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一章 智將與福將

軍謀團雖然是集體的智慧，便他們畢竟是人，很多人也是人，絕不可能變成算無遺策的神。徐榮之前不顯山不顯水，軍謀們對他的作戰風格了解有限，只能按照常理做出各種推測，不料徐榮一出手就是神來之筆，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期，也是可以理解的。

劉修笑著揮揮手，孟達再行了一禮，轉身帶著軍謀們出去了。正如劉修所說，這個結果好得讓人意想不到，原本的計劃要做大幅度的修改，他們從現在開始，至少有一天一夜睡不成覺。不過在勝利的激勵下，這些人精神十足，身體又一向壯實，加個班的確算不了什麼，何況劉修還親自給他們安排酒食。這份賞識和關心讓他們更加精神抖擻，鬥志昂揚。

劉修愣了半晌，輕輕地吐出一口氣：「袁紹還真有一手啊，搞了半天，原來是藏在這個地方。這燈下黑的老話，還真是至理名言。」

「另外，立刻推演一下接下來的戰事。」劉修頓了頓，穩定了一下情緒：「這個結果出乎我們的預料，原先的計劃要做出相應的調整。這件事不能耽擱，立刻進行，儘可能的將戰果進一步擴大。子敬，讓輜重營準備一些酒食，你們可能要辛苦一下，加個班了。」

「校尉言之有理，請將軍放心，我們精神著呢。」年輕的軍謀們大聲叫道。

劉修也很高興，他對徐榮有把握，但是這個結果還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還沒有接到徐榮詳細的作戰報告，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打贏這一仗的，想來這一戰必有一些值得取法之處，否則不可能取得這麼大的勝果。戰爭又不是做學問，沒有憑空出現的可能，所有的勝利都有他的必然之處。

安排好了劉和離開的事，劉修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對郭嘉和虞翻說道：「看來袁家氣數已盡，連這個機會都沒能抓住，我們接下來要考慮如何消滅袁紹了。」

「你不用怎麼辦，你只要看著就行，到時候把你看到的一切告訴我，你的任務就圓滿完成了。」劉修一邊想一邊說道：「有你盧師伯在他身邊，如果有什麼問題，他會指出來的。」

「什麼？」還沒來得及看密報的劉修抬起頭，驚愕地瞪著郭嘉：「你說什麼？」

「是嗎？」劉修顧不得再和郭嘉說話，迅速打開密報掃了一遍，半晌才啞然失笑：「這丫頭還真是我的福將啊。」

當然了，懂和精通還是有區別的，如果一定要說，那隻能說許攸運氣不好，上一次被張燕打了伏擊，這一次又成了徐榮一戰成名的墊腳石。但凡換一個稍微弱一些的對手，許攸絕不可能敗得這麼徹底，這麼狼狽。

虞翻伸出手指，挼了挼唇上的鬍鬚，考慮了片刻：「將軍，我贊同奉孝的建議。以目前的形勢來看，我軍的功勞已經無可非議，如果不給曹操立功的機會，這個平衡很難維持，陛下對將軍的猜忌會越來越重。讓曹操立些功，也好分一些壓力。有兩個人分擔，總比將軍一個人扛著更合適。」

「好啦好啦。」劉修擺擺手，示意軍謀們安靜一下：「立刻傳書徐榮部下的軍謀，讓他們把整個戰事的經過送來，你們好好分析分析，如果有可取之處，當成經典戰例，載入兵學院的教材之中，並通報全軍軍侯以上的軍官，讓他們好好揣摩消化。」

郭嘉也無可奈何的搖搖頭。皇長子神秘失蹤，這件事已經追查了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猜到了可能在袁紹或者袁隗手中，也派了人去查，卻沒想到皇長子會藏在離袁紹不到百步的地方。他舔了舔嘴唇，又道：「另外，英子姊姊好象也突然出現了。」

「當然能行。」劉修笑道：「除了這件事之外，你順便看看那小子最近有沒有長進，接下來又怎麼攻打平輿城，以及攻克平輿之後怎麼安撫汝南的民心，處理那些附從袁軍的人。這些事，比作戰更重要。」

「我也不知道。」劉修一攤手：「換成我親自上陣，除非把你關叔，許叔、張叔他們全帶上，否則我也打不出這麼好的結果。這事兒，得親自去問他才行。」

郭嘉起身出了帳，劉修站在帳中，正想著心思，忽然郭嘉又轉了回來。劉修有些詫異地看著他：「有什麼事？」

那些正在忘形慶祝的軍謀們也收起了笑容，臉上興奮的紅暈也來不及消退，紛紛走到劉修面前，七嘴八舌的向劉修賀喜。軍謀團在此之前預測的結果是小敗，也就是說，徐榮能夠以器械和訓練方面的優勢縮小雙方兵力上的差距，但是考慮到差距太懸殊，徐榮取勝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能小挫許攸的銳氣，為在平輿城下的決戰博得先機，就算是圓滿完成任務。但是現在徐榮不僅勝了，而且是乾脆利落的大勝，一舉擊潰了許攸的三萬大軍，還生擒了許攸本人，這樣的成績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讓軍謀團的成員在為之興奮的時候，又有些不好意思。

「那……他要是做得不好呢？」劉和用手指摳著嘴唇，擔心的眨了眨眼睛。「阿爹，我該怎麼辦？」

郭嘉慢慢的搓著手，略作思索。「將軍，擊敗袁紹是意料之中的事。區別只在於如何打才能獲取最大的利益。徐中郎一戰成功，接下來，他們還要攻克平輿，再加上之前麹校尉他們擊敗兩萬胡騎的功勞，我們的戰功已經不少，當然傷亡也不小。接下來，是不是該讓曹操出出力了？他已經在定陶安排好了防線，摩拳擦掌的準備出手，再不給他機會，將來他看到將軍，會不會牢騷滿腹？」

「哦。」劉和放了心，點頭答應。劉修隨即安排張衛和孫策帶領五百親衛精騎，護送劉和回平輿城，又請藍蘭帶了兩個坤道隨身侍候。平輿到這裏不過兩百里路，劉和現在騎術大有長進，一天就可以到達，安全問題可以得到保障。

「嗯，你們倆說的都有道理，那就這麼辦。」劉修示意郭嘉道：「你馬上去一下軍謀處，提醒他們在這個方案上做一下推演，看看曹操究竟能從袁紹身上得到多少好處，又需要付出多少代價。」

劉修瞥了郭嘉一眼，從他眼中看出了一抹狡黠，他笑了笑，不置可否，轉頭看向虞翻：「仲翔，你覺得呢？」

虞翻也笑著搖搖頭，用詫異的眼光看了一眼嘴角自帶三分笑意的劉修，對他信任和放手使用徐榮的能力欽佩不已。徐榮在之前一直沒有拿得出手的戰績，包括虞翻在內，都認為這是劉修為了扶植幽州系才破格提拔他，要說沒意見，那是不可能的。不過經此一戰，再也不會有人懷疑劉修的眼光。

許攸雖然是個文人，而且品德也不怎麼樣，但是能力還是有的。這個時代文武分途已經出現了端倪，但遠沒有後世的那麼嚴重，能帶兵的文人比比皆是，像袁紹手下的審配、韓馥都是以儒士的身份帶兵。縱使許攸不是職業的武將，應該也不會一無是處，基本常識他肯定懂的。

郭嘉苦笑一聲，一字一句地說道：「將軍，戲志才剛剛得到消息，皇長子就藏身於鄴城，袁紹的車騎將軍府對面的一個小院里。」

「我好期待啊。」劉和眨著眼睛，小臉興奮得有些發紅：「原本作戰還真是有驚喜呢。」

軍謀們出去了，大帳里安靜下來，劉修想了好一會，還是想不通徐榮是怎麼打贏的。據他所知，他給徐榮留下的殺器這次並沒有上陣，一直留在平輿城下，監視城中的袁隗，以防袁隗突然出城襲擊天子御營。徐榮的部下裝備是比較精良，士卒的訓練也很刻苦，可是這些不足以彌補這麼大的差距啊。

「將軍，剛剛收到一份密報。」郭嘉將手中剛收到的密報遞到劉修手中。「皇長子在鄴城！」

「阿爹，徐中郎好厲害啊。」劉和雙手握在胸前，兩眼放光：「我都等不及要看他的戰報了，阿爹，你說他是怎麼打敗許攸的？」

「喏！」孟達應了一聲。

「將軍，我們不辛苦。」孟達笑著指指身後群情激動的軍謀們：「就是三天三夜不睡，他們也不會有一句怨言的。你們說是不是？」

劉修沉思了片刻，忽然說道：「阿和，你既然這麼期待，要不你自己趕到平輿去一趟，當面問問徐中郎，如何？」

郭嘉走到劉修面前，拱手施禮：「賀喜將軍，又得一智將。」

劉和吃驚地看著劉修：「阿爹，這能行嗎？」

人的運氣啊，有時候真是說不清的事。

大帳里一片寂靜，一伙人大眼瞪小眼，臉上全是不可置信，直到劉和舉著小拳頭一躍而起，尖叫一聲，他們才清醒過來，笑成一團。老成些的搖頭微笑，年輕些的則抑制不住興奮，不顧劉修就在面前，放肆的大聲歡呼著。

劉修點點頭，沒有再說話。郭嘉和虞翻說的是同一個建議，但是出發點卻不一樣。郭嘉想的是借袁紹的刀來殺曹操，讓他們惡戰一場，消耗實力。而虞翻想的卻是讓曹操有足夠的戰功能和他一起分擔天子的猜忌，保持朝中的勢力平衡，不那麼快的成為眾矢之的。

這裏面固然有劉修多年來一直重視改進軍械和培養通曉兵學的年輕士子作為基層軍官，加強對士卒的訓練有關，但是決定性的作用還是徐榮的指揮。換一個人去指揮，這一仗不全軍覆沒就算是謝天謝地了，根本不要指望大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