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厲
秦中嶽皺了眉，他剛剛那口若懸河的話都白說了？
不為此，還能為何？
太后在時，可壓制祁家的蠢蠢欲動，太后不在，明啟帝可還能壓得住？心知不如太后的分量重，只得拿出前所未有的恩賞來，讓祁家感恩戴德，忠心為國。
秦中嶽好似得了逞，對祁華震甚為恭敬，祁華震起身而行，祁華坤與祁紅光隨行，只有祁紅利一人與秦中嶽在後慢走相談，而言語之中更是問起涅粱城中的遊玩之地，讓秦中嶽甚是難言。
「晚宴接風可免，叩拜太后禮成，再求此份恩賞。」祁華震鏗言不容回絕，明啟帝也只得如此。
今時今日，他一個明啟帝的嫡親弟弟都覺齣子孫動蕩不安，何況祁家？
孟玉欣連忙福身謝過，隨著那宮女匆匆離去。
庄親王爺挨個的小腦袋瓜彈了下，「膽子越來越大，連爺爺都能調侃。」
皇后在時，孟家權勢滔天，仗勢欺人，她隱忍，皇后不在，未立新后，她乃後宮之首，而文家卻依然要低頭做人，這是哪門子規矩？
想到此，孟玉欣下意識地咬了嘴，剛剛那「安和宮」可是她提起的，如若被秦中嶽得知，還不得要了她的命？
文代荷滿臉羞紅，仔細地把近期宮裡頭的事想個遍，而後有些不敢篤定地問：「可是因祁家人入宮？」
德妃淡笑，擺了手與一旁的宮女道：「……陪太子妃去一趟。」
庄親王爺僵持半晌，都不知如何回話，小糰子在一旁看著小兜兜，又看看庄親王爺，撓頭問道：「爺爺都傻，那我們傻么？」
祁華震摳摳耳朵，與祁華坤二人對視一眼，相互點頭，再與明啟帝言道：「如此甚好，請皇上下令吧。」
這話卻有明啟帝的幾分真情實意，可讓祁華震甚是不爽，未等開口駁上兩句，便是祁紅利出面，拱手作揖，恭敬言道：「皇上如此吩咐，臣等一定遵旨，就請皇上下令尋人引路前往太后柩靈之前吧。
「傻唄。」小豆子點點頭，卻嘻嘻地笑。
顧不得許多，孟玉欣又開了口，笑著道：「德妃娘娘不派人去與肅郡王說一聲？也罷，正巧有事想問問代荷，臣妾替您帶話過去，免得肅郡王再周折一番。」說著話，孟玉欣便欲起身前去，德妃卻是猛然一拍桌子，直言斥道：「太子妃這是來看著本宮及郡王等人？」
「關心」二字咬得極重，讓孟玉欣有些膽怯。
秦穆戎立馬接話道：「沒有太后，你也不敢不交。」
「祁家，祁家人都在『安和宮』為太后祭拜，恐一時是見不著的，還是待他們從『安和宮』出來再見為好。」孟玉欣強忍住心裏的驚愕，把這話說出。
「你入了棺材祁家人也不會冒死來探，多年的舊怨何必仍記在心？」秦穆戎這一句話可是讓老爺子動了怒，「什麼新怨舊怨，沒有太后，他們哪裡敢不交權？哼！」
葉雲水轉過身去笑，這老爺子如此自貶，是否也是這年歲大了，坐在床上沒事琢磨出之前所做之事太過愚忠？
越不想發生什麼卻越阻止不了，這肅郡王欲去見祁家人，她可怎麼辦？
幾個小傢伙兒跟著庄親王爺玩了半晌，又一起用了飯，才齊回「水清苑」。
得明啟帝的旨意，祁家人可於宮中停留三日。
而這不合之因卻是庄親王爺剛剛自嘲的愚忠。
早先葉雲水還很疑惑為何秦穆戎會想盡辦法讓庄親王爺沉下心，按說他與祁家也是親戚，一個是太后的親生子，一個是太后的侄子，這關係可並不太遠，總不會連到府一敘都會怕明啟帝有所疑惑吧？
秦穆戎未再接話，轉頭與葉雲水點了點頭，算是暫且達成一致，葉雲水心知庄親王爺也心裏猶豫不決，否則秦穆戎這般頂撞，他怎能不還嘴？
這一句逝前之言無疑是在明啟帝心頭扎的一根刺。
一個時辰過去，他等人還在跪行
這倒是讓文貴妃自覺乃是最委屈的一個。
太后臨終之前千叮嚀萬囑咐的話豁然鳴于明啟帝的腦中。
秦穆戎說了祁家人會來庄親王府，可老爺子的脾氣她可深知，如若這般直接上門，話語談不攏，再給攆出去都有可能，並非葉雲水如此多心，而是今日來此之前，秦穆戎曾說起庄親王爺與祁華震二人不合。
德妃誠然一笑，「你說的也對，那就去跟肅郡王說一聲？也省得他身子不康愈，來回地折騰了。」
德妃今兒也是心思穩，沒出言攆她走，反而留她在此吃茶閑聊，這一杯接一杯的茶灌下肚，孟玉欣只覺得腹脹胃鼓，紅著臉與德妃道：「德妃娘娘莫怪罪，臣妾欲去凈個手。」
因是晚輩，磕頭行禮的規矩一套接著一套，秦中嶽揣著心思等得便是焦急。
孟玉欣從凈房歸來，卻不見文代荷，心中略有疑惑，笑著好似隨意相問：「肅郡王妃去哪兒了？可是有何急事？」
說是讓其攔住肅郡王，不允其出門？孟玉欣可是想破腦袋都未想出辦法，這不是難為人么？她一個女眷，又是晚輩，能去陪德妃敘言兩句都得趕上德妃心情好，如今連帶著還要去攔肅郡王？這要求提得簡直不可理喻。
氣歸氣，可還能怎麼辦？
德妃無奈地看了文代荷一眼，言道：「宮裡頭的事，你也該多過過腦子了，不能只惦記著生子。」
說到此，德妃吩咐道：「你去告訴肅兒，讓其準備去『永和殿』一趟，而且不要著急，讓該急的人急，記得是『準備』。」
這南方軍權可不單單是明啟帝的心頭大患，也是朝堂眾人心頭的一根刺。
此時，焦頭爛額的除了秦中嶽以外，還有太子妃孟玉欣。
沉嘆口氣，庄親王爺擺了擺手，「來則來，本王絕不談政事，半句不提。」
秦中嶽
可還未等秦中嶽尋出給自己找回面子的話來，這方已是到了「安和宮」。
孟玉欣雖知德妃在看她，卻也忍不住渾身一驚！
談這番遊玩閑樂，又問酒肆茶樓，再問妓院，他怎能不想了那裡去？可孰料這祁紅利卻說……秦中嶽抽抽著嘴不知如何應答，看著祁紅利恨得牙根兒痒痒，那副笑燦之相便知其乃故意挖坑等著他跳。
此話暫且不提，而明啟帝看著秦中嶽如此訴子孫之情，不由得感慨連連，包括他端葯給皇后……
可茶吃到嘴裏，心裏卻上下翻騰。
秦穆戎在一旁只當什麼都沒聽到，小兜兜倒是仔細，抬頭看著庄親王爺，好似安慰似的言道：「爺爺，你不傻。」
祁紅利沒了剛剛那份閑雲淡雅，倒是正起幾分神色，跟隨著祁華震等上前為太后祭拜。
「是，德妃娘娘說的對。」孟玉欣這話說的自個兒都覺得心虛，德妃忽改冷笑，「你這位太子妃還真是關心人。」
秦中嶽尷尬僵持，只覺得這臉臊得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王爺，祁家來人，定會來王府探望您。」葉雲水試探地道出此言。
秦中嶽這番做戲，倒是讓明啟帝對太后多了幾分愧疚之心。
德妃的目光透出的狠厲讓孟玉欣心裏「咯噔」一下，這可怎麼辦？
除此之外，興許還有對明啟帝高抬祁家略有不滿。
庄親王爺怔住沒了話說，秦穆戎則湊近庄親王爺，漠言道：「你姓秦，你都要拚死才能保住全家性命，何況他人？」
德妃的淡笑消失殆盡，反而竄上一股冷漠之意，文代荷坐在一旁納悶地問：「母妃，她可從不到咱們這兒來，今兒是怎麼了？」
「太子妃真是體恤他人，她不過去是去侍奉肅郡王換身衣裝，祁家來人
明啟帝點了點頭，卻又問起祁華震，「讓他陪你等前去，朕設晚宴為爾等接風，就在此等候，去吧，去吧。」明啟帝擺著手，顯然不容祁家人再婉拒。
「她是來看著咱們的，不對，是看著肅兒。」德妃如此之言卻是嚇了文代荷一跳，「看著郡王？這，這又是怎麼了？」
文代荷懵懵懂懂，卻也沒細問，領了此命便去後殿尋找肅郡王。
德妃剛說欲派人去說一聲，到現在都沒動靜兒？那豈不是肅郡王很快就去了「永和殿」亦或直接去「安和宮」？
可此消息傳至庄親王府，庄親王爺卻冷哼一聲，不屑一笑，思忖片刻口中言道：「兩句贊言、一份恩賞就想把軍權攥手，這招數用得習以為常，卻也不多想想，還有誰能比本王更傻？」
連莊親王爺都未有過在宮中停留三日的待遇，這祁家人到此便能得此殊榮可謂至今第一份。可這明啟帝是欲做何？不提其顧情守禮，大多數人都想到了南方軍權。
自太后薨，明啟帝不但對孟家人沒了耐心，對其餘嬪妃母族也多了幾分戒備之意。
「自是如此。」德妃略微滿意地點了點頭，也不等文代荷再提，則言道：「是怕肅兒與祁家人有往來……」
詩詞歌賦秦中嶽對不上幾句，那遊玩歡樂，秦中嶽終歸乃一太子，說不上幾句，待最後祁紅利說起涅粱城最大的一所伎院時，讓秦中嶽實在忍不住言道：「本宮乃太子，這等場所自是去不得的。」
可明啟帝如此要求，文貴妃不敢違背，只得接二連三地把文夫人召進宮中，千叮嚀萬囑咐，讓文夫人心裡頭也憋著氣。
雖是為太后祭拜，可這道旨意傳出，卻讓大多數人心中震驚。
祁家人是半點兒再談之意都未有，更是連總軍令的事半句不提，這讓他沒有話茬說下去啊！
口若懸河地與德妃談了一
「為何？」祁紅利故怔片刻隨即哈哈笑道：「太子殿下多慮了，微臣所言伎而非煙柳之鄉，而是人伎。」
把話打斷，不願再細說沒完，明擺著是欲祭靈之後便回，完全沒有留此之意。
公公嚇得連忙四處瞧了瞧，貼其耳邊回話道：「太子殿下，您小點兒聲，您忘啦？這可是要祭拜三日……」
直到秦穆戎今兒講起這一件插曲，葉雲水才恍然明白，老爺子剛剛那句「傻」除卻自嘲還有自責。
可心裏明白是一回事，庄親王爺本人是否肯下這個台階，則是另外一回事，故而，葉雲水欲先打個招呼，讓老爺子心裏有個底。
孟玉欣心知德妃起了懷疑，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只得端起茶來抿一口，算是給自己找個台階。
心裏縱使再不舒坦，秦中嶽也得如此，要做出他乃太后最寵之人、最疼之人，心中準備的話語說出才更有說服力。
這般思忖好，秦中嶽則跟隨進殿，隨著祁家人一起祭拜。
庄親王爺皺了皺眉，「來探本王作何？本王還沒入棺材。」
因祁華震不肯交南方軍權于明啟帝，庄親王爺卻當了出頭鳥把祁華震好一頓叱罵，由此結下了恩怨。
明啟帝派了身邊的公公相隨，秦中嶽心有不甘，直接上前，出言道：「多年未與幾位表舅、兄弟在此相聚，兒臣便陪他等前往『安和宮』叩拜皇祖母可行？」
甩甩頭，把這些過往惡事拋開，待秦中嶽實在找不出話說之時，明啟帝只得言道：「都是朕的錯，沒有照料好太后，慈孝之名朕已是當不得了，太后時常將你等掛在嘴邊，可見著實地看重，既然來此，便多留幾日，為太后好生地祭奠一番，不但做給朝堂文武百官看，也算儘儘孝心孝意，讓太后九泉之下盡可安心。」
秦家江山不能倒……
明啟帝怔了怔，又看著祁華震，祁紅利終歸乃是晚輩，他更看重的乃是這位南方軍領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