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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一丘之貉

第189章 一丘之貉

一會兒法輪小沙彌又跳了出來,道:「主持請你們進去。」
華灼頓時被他給問倒,正想說幾句正經的勸誡話,卻見庄錚站在法輪小沙彌身後對她使眼色,她一時摸不著頭腦,怔了一會兒才醒悟過來,庄錚這是讓她順著法輪小沙彌的口風,想想連莊錚都要答應他的無理要求,自己又何必跟這個小沙彌擰著來。
法輪小沙彌親親熱熱地撲了過去,還沒碰到韋浩然,就被這個明顯是滿懷怨氣而來的少年一把揪住耳朵,道:「好你個法輪,老實交代,法空師兄是不是你叫過來的,是不是你告訴他我在紫竹林里?」
「錚兒,說過多少次,你來,不用行此大禮。都起來吧,茶已備好,按小女娃兒的話,便是待客。」苦月大師說著,又笑起來,抓抓鬍子擠擠眼睛,「自家晚輩自稱為客,生分了啊。」
「疼疼疼……快放手,不關我的事呀……是他的主意啊……」
苦月大師笑眯眯地看著他們鬧成一團,這時見韋浩然吃癟,更是放聲大笑起來。
「多日不曾來探望大師……」
法輪小沙彌也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雖是個光腦袋,但也清清秀秀,先前看他還有幾分寶相莊嚴的氣質,但庄錚這一謝,他就笑了開來,擠眉弄眼,寶相莊嚴變成古靈精怪。
「我說表弟,我一沒招你,二沒惹你,你怎麼老是跟我過不去。」韋浩然氣勢洶洶,一巴掌拍在茶几上。
庄錚別過眼,沒理會這個無法無天的小沙彌。
「師父,沒有你這樣笑話徒弟的。」韋浩然惱了。
偏偏法輪小沙彌不知是耳力好,還是心眼靈動,看到華灼這副模樣,便又擠擠眼睛,道:「女施主恐佛主怪罪否?」
庄錚仍是淡淡道:「我雖不高尚,但至少從不落下功課。」
庄錚看到華灼安然無事地過來,微微鬆了一口氣,也沒有說什麼,只是道:「走吧。」
法輪小沙彌一進院子,更是沒了形象,一蹦一跳地跑進了屋子裡,直看得華灼汗顏不已。服侍苦月大師的小沙彌,怎麼能是這個樣子呢?
於是便道:「我曾聽聞有句佛謁,曰:酒肉穿腸,佛在心。小師父心中有佛,又何錯有之。無錯,佛主豈能怪罪。」
法輪小沙彌卻不在意,小心把茶盞收起,從袖袍里摸出幾顆金橘,擺在庄錚面前,道:「我也不佔你的便宜,這幾顆果子是我在後面摘的,與你換茶水。」
法輪小沙彌禍水東移,一手指向了庄錚,庄錚面不改色,只是瞥了瞥韋浩然。
「阿彌陀佛,小僧也從來不落功課。」法輪小沙彌顯然是牆頭草,哪邊風大哪邊倒,毫不客氣地也跟著踩了韋浩然一腳。
現在她終於明白,庄錚為什麼先在說什麼「習慣就好」,果然是習慣就好啊。
庄錚臉色無奈地收起金橘,再次開口,還是沒說完,就被門外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打斷。
華灼看得心中好奇,但也不好冒然動問,只好納悶著,不知道庄錚答應了法輪小沙彌什麼,讓他這樣苦了臉,倒真是難得一見。
這男孩兒果然跟以前一樣討厭,不,是更討厭。華灼狠狠瞪了他一眼,對韋浩然落井下石的行為表示了極度的憤慨和不滿。
中泠泉,一定是中泠泉煮的茶,怪不得有天下第一泉之稱,這水,當真是一絕。
「你若不吃,這茶水讓給我吧……」
就在華灼因心中驚詫而腳步微頓時,禪房裡的苦月大師彷彿已明白她心中所想,聲音緩緩傳來,似山中清泉,又如峰頂翻雲。
華灼差點沒嗆著,再看向法輪小沙彌,目光已是萬分古怪。
「主持庄二少爺與華八小姐來了。」
「三為了你那還沒過了明路的小媳婦來找師父撐腰是不是?」
這時七巧掩耳過來,悄聲道:「那小沙彌不是個正經和尚,他讓姑爺下回來,給他帶酒呢,還說要請姑爺去大佛寺後頭的林子里吃烤兔子。」
這麼一想,她就不免奇怪起來,庄大老爺到底是怎麼跟苦月大師變成至交的?難道庄大老爺也是……不能吧?
苦月大師修行的禪房離得有些遠,走了差不多小半個時辰,法輪小沙彌才在一處幽靜的小院停了下來院門口掛著一塊紫檀木匾額,上書:一井佛舍。小院以木籬圍住,隔著籬笆,清晰可見院中有一口井,想來就是其名的由來了。
「哈……」韋浩然反而樂了,一屁股坐到庄錚身旁,雙腿長伸,毫無形象地拍著庄錚的肩膀,「聽到沒有,你也是惡人,沒比我高尚到哪兒去。」
「習慣就好。」
默默地跟著庄錚起身,她決定不說話了,多說多錯,不說不錯,古人教誨,總不會錯。縮手縮腳地在早已經鋪好的蒲團上坐下來,托起茶盞,一嗅一品,茶香濃郁,回味無窮,更兼水輕且浮,她一品之後,眼神不由得亮了起來。
走進木屋還未見到苦月大師的身影,華灼就聞到裊裊茶香,心中越發詫異了,大佛寺主持的禪房裡不聞佛香,反而茶香盈鼻。
韋浩然指著庄錚的鼻尖,正要再說什麼,忽見華灼竊笑,立刻轉移目標,道:「你又笑什麼?」
華灼望著他笑,紗罩幾乎都遮不住她的笑容,庄錚只看了一眼,就不大好意思地轉過身去,轉而對法輪小沙彌道:「今兒多謝師兄了。」
庄錚苦笑,把茶盞推了過去,看得華灼兩眼瞪圓,這小沙彌真是好不要臉,哪有這樣討茶水吃的。
華灼臉都青了,牙根咬得死死的,韋浩然這個混蛋,怎麼又來了,只要他出現,就準定沒好事兒。
「大師!」
「好友,你來了啊……」
法輪小沙彌樂了,轉身對庄錚道:「你瞧瞧你苦著臉做什麼,還不如一個女子懂我。」語罷,又對華灼道:「莫理這個俗人,我帶你去見主持。」
「三表兄若是不偷懶,把功課做了,又豈能有事。」庄錚風輕雲淡,一臉淡然。
「哈哈哈……狡猾的小女娃兒。」
好在她反應也不慢,忙應道:「茶香還能待客,大師,不知華灼說得可對?」
華灼也立刻跟著落井下石,道:「我也從不落下功課。」
韋浩然的笑聲頓時啞在了喉嚨里。
華灼心中大汗,本來隨口糊弄法輪小沙彌的話,沒想到竟然讓苦月大師知道了,還拿來考問她,讓她頓時有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的感覺。
苦月大師顯然並不介意法輪的行為,笑眯眯地看著,尤其是看到庄錚一張苦臉,更是樂在其中的感覺,華灼真的很懷疑,苦月大師是不是跟她一樣,都不喜歡看庄錚一本正經板著臉的模樣。
「謝就不必了,只要你記著把答應我的東西帶過來就成,不然休怪我在主持面前說你的壞話。」
苦月大師的考問她實在無法回答,佛門善打機鋒,若是一個應答不當,豈不壞了大事,索性她就不答了,只順著苦月大師的話風,把茶香的作用發揚光大,能不能代替佛香來敬佛她不懂,但是以茶待客,那可是正經的禮數,絕不會錯的。
望著這間簡陋古樸的小院,華灼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敬仰之情。
「你……」
華灼一噎,頓時無語。這回她總算知道為什麼法輪小沙彌是那副德性,原來是上樑不正下樑歪,這位苦月大師哪裡像什麼德高望重、佛性精深的高僧大能,根本就是個風趣幽默的鄰家小老頭兒。
庄錚在旁邊淡淡地說了一句聽得華灼一陣詫異,感情他是見慣了,早已經見怪不怪。
華灼素來不怵他,自然立刻回道:「惡人自有惡人磨。」話一出口,忽覺不對,這樣說豈不是把庄錚也列入惡人之中,頓時歉意地向庄錚一笑。
庄錚頓時苦下了臉。
「酒肉穿腸佛在心,佛既在心,佛香茶香又有何區別,佛香可敬佛,茶香亦可敬佛,小施主以為然否?」
說話間,苦月大師已出現在她的眼前,乾乾癟癟的一個白鬍子老和尚,與華灼想像中完全不同,苦月大師沒有寶相莊嚴的氣派,如果不是頭頂的戒疤和身上的僧袍,他看上去更像是自家莊子上的一個老農,皮黑臉皺,雖垂垂老矣,卻也精神旺盛,看得出,身子骨很硬朗。
庄錚只撮了一口,便慢慢放下茶盞,才開口,便被法輪小沙彌打斷。
「今日前來,一為問大師身心,二為問大師心安,三為……」
庄錚拜了下去,華灼不敢怠慢,取下帷帽交給七巧,示意兩個丫頭退出去,然後也跟著跪下,稽首為禮。這可算得上是大禮了,不過憑苦月大師的身份地位,完全受得起。
這時華灼才注意到他對苦月大師的稱呼,心裏頓時一驚,轉而琢磨開來,看來韋浩然是真的很有佛性,否則苦月大師不會收他為徒,唔……那也不一定,說不定臭味相投,看看法輪小沙彌,再看看韋浩然,再想想苦月大師先前戲弄她的樣子,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明擺著是一丘之貉啊。
「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