯。」
天師道邙山治靖廬在邙山深處的一個險峰上，一看就知道只是以修道為主，並沒有考慮要在洛陽傳道，這地方太險啊，一般人根本上不來，沒人帶路，連地方都找不到。如果不是王英對他說過，劉修也一樣抓瞎。
劉修眨了眨眼睛，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既然王英說項羽是老子之後唯一一個練到虎嘯境界的，那麼也就是說，天師道沒有人達到虎嘯，張鳴得到青牛角的時候曾經對他說過，他有了青牛角，就等於達到了獅子吼的境界，而張角也達到了獅子吼的境界，甚至還已經到了高階，那天師道還有什麼勝算？
「那龍吟又是怎麼一回事？」
一想到這個名字，劉修頓時精神一振，拍了拍唐英子的腦袋：「英子，聽說過華佗嗎？」
劉修瞪大了眼睛：「你是說，我這霸訣是霸王項羽的武技？」
劉修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吐納術上的理論，可是他轉念一想，又搖了搖頭：「我不能出賣張鳴，而且這樣不公平。」
「不對啊，張鳴說他自己只是牛鳴，可是他能在十步以外傷人。」
正在喝水的劉修一聽這話，立刻愣住了，這句話怎麼聽著這麼耳熟？他轉了轉眼珠：「有人練成過嗎？」
他們本來以
聽了劉修的疑問，王英的臉色也凝重起來，他細細問了張鳴的情況，神情越來越難看，最後對劉修說：「他只能以咒術傷人？」
「那再進一步是什麼？」
「那是啊，這身上沒一塊好皮了，不治怎麼成？」
「丹田發聲之後，繼續精進，以至於氣達踵，即所謂踵音，這便到了獅子吼的巔峰，這時力之根源不在丹田，而是渾身的主要氣脈。到了這一步，可以以聲傷人了，但是最多只能用於單打獨鬥，而且距離不能太遠，大概也就是三五之內，出了三五步，可以震懾對方，但是要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卻是萬萬不能。」
劉修問他為什麼這麼肯定，王英賣了會開子，笑著說：「你知道咒術中有三個層次，龍吟虎嘯獅子吼吧？」
王英沒有就這個問題多說，似乎有什麼顧慮，只是輕描淡寫的說張角當初也是張陵的弟子，座次還在他之下，後來因為某些原因，他離開了鵠鳴山，回到老家，天師道也沒有注意，近些年太平道橫空出世，他們才想起這麼一個人，但也沒有太當回事，直到張鳴在洛陽傳道，搶了天師道的地盤，他們才重新關注張角。
「你告訴我張鳴的真正實力，我把我天師道的吐納術口訣傳給你。」
「虛其心，實其腹。」王英開始給劉修講解吐納術的根本。在他口中，「摶氣致柔」不過是外在的功夫，「虛其心，實其腹」才真正接觸到了吐納術，「虛其心」指的是放鬆自己的思想，進入無思無慮的境界，「實其腹」是指氣沉丹田，等候一陽生機。所謂一陽生機，並不是指什麼精氣，而是指先天呼吸，也就是由鼻呼吸轉入丹田呼吸。
「有，霸王項籍。」王英笑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我聽師尊說過，項籍是老子之後練到虎嘯的唯一一人。」
王英嘆了一口氣：「張角的道術出自我天師道，他手中的那枝九節杖還是師尊給他的，他是什麼境界，我能不知道？我沒想到的只是張鳴的道術居然會這樣的境界，據我所知，張鳴在張角的門下並不是最聰明的，在他之上至少還有兩個人，一個叫馬元義，一個叫張曼成，現在你說張鳴都這麼高明，那
劉修愕然，他見張鳴在寧城為流民治病的時候，雖然不全是用道術，但是用藥的時候大多輔以道術，並不全依賴藥物，怎麼王英卻截然相反？
「神醫啊。」劉修很不滿：「你就知道吃，都胖成小豬了，還不知道管管自己的嘴。」
「未必就是後人，當然也有可能，但是這種可能極小，因為霸王死在烏江的時候，他沒有子嗣。」王英接著說道：「也有可能是他的部將傳下了他的武技，也有可能有人盜了他的墓，從他的墓中得到了這份秘訣，究竟是怎麼來的，我也說不清楚。但是我知道，所謂龍吟虎嘯獅子吼，不過是咒術的幾個層次而已，而天下的吐納術其實說白了都大同小異，並沒有什麼根本性的差異，有差異的只是咒術所用的咒語不一樣而已。就像練武之人，有人用刀，有人用劍，有人用矛，其實歸根到底不過是氣力而已，氣壯力強者便是高手。」
劉修愣了一下，突然一躍而起，把唐英子嚇了一跳，以為發生了什麼事。
劉修將信將疑，但是聽得非常認真，特別提到了自己以前練過的霸訣，王英很有把握的說，你這個霸訣說的是不錯，但是不完整，呼吸至心，只是摶氣致柔之後到氣沉丹田的一個過渡階段，我可以打包票，你這個霸訣的下一個口訣肯定是氣至丹田。
時間不長，王英穿著一身寬大的衣服，手中拿著一柄塵尾，步履輕快的走了出來，一看到劉修就笑了：「什麼事這麼急，張鳴不敢應戰？」
山中清涼，劉修坐了片刻，身上的汗已經全被吹乾了，看到王英，心情也放鬆了一些，當下笑道：「張鳴雖然不在洛陽，可不是不敢應戰。他說要去請示一下才能決定是不是要和你對陣。我今天來，既是想請你幫忙，也是想給你一個機會試試手，看看你的道術究竟不是張鳴的對手，免得你到時候措手不及，給天師道抹了黑。」
羅掌柜沒有責備劉修，只說是自己命苦，劉修聽了這話，更是自責不已。
唐英子後悔不迭，因為她的提醒，劉修立刻就要去找王英，懶覺睡不成了。她是不情願，可是想到羅掌柜這幾天的痛苦，她也不好推辭，只得起身穿衣吃飯，然後和劉修一起趕往邙山。
劉修哈哈一樂，兩人說了一陣閑話，劉修把安權的傷勢說了一遍
王英有些意外，隨即又有些煩躁，可是見劉修堅決，他又不好強求，皺著眉頭想了想，又道：「這樣，你也不用全說，挑你覺得能說的，你就說，我也不傳你吐納術。我指點一下你關於老子五千言的境界，如何？」
「英子，快起來，我們去邙山靖廬找王英。」劉修高興壞了，他知道這年頭的道士大都通醫術，而且醫術還不差，他們還有些在他看來屬於巫術的道術，但不管是不是巫術，總之有用就好。安權已經這樣了，要找華佗還沒門路，找王英卻是比較穩妥的。
王英瞟了他一眼，有些尷尬地笑道：「你什麼時候看過道術能治這樣的傷？」
「應該是。」王英接著說道：「霸王死於烏江之後，他的武技便失傳了，後來有人見到施展這門武技的，雖然威力遠不如霸王，但是路數卻非常相似。」
「且！」劉修忍不住笑了：「那還是人嗎？那是神仙。」
「老子本來就是神仙。」王英一臉正色地說道：「要是人，又如何能單牛涉流沙？」
「很抱歉，大祭酒正在閉關清修，不見外客。」一個眉清目秀的小道童客氣而堅決地說道。
「難道我是項羽的後人？」劉修倒吸一口冷氣，不禁有些擔心，隨即又想到，項羽沒後人啊。
「你既然和張鳴交好，而且修習吐納術，想必也多少知道一些老子的道術。」王英直直地看著劉修，開門見山地說道：「可是我不知道張鳴和你說過多少，所以我想和你做個交易。」
趕到靖廬門口的時候，已經是午時，劉修三人熱得汗流浹背，唐英子更是連衣服都貼在了身上，小臉通紅。
「這一點我正要說到，據我所知，在十步以外傷人不是獅子吼所能達到的，這已經是虎嘯了。」王英接著說，「所謂虎嘯，便是氣至髮膚，力從毛末起。到了這一步，渾身的每一根毛皮都在掌控之中，細枝末節，無所不明。這樣的人練武最快，因為他能輕易的明了每一塊筋骨的變化，一舉一動皆可調動全身的力量，力可扛鼎，反應如神，所謂一羽不能加，一蠅不能落。」
唐英子迷迷糊糊的撥開他的手：「華佗？什麼東西？好吃嗎？」
安權的傷勢很重，劉修請了幾個醫匠都束手無策，這期間曹節又派人來探視，聽說這個情況後主動介紹了幾個醫匠，但那些所謂的名醫、神醫也沒什麼好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