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四章 曹操的態度

那究竟是誰能從中得利？究竟誰是敵人？曹操百思不得其解。

曹操全副武裝，跽坐在案后，看著郭嘉走進來，吃了一驚：「奉孝？」

見曹操不說話，郭嘉也不作聲，只是慢慢地品著茶，臉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過了很久，曹操這才黯然一笑：「奉孝，既蒙楚王看重，那我就不和你虛言了。奉孝，你對我說，他到洛陽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曹操會意的連連點頭。

郭嘉笑笑：「其實我家大王也沒什麼長處，只是待人與誠，與人同利罷了。」

郭嘉的笑容一閃即沒，英俊的臉上多了一分煞氣：「當然是討個公道。」

郭嘉微微一笑，笑容中卻飽含冷漠與沉澱后的憤怒：「當然了，如果衛將軍奉守董夫子的三綱五常，那你們也可以當你們的忠臣，我家大王自出面，為宋太后討個公道，以報太后當年對大王的提攜之恩，縱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楚惠王的公道。」郭嘉盯著曹操：「不知道宋家和衛將軍有沒有想為宋太后討個公道的心情？如果說楚惠王之死是不小心墜崖，還勉強能掩人耳目，那宋太后之死連這樣一個託辭都沒有，未免也太說不過去了。」

「有啊。」郭嘉嘆了口氣，「衛將軍有所不知，這種極品玉龍是剛剛發現的新種。向來有好東西，商人們都會選送到楚王府，大王一看就喜歡上了，但是這種茶的量極少，每年只有斤余，大王不敢自用。就將這一斤茶送到洛陽，一半奉給太后，一半奉給楚惠王，自己只留一些零頭。沒想到，天有不測風雲，轉眼之間，楚惠王墜崖身歿，棄我等而雲。太后更是離奇，居然莫名其妙的死在宮裡、陛下面前。大王前一段時間收到新到的玉龍就暗自垂淚，說洛陽如今再也沒有能品味玉龍滋味的人了。沒想到……」他搖搖頭：「現在又有了衛將軍，何其幸哉。」

可是郭嘉借茶這個話頭提起的兩個人，特別是後者，讓曹操非常難受。曹操不相信宋太后的死是小天子下的手這種話，因為小天子殺死宋太后沒有任何好處，眼下對天子不利的謠言四起，就是一個明證。以他對小天子的認識，他相信小天子不會做出這種蠢事。就算要殺，不能挑一個其他的機會，偏偏要讓宋太后死在自己面前，而陷自己于無從辯白之地？

郭嘉笑眯眯的拱了拱手：「衛將軍，故人相見，難道連杯茶都沒有？」

曹操連忙站起身來，連連擺手，示意郭嘉不要急。他苦笑道：「奉孝，我和楚王相交多年，他的為人我還不清楚？他能不惜違逆天下，我又豈能置身事外？只是茲體事大，你容我再考慮一下，也和部下商量商量，總得思慮周全才是，你說是不是？」

曹操安置好了郭嘉，立刻召集親信商議，緊急磋商之後，他給了郭嘉一個答覆。楚王府討公道，天下人都會支持，但是波及範圍只能局限在朝廷之內，最好是控制在皇城以內。這麼做，一來是為洛陽百姓的安危著想，洛陽人口眾多，一旦起了兵亂，損失肯定不會小。二來是為大漢的江山著想，畢竟劉修也是宗室，想必他不會希望傾覆大漢江山，如果讓袁紹那種逆賊有可乘之機，就大為不妙了。

「看來衛將軍是個衛道之人。」郭嘉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振衣而起：「既然如此，那衛將軍要不要將我的首級送到天子面前表忠心？如果需要，嘉在此恭候，如果不需要，那嘉就此別過了。」

曹操眼珠一轉，哈哈大笑，豪爽的一揮手：「來人，上茶。」又衝著郭嘉擠擠眼睛：「奉孝，這可是我剛從江陵茶市買回來的好茶，你可得嘗一嘗。」

曹操尷尬不已，訕笑著請郭嘉重新入座，又續了茶，有意無意地說道：「奉孝，不瞞你說，楚王殿下初到洛陽，我就與他相識了。認識他之後，我就覺得以前交的那些朋友，不管有多大名聲，和他一比，都是土雞瓦狗，不值一提。果不其然，不出數年，他就風生水起，青雲直上，引無數英雄競折腰。你也知道的，我曹操雖然沒什麼學問，可也是個自視甚高之人，對那些所謂的名士賢人、世家公子並不以為然，唯獨對楚王殿下……」他挑起大拇指，一本正經地說道：「那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啊。」

可是宋太后的死，對他來說也是一個極大的傷害。宋太后維繫著宋家以及和宋家有關的人的利益。宋太后在一天，宋家就能多享受一天，宋太后一死，雖不能說是人走茶涼，可沒落也是遲早的事。對於沒有什麼人才的宋家來說，宋太后死了，就是天塌了。

「有，不過非常少。」郭嘉又呷了一口，慢慢地品了半晌，這才放下如白玉一般的白瓷杯，贊了一聲：「這麼說來，洛陽城中總算又有一個能品極品玉龍的人。」

曹操一拍大腿，放聲大笑：「果然是楚王府出來的人，茶道天下第一，一口就品出來了。嘿嘿，不錯，這就是極品玉龍，我可是花了大本錢買回來的。怎麼，楚王府也有？」

曹操看著郭嘉，沒說話。

曹操眼神閃爍，沉吟不語。他當然不會完全相信郭嘉的話。劉修送這種茶給宋太后、楚惠王，他相信，可是要說整個洛陽只有這兩個人嘗過玉龍茶，那就有些玄了。他之所以這次在江陵一看到玉龍就不惜重金買下，就是因為他以前喝過，是宋奇送的，而宋奇的茶又來自於宮裡宋太后的賞賜。

曹操眉頭一挑：「之前也有人？」

「奉孝，嘗嘗，看看這夷茶比楚王府中的茶如何。」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郭嘉也不推辭，就在旁邊的席上坐下。時間不長，兩個茶童進來煮水烹茶，房中茶香溢溢，曹操和郭嘉談笑風生，說些天南海北的閑話，氣氛異常和諧，直到茶童奉上茶，退了出去，曹操舉手相邀。

郭嘉笑笑：「這是自然，衛將軍不妨慢慢考慮，多方斟酌。如果部下賢良還不足以助將軍定策，不妨再藉助一下外力。汝潁多奇士，僅我郭家，比我郭嘉才高的人就數不勝數，比如我那個叔父，如果將軍需要，我可以代為引見啊。哈哈哈……」

郭嘉含笑呷了一口，眉毛一挑，訝然道：「衛將軍，這是極品玉龍？」

一時間，洛陽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劉修帶來的殺氣凝成一柄寒光閃閃的長戟，戟鋒直指皇宮內的天子。與此同時，關於楚惠王劉元起以及宋太后離奇死亡的傳言像一陣狂風，在短短的時間內就刮遍了整個洛陽。

曹操的眼皮跳了兩下，他聽出了劉修的決心。粉身碎骨，在所不惜？也就說，不管曹操什麼態度，楚王府已經決定了。你支持，我們便是盟友，你要是反對，我們就是敵人。這是劉修逼著他表態啊。

「公道，什麼公道？」

曹操哈哈大笑，拍著郭嘉的肩膀說，你家大王還真是看重你啊。

郭嘉答應了，隨即寫了一封回復，由曹操過目后，派人送往伊闕關，而他本人則繼續留下曹操的大營中作人質。劉修接到回復后，重賞了信使，又讓人給曹操帶了句話，半開玩笑的說，不要虧待郭嘉，如果他瘦了，我唯你是問，一定要為他討個公道。

曹操很為難，他不是不想給宋太后討公道，連劉修都為了當年的提攜之恩不惜要向天子討公道了，和宋家有姻親的曹家又有什麼理由不站出來說句話？可這是皇家，不是普通人家啊。普通人家的女人受了委屈，娘家人當然要打上門去，要個說法，就算是打個頭破血流，也不過是民事糾紛。打到天子門上去，那就不是普通糾紛，那是造反。天子可能一道詔書，就將你所有的理由都變成一句空話。

那麼宋太后是誰殺的？小天子又為什麼不追查兇手，不作任何解釋，若無其事的當成正常死亡，這裏面究竟是什麼原因？原本曹操還懷疑是劉修下的手，可是現在看來，似乎又不太像。郭嘉的來意已經從這句話里透出來了，劉修派郭嘉這麼一個貼身親信來，其用意也很清楚，誠意也毋須多言。劉修要繼續和他曹操聯手，以將宋家的富貴——這就是郭嘉口中所說的極品玉龍所代表的意思——轉到他曹家身上為代價，爭取他的支持。這和宋太后死之前的情況沒什麼變化，劉修也沒有殺死宋太后的動機。

得到了曹操的默許之後，劉修再次從伊闕關起程。這一次，他不再作任何停留，僅用了一天時間，就趕到了洛陽城。他沒有直接入城，而是在南郊的太極道館住了下來。太極道館一直是楚王府的產業，由安權、羅氏夫婦打理著。聞知楚王要來，安權夫婦早就做好了準備，把道館打掃得乾乾淨淨，不僅把各家分店的廚子都召集了過來，還將洛陽城裡有名的酒家都邀請了來，為劉修所帶的大軍準備膳食。一萬人的軍營和太學毗鄰，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也讓洛陽城內外的百姓感受到了戰爭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