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頭把金交椅

此番話，宋江說得盡顯錚錚鐵骨。這正是：

卻聽晁蓋又道：「我梁山今日能有這般規模，推根溯源起來，若不是三郎賢弟高義，焉有如此氣象？今日三郎賢弟上山入夥，正是天意！便請三郎賢弟，來坐這第一把金交椅，晁蓋情願讓位！」

宋江一把攥住了吳用的手，用力點頭：「加亮先生，宋江來得遲了！」不知不覺間，聲音已經有些哽咽。

眾人齊聲應喏，舉酒幹了。

接著就由舊頭領和新來的好漢們重新講禮，一對對都廝見完畢，晁蓋便端起酒來，大聲道：「前些時江州一行，令我梁山泊更加興旺，眾兄弟且隨我滿飲此杯！」

說到最後，林沖便道：「大家且辛苦一番，再走兩日路程，便到梁山腳下，那時就可與親人相見了。」

梟心獍膽難殿後，規行矩步莫爭先。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說這話時，林衝心中一痛，因為他想到了自己的娘子，別人都可與親人相會，而自己卻再沒這個福份了。

吳用搶步來到近前，先向晁蓋深施一禮，說道：「恭迎天王哥哥凱旋！」

晁蓋拉著宋江道：「三郎賢弟，你也知道我，只是個愛武的閑漢，我無德無能，無謀無略，坐在這山寨頭把金交椅上，早已討愧，若不是四泉兄弟、林教頭、吳軍師他們幫扶著，這梁山早被我破落得不成個模樣。但我知道三郎賢弟你胸懷大志，腹有良謀，鄆城及時雨之名，一提起來江湖上誰不欽敬？若你成了山寨之主，眾兄弟全力相助，我梁山威名必然更加發揚光大！賢弟且休推辭，便請上坐！」

離朱貴酒店還遠，就聽得前方擂鼓吹笛，歡聲動地。天音怒放中，守山寨的軍師吳用帶領公孫勝、秦明、蕭讓、金大堅，已經從酒店裡接了出來，後面還跟著呂方、郭盛、焦挺、陳小飛、穆弘、穆春等人。

吳用謙遜幾句，眼睛落在了晁蓋身後的宋江身上，慢慢伸出了手，嘆道：「公明哥哥，你終於來了！」

眾人聽了，心中都是大定。雖然知道家眷上了梁山必然能得到妥善安置，但不是親耳聽到，終究心下不安。

當下兵合一處，往梁山行來。一路之上，接應人馬漸次收隊，越聚越多，沿途府縣見了梁山人馬這等威勢，無不心驚膽戰，自求多福還來不及，哪裡敢來討野火？

於是，眾好漢一起起的上船，過水泊到金沙灘上岸，然後都乘馬轎上山，在關下先把了接風酒，再進聚義廳，便當中焚起一爐好香來。

還好，一路行來，這種利令智昏的貪官始終沒有出現，眼看前方朱貴酒店在望，西門慶和林沖對望一眼，二人腹中都是鬆了一口氣。

西門慶舉杯抿了一口，向旁邊眾人笑道：「公明哥哥號稱鄆城及時雨，果然是義氣風發！」

宋江當不得晁蓋神力，索性一屁股賴在了地上，只是不起身，同時高聲道：「天王哥哥，宋江江湖上雖有薄名，但若是仗高名得尊位，那這世道豈不亂了？別人不說，眼前便有咱們四泉兄弟的威名後來居上，『清河西門慶』，更在我『鄆城及時雨』之上，莫非第一把金交椅還要四泉兄弟來坐不成？天下焉有是理！若要堅持如此相讓，宋江寧願就死！」

儘管如此，西門慶和林沖依然小心謹慎，絲毫不敢放鬆警惕。畢竟這一回隊伍攜帶財物太多，若真有那紅了眼的貪官被財迷了心竅，發兵來攻也不是沒有可能。

聚義廳中，一時間鴉雀無聲，大家的目光，都凝聚到了宋江的身上臉上。

宋江一張紫棠色的麵皮上容光煥發，眼望聚義廳中眾好漢，用掏心掏肺的腔調道：「義氣所在，生死不避！宋江只不過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情罷了！我想在座的各位兄弟，若是處在我宋江當時的那個位置上，定然跟我做得一樣，甚至比我做得更好亦說不定！來來來！眾兄弟舉起酒來，我敬弟兄們一杯！」

宋江雖然心頭一片火熱，但還是擺出了義正辭嚴的仁義面孔，搖頭道：「天王哥哥此言差矣！江州之事，哥哥不避生死，拯救兄弟于刀斧之下，使宋江免做流落他鄉之野鬼，這般恩情，較之飛馬報信，卻又如何？宋江能從火坑中振拔出現在這條性命，余願已足，正當收魂束膽，竭盡全力，在哥哥指揮下，為山寨大業效犬馬之勞，怎能反客為主，鵲巢鳩占？讓位之議，天王哥哥再也休提！」

暗暗的憂傷中，卻聽西門慶道：「咱們上千人馬，聚眾于官道之上，必然驚動沿途官府。偏生這些錢財糧秣，都是粗笨之物，走動實在不快。說不得，也只能委屈兄弟們，再小心謹慎兩天，等巴到梁山，我請晁天王大賞三軍，讓大家都大大發一筆財！」

聽西門慶問起眾人家眷事，林沖卻也是個心細如髮的，平日里諸事留心，當下便娓娓道來——眾家眷如何上山，吳軍師如何安置，分配了幾間房屋，幾位老人家這幾日精神如何……都道達了一番。

晁蓋笑得合不攏嘴，回禮道：「軍師守寨辛苦了！」

晁蓋便攜了宋江的手，來到廳中道：「眾家兄弟，聽我晁某人一言。想當年，晁蓋一幫老兄弟還沒上梁山之前，在黃泥崗上劫了梁中書給他丈人蔡京祝壽的十萬貫生辰綱，誰知風聲走漏，官府捉拿便在頃刻。在這火急關頭，卻是三郎賢弟飛馬報信，才使晁蓋眾人先得準備，躲過了一劫，從此上了梁山，辟出了這一片好大的基業！這存亡續絕之恩，晁某人無日或忘，來來來，眾兄弟舉起酒來，共敬三郎兄弟一杯！」

四手用力一握之間，二人心照不宣地點了點頭，吳用收回雙手抱拳道：「今日山寨又添眾多好漢，吳用不勝之喜！眾兄弟且請上船，大家聚義廳中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