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天下崩
第四百三十八章 虎帳夜談兵（上）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黑山地形複雜，袁紹吃過這個苦頭，只要你們不盲動，他應該占不到什麼便宜。」劉修又轉而安慰道：「你們還按先前的法子來，先把袁紹拖疲了，然後再突然衝出去，不過這一次，我建議你們不要一打就走，而是佔下來，把那裡當成另一個根據地，好好發展。」
「姑娘有什麼事就說吧，我們既然要合作，就不要太客套了。」
「投降？」張燕一愣，隨即用力地搖搖頭：「不行，恩師剛死，我不能投降。」
「方便。」劉修點點頭，頓了片刻，又道：「如果你想再方便一點，可以向朝廷遞降表，天子封你一個官，以後你就是名正言順的朝廷官員，袁紹再打你，我們不僅可能理由氣壯的支持你，還可以順理成章的和袁紹開戰。」
劉修翻了個白眼，暗自嘆息了一聲，連忙說道：「是張姑娘嗎？」
「百萬黃巾，你一天要消耗多少糧？」劉修無聲的笑了一聲：「僅僅一個并州，能支持你們到什麼時候？要想長期堅持下去，只有一條路，佔據一郡之地，開荒種田，自給自足。」
「你不要這麼看我。」劉修無奈的撓撓眉心，「黑山有黃巾近百萬，可是并州才多少人？整個并州才五六十萬人，你覺得并州有這麼大的財力，能養活你們百萬人？你不要說你買，你有錢，我也沒糧，并州一年只有那麼多餘糧，去年是把幾年積累下來的餘糧都支援給你們了，并州的糧倉現在
張燕微微地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將軍是說，我這麼做，眼界太小了？」
「沒事沒事，我還沒睡，你進來吧。」劉修雖然惱火，卻也知道如果沒有要緊事，張燕不會在這個時候來找他。說起來，張燕也忙碌了一天一夜了，張鳴剛剛去世，她剛剛接手黃巾軍，一大攤子事正等著她安排呢。
「嗯哪，嗯哪。」劉修連連點頭，也沒起身，只是向盧夫人點了點頭。他不是無禮，他是不敢起身，剛才那麼幾句話，再加上盧夫人剎那間的臉紅，居然讓他有了反應，這要是一起來肯定露餡，還不知道怎麼尷尬呢。
劉修吐了一口濁氣，放緩了語氣。「要打仗還不容易，不用你去找袁紹，袁紹聽說震使去世的消息，肯定會主動打上門來的，到時候只怕你應付不來。」
「這麼晚還來打擾將軍，真是不好意思。」張燕入座后，再次向劉修曲身行禮，禮節周到得讓劉修想起後世以禮數周到著稱的日本女人。有人說後世日本人的禮數就有漢唐遺風，比中國人還要講究，劉修一直不以為然，不過看著眼前片刻之間已經道歉了兩次的張燕，他忽然覺得那話似乎有些道理。
「所以你想打一個勝仗，給自己增加一些底氣？」劉修笑了笑，伸出兩根手指，輕輕地將兵法推了過去：「你看過《漢書》嗎？」
「慢點慢點。」
「那好，我來了
張燕點點頭，兵法分兵權謀、兵形勢、兵陰陽、兵技巧四大類，兵形勢就是主要講戰術的。
劉修笑笑：「眼下你要準備的事太多，我也不想催得太急。不過，我建議你有時間的時候可以想一想。其實，這是一個上上之策。」
張燕的臉色有些難看了，手指不由自主的捏了起來。袁紹在廮陶大勝后一直沒什麼動靜，但是打探回來的消息說，袁紹在調兵遣將，大概就是在等這個機會。再加上有斥候進入他們的後方，甚至敢去石門山伏擊劉修，那攻擊黃巾軍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是的，深夜來訪，還請將軍見諒。」
「那就打擾將軍了。」帳門一掀，張燕走了進來，站在帳門處拱手一揖，蒼白的臉上帶著幾分歉意。張鳴雖然傍晚才死，但是他傷勢太重，相應的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不過此時葬禮很複雜，煩人的事情多得很，僅是入斂之前就有招魂、沐浴飯含等一系列的手續，然後是大小斂、哭喪停屍，這一系列的忙完了，才有葬禮，包括祭奠、送葬、下棺等，最後才是服喪三年。他們雖說是道門，與普通人家不同，可是大漢的儒家禮節已經浸入百姓生活，這葬禮和普通人家相比只有多，不會少。張鳴沒有兒子，只有這麼一個義女，諸般事宜當然全要由她來處理，足以讓她忙得腳打後腦勺。
張燕深深的吸一口氣，屏住呼吸，過了好一會才慢慢地
「《漢書》第三十卷便是《藝文志》，在兵形勢中，有《項王》一卷，應該指的就是這部兵法。」劉修輕輕地敲了敲那捲手抄的《項王兵法》，「你知道兵法分四大類嗎？」
「我建議你去常山。一來，常山是你的鄉里，也是趙子龍的鄉里，你們有人脈基礎。二來，常山背靠太行，有井陘直通太原，萬一有事，趙子龍可能直接出兵支援你，你們也可以相機退入太行山，甚至退入并州境界。」
「你現在是百萬黃巾的大腦，你不再是率領數千人衝鋒陷陣的將校，你也不是率領萬人結陣而斗的一個將軍，你要通盤考慮整個冀州的形勢，甚至整個天下的形勢。」劉修一點也不客氣地說道：「你如果還把自己定位成一個打一兩個勝仗就能立住腳的將軍，那我不得不說，我對你們很失望。」
「打出去？」張燕皺起了眉頭，有些不解。劉修又讓他們以黑山為根據地，引袁紹來打游擊戰，又讓他們到冀州佔一片地發展，究竟是什麼意思？他不會是把黃巾將成肉骨頭，讓他們和袁紹斗得兩敗俱傷，然後再來撿便宜吧。
張燕有些難堪，她咬了咬嘴唇，低下了頭：「請將軍指點。」
劉修迅速的將兵法掃了一遍，然後放在案上，
張燕細細一想，也有些頭疼。并州人口稀少，的確沒什麼糧，要想長期靠并州的支援的確不現實，可是，劉修讓他們去佔一郡，自己種地，也不怎麼現實啊。
「你等等，我弄大一點，你再放進來，好久不做，有些生疏了。」
張燕的臉色有些冷，默默地看著劉修，劉修這話似乎有卸擔子的意思了。如果沒有并州的支援，黑山黃巾根本不可能支持得下去，袁紹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佔據一郡？
「形勢者，雷動風舉、后發而先至，離合背向，變化無常，以輕疾制敵者也。」劉修慢慢的背了幾句：「項王兵法，在兵形勢十一家中，可謂個中翹楚，頗得兵形如水之妙。不過，這畢竟只是兵形勢，通曉兵形勢，只是一將。」
孝服雖然還沒有穿，但張燕已經除去了所有的佩飾，就連劍柄都用白布包了起來。她的眼睛紅腫，帶著血絲，看起來非常憔悴，但是眼神很堅定，甚至帶著一絲狠厲。
「又怎麼了，你就不能張得大一點？這樣進不去啊。」
「將軍明鑒。」張燕目光一閃：「眼下有將軍和盧夫人在此坐鎮，恩師剛剛過世，大家還能聽我調遣，等時間一長，只怕又會有人不安，所以……」
張燕沉吟片刻：「并州軍支援我們，方便嗎？」
劉修沒吭聲，他找王國可不僅僅是兵法這麼簡單，不過這些他沒必要和張燕說。他接過兵法翻了翻，發現這部
盧夫人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臉一紅，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躺著風雪的內帳方向，連忙起身道：「那我先走了，將軍早些休息吧。」
張燕一愣，她在和劉修說打仗的事，劉修怎麼扯到《漢書》上去了，《漢書》並不有通行，能看到的人並不多。
「將軍，我準備好了，你來吧。」
盧夫人出了帳，順手帶上了帳門，劉修將手裡的《太平經》一扔，正準備撲上床去，外面又傳來了張燕的聲音：「將軍睡了嗎？」
「呃——」劉修拿著手裡的《太平經》，看著用四根手指繃開青囊的盧夫人，眼睛瞪得老大。盧夫人等了半天，詫異地抬起頭看著劉修：「將軍，你還等什麼，快放進來啊。」
「喏。」張燕雙手扶在腿上，沉默了片刻，從懷裡掏出一部手抄的書，薄薄的一冊，上面的字很娟秀，但是一點也不柔弱。「這就是項王兵法，是我手抄的，聞說將軍要找王先生，我猜大概是想問這部兵法，所以給將軍送來了。」
夜，劉修的帳中，燈光將兩個身影湊在一起的身影映在帳篷上。
「那將軍覺得，我們應該占哪裡才行？」
劉修舔了舔嘴唇，窘迫了應了一聲，將已經卷好的《太平經》帛書放進去，然後轉過身，捏起拳頭假咳了一聲：「夫人，不早了，早點休息吧。」話一出口，他又覺得這話似乎更不妥，一時有些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