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飛龍引
第079章 凱旋又一年
鍾離老人顫巍巍只要下拜，卻得西門慶扶住，說道：「老人家已有春秋，且免禮吧！」
宋江在旁邊看得分明，心中暗喜，思忖道：「這西門慶以詭道對這欒廷玉，姓欒的未必便真的心服口服。過了今日，我以言語挑之，西門慶又多一個對頭！」
西門慶也急忙隨後拜倒，替孫立辯白道：「這個卻不關孫立哥哥的事，都是小弟的餿主意。欒教頭若要罰，便罰我吧！」
楊雄石秀也起身道：「與其賺李大官人上山入夥，倒不如留他在此，弟兄們下山幹事時，也多個落腳的地方，豈不是好？還望宋江哥哥三思。」
宋江聽了，心上頓時大不受用起來。吳用搖著折迭扇，打著寒噤道：「公明哥哥廣施仁義，四泉兄弟深有良謀，相得益彰之下，自是無堅不摧，靡攻不克，如此而已，豈有他哉？如今打破祝家莊，山寨又得了許多錢糧，正當作慶。」
宋江便沉下了臉。早有黑旋風李逵大跳起來：「這個賊廝鳥！好意請他，他倒拿大！上次宋江哥哥親自去拜會他，他便虛鹽假醋，捏咕出許多喬模樣來，就是不肯相見，兀自教俺鐵牛氣破肚皮！今日卻又來！我且帶支人馬，打破李家莊，腦揪那廝來見哥哥！」
扈成挺身而出：「我爹受不得兩軍陣前的驚恐，如今這裏由我飛天虎扈成主事——三奇公子有話請說！」
見西門慶拜倒，一座皆驚，欒廷玉早搶出座來，跪倒相攙，急道：「三奇公子如此大
卻見西門慶飛馬來到陣前，一眾梁山好漢在後緊隨著，其中呂方郭盛押著弓箭，人如虎，馬如龍，威風凜凜。
石秀也道：「日前對陣，若沒有此間鍾離老人指明見白楊樹轉彎的機關，如何能有今日？雖是宋江哥哥要誅首惡，卻也不能屈殺了這等好人！」
正邪相逢無苟且，生死交纏有狐疑。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西門慶痛斥王矮虎，兩軍陣前鴉雀無聲，宋江心如芒刺，便向四下里使個眼色。
李逵便垂頭喪氣起來，嘟囔道：「卻是敗興！」宋江卻命石秀去尋那鍾離老人來。
黑旋風李逵聽了，便跳起來道：「哥哥說得是！」
宋江又道：「我連日在此攪擾你這裏百姓，心下不安。如今打破祝家莊，替你村坊除了一害，所有各家，賜糧米一石，以表人心。」說著吩咐隨軍人等寫了安民告示，就著鍾離老人為頭給散糧米不提。
西門慶道：「祝家莊逆天行事，扈家莊只是被其挾裹，並非本意。如今祝家莊既平，一天雲彩便散，咱們兩家各自收兵，化干戈為玉帛，你意如何？」
不移時，梁山人馬，退得乾乾淨淨，扈成和扈三娘兄妹二人對望一眼，都是如釋重負。扈三娘便跳下門樓，將西門慶所折的那兩截斷箭
宋江聽了，哈哈大笑，只道：「喝酒！喝酒！」
第二日，梁山泊軍馬敲起得勝鼓，掌起得勝鑼，一路唱著凱歌迴轉梁山，所過之處，秋毫無犯，周邊州縣官府，無不股慄，莫敢匹敵。到了梁山北山酒店，晁蓋帶著留守眾兄弟都來迎接，見面后大笑道：「四泉兄弟一出，果然是旗開得勝，馬到成功，正趕上叫兄弟們過個團圓年！」
欒廷玉之事揭過，大家開懷暢飲，都興頭起來。宋江便指手畫腳道：「能打下祝家莊，雖然是我與四泉兄弟指揮得力，眾兄弟奮勇爭先，但卻也多得李家莊撲天雕李應之力。今日這個慶喜筵席上，豈能少了此人？快快與我請了來！」
西門慶冷笑一聲，也不理戴宗，飛馬來到扈家莊堞樓下，大叫道：「請扈太公說話！」
西門慶舉杯道：「公明哥哥醉了！李應到底是富家員外，家大業大，非你我橫行慣了的兄弟可比，他不敢來赴宴，也是為避官府耳目，倒不是看不起咱們。俗話說人各有志，強扭的瓜不甜，我梁山千軍萬馬，皆是自願入夥，多一個李應不多，少一個李應不少，公明哥哥何必跟他置氣？」
兩軍陣上看得分明，扈家莊上突然歡聲雷動。
花榮李俊等人躊躇不出，戴宗只好出列道：「四泉兄弟息怒！扈家莊閉門不戰，咱們沒奈何，只好使個激將法兒，想罵他們出來，王
海沙派的老當家武懷沙一直留在梁山，這時也上前做賀道：「仗著梁山的義氣，平了祝家莊一眾強徒，俺們吃鹽飯的兄弟們也能安心過個好年了！」
小嘍啰回道：「杜管家雖然待得客氣，但也不來。」
西門慶居高臨下，用馬鞭子指著王矮虎的鼻尖兒高聲罵道：「祝家莊違了盟約，肆意吞併鹽路，我梁山這才弔民伐罪，討除凶頑——誰知事到如今，竟然成了你這廝奸淫擄掠的淵藪！咱們梁山大好名聲，都敗壞在你這等狗才手裡！」
宋江便乜斜著眼睛問道：「李應縱不來，他莊上還有位英雄管家，叫做鬼臉兒杜興的，怎的也不見？」
宋江笑過多時，才徐徐言道：「這李莊主倒清高，不屑與咱們為伍。但我宋江知恩圖報，撲天雕李應既與我梁山有恩，我宋江便思量條妙計，非把他賺上山來不可！」
戴宗便喝道：「咄！你這頑皮的孽障！裴宣哥哥不在此間，便教你放肆起來不成？還不坐下吃酒？」
欒廷玉出列道：「宋江頭領，這祝家莊上，多是良民，租種著祝家的土地，吃人一碗，受人使喚，不得不受脅從，還請宋江頭領詳察！」
宋江本待由王矮虎、李逵等人攻下了扈家莊，凶神惡煞使盡之後，再由他來做好人，那時扈三娘孤苦無依，還不是只能乖乖拜倒在自己的胯下？誰知半路
不多時，石秀引老人來到。宋江吩咐賞一包金帛與他，又說道：「若不是你這老人有指路之恩，必將你這村坊洗盪作白地，雞犬不留！皆因你一家為善，才保得你一境村坊百姓！」
君子眼中，人人都可為君子；小人眼中，人人都能做小人。日後宋江果然暗中以風言風語挑唆欒廷玉，誰知欒廷玉卻是明眼君子，早識破了其人面目，心下對之更是鄙薄。此為後話，不表。
王矮虎千軍萬馬前丟人現眼，欲待不服，但見西門慶身後眾人手按兵器，心中一虛：「今日他們以多欺少，老子好漢不吃眼前虧便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西門慶伸手拽出一枝狼牙箭，高高舉起，長聲道：「只誅首惡，不計脅從，我梁山人馬，絕不傷犯扈家莊上一草一木一人，若違此誓，教西門慶有如此箭！」當下兩手一分，將長箭折為兩段，擲于地下。
祝家莊上儲糧極多，金銀財帛、牛羊騾馬更是廣有。宋江吩咐套起車馬，把一眾戰利品盡數裝載上車，將去梁山支用，又吩咐椎牛宰馬，做慶喜筵席犒賞三軍。
梁山人馬回到祝家莊，宋江便大廳正中坐了，開言道：「脅從雖赦，首惡必除！連日交兵，傷了多少兄弟，若不將這祝家莊人都洗盪了，豈能消你我心頭之恨？」
宋江聽了，便回嗔作喜道：「既然有二位賢弟求情，我宋公明又何苦多殺？」
轉眼間，新年
一團喜氣中，眾人一同上山，又開慶喜筵席。第二日，武懷沙辭了梁山，自回青州去了。祝家莊既平，梁山又不插手私鹽買賣，吃這行飯的道上兄弟可有的財發了，多少事情等著武懷沙回去處理。當然，梁山泊也跟著水漲船高，既收了水運之利，又得了仗義的好名聲。
西門慶撥馬回到本陣前，大喝一聲：「回軍！」宋江麾下人馬被其人氣勢所懾，不等宋江將令，便下意識地依聲而行。宋江氣得心頭滴血，但還是堆起笑臉，上前道賀：「恭喜四泉兄弟不戰而屈人之兵！」西門慶也虛與委蛇幾句。
酒宴上，西門慶便帶了孫立諸人，就欺瞞之事隆重向欒廷玉賠禮道歉。欒廷玉只得苦笑，嗔孫立道：「師弟，你卻做得好戲，哄得我苦！」孫立便跪下道：「這都是小弟的不是，便請師兄責罰！」
小嘍啰去了不一會兒，垂頭喪氣地回報：「李莊主只推身上有箭傷未愈，不得前來！」
李逵便笑道：「想必那廝是個沒長開的小孩子，因此才怕見人！」眾人聽了，大都鬨笑，楊雄石秀卻低頭不語。
扈三娘叫道：「三奇公子一言九鼎，我個人自然是信得過的——但此事關係到我一庄老小性命，西門慶，你敢當眾立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