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三節 身份
趙毅慢慢點了點頭，充斥思維空間的敵意開始消退，卻仍然保持著足夠的警惕。
「我不是他唯一的兒子。」
趙毅一面連聲道歉，一面伸手過去，想要把對方從地上拉起。卻不想，這樣的舉動，卻換來一陣氣急敗壞的斥罵。
「害怕？」
忽然，女子閃身攔在他的面前。使勁兒咬了咬下唇，恨恨地說道：「虧你還是聯邦軍官，就這麼一走了之，算什麼事啊？」
趙毅冷笑著，略微平復的感情，又開始起了新的起伏。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根據艾斯傳遞的地圖，趙毅很快找到了坐標所在的位置。
艾斯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認真地說：「我從未探究過你的私人領域，也沒有對你進行二十四小時跟蹤。當然，我有自己的消息來源。有些東西不可能公開，也無法擺在明面上讓你知道更多。但不管怎麼樣，我是你的朋友——」
趙天有些驚訝：「她居然是個貴族？」
「我知道的事情並不多。至少，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多。」
「你父親派你來監視我？」
艾斯將趙毅面前的杯子斟滿，又把盛有糖和牛奶的茶盤推到他的面前。做完這一切之後，才坐回自己的椅子，雙手十指交叉擺在桌面上。
「這是二十萬——」
「啊——你想幹什麼？」
「我的母親是歐裔，按照人種學分類，我屬於歐亞混血。但這並不能改變我的姓氏……我姓文，全名是『艾斯。文』。讀起來可能有些拗口，卻是真的。」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現在已經不是王權時代。帝國變成了聯邦，貴族享有的各種特權也被剝奪。雖然他們還擁有古老的封號，可是真正論起財產……呵呵！恐怕一個鄉下農夫的錢櫃，都要比一個公爵厚實得多。貴族，已經徹底破落了。」
隨著地殼變化，火山爆發、海嘯、氣候異常……一系列災難徹底終結了古老的地球時代。然而，文明的延續卻並未因此出現斷層。移民宇宙的人類，在離開這顆母星的同時，也將象徵文明的所有東西，全部帶進了新的居住地。尤其是那些擁有數千年歷史的製造商，利用最新的科技，從廠房裡生產出來的也不再是傳統意義上的「汽車」。利用電磁動力製造的懸浮車輛，既沒有配備橡膠輪胎，更不可能使用汽油進行驅
艾斯微笑著從椅子上站起，招呼趙毅坐下。
「繼續說下去。你都知道些什麼？」
這是一個全封閉的套間。沒有監視器之類的東西，也沒有侍者。茶几上擺著一壺咖啡，壺口不斷有蒸汽升騰飄出，看上去溫度很高，應該是剛剛煮開不久。
見狀，趙毅沉默了幾秒鐘，不再說話。他淡淡地搖了搖頭，側身從旁邊繞過。
「我知道你認識金字塔工業聯盟的理事格魯伯。」
最後幾個字，他說的很慢，語氣也很鄭重。
「然後，再名正言順的從我這裏得到更多的圖紙？」
對於這種不講道理的女人，最好的辦法就是置之不理。
「把你的臟手拿開。撞了人還要故意佔我便宜。你，你這該死的賤民——」
「你——」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
是的，文岩理事。和格魯伯前往「藍海夢想」星球的時候，趙毅曾經在金字塔聯盟總部，見過這個人。
艾斯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目光也變得暗淡：「我有十一個哥哥，十五個弟弟，還有三十多個姐妹……呵呵！你可能無法想象，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家庭場景。我們之間不存在所謂的親情，只有爭搶和利用，相互踩碾。在他們當中，我應該算是個怪胎。因為……我只想安安穩穩做個普通人，而他們每一個人都想殺了我。」
能夠知道自己消息的人很多。不過，那都只是針對軍方和某些特殊部門而言。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趙毅都不認為艾斯可以被歸為消息靈通的那類範疇。
「一點教養也沒有。居然也敢和我談什麼言辭？呸——」
這是一間位於商業區南端的高級會所。這一點，從停放在樓前那幾十輛豪華跑車上就能看得出來。
艾斯糾正著趙毅的說法：「你交給格魯伯的那張多變向引擎圖紙，在整個工業聯盟內部引起了轟動。我不知道你與格魯伯之間究竟訂立過什麼樣的分成合約，但他至少從那份圖紙上弄到了多達六十兆聯邦標準貨幣的利潤。這是一筆極其驚人的財富，連我父親都覺得眼紅。他斷定——你應該屬於那種在機械製造方面，有著驚人天賦的特殊人才。於是，我有了一
艾斯看了他一眼：「我管格魯伯叫『叔叔』。當然，我和他之間沒有血緣或者親戚關係，純粹只是一種尊敬的稱呼。」
「賓士」、「保時捷」、「奇瑞」……
趙毅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
「張小嫻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不！不是監視，而是接近。」
他和自己是聯邦國立大學的同學。事實上，除了教室與課餘時間的接觸，趙毅對艾斯幾乎一無所知。但在以往經歷的某些事情上，他的確給予過自己幫助，也可以算得上朋友。
趙毅冷笑著，接上艾斯的話。
女子毫不猶豫地指了指腳上被踩過的鞋：「看清楚，這可是路易。威登，全真皮製的高級貨，我花了十二萬聯邦標準貨幣才買到真品。你必須……」
不過，這個想法只存在了幾秒鐘，便從他的思維空間徹底消失。或者，轉化成另外一種很值得思考的存在方式。
趙毅凝視著艾斯，想要從那張微笑的面孔當中看出點什麼。
聞言，趙毅臉色一沉，皺眉道：「我固然有錯，但是，請注意你的言辭。」
「那是他的意思，與我無關——」
「別那麼緊張，我對她沒有任何興趣，也不想成為你和她甜蜜故事的見證人。」
和上一次見面相比，他的外表幾乎沒有什麼變化。仍然還是一身做工精美的昂貴服裝。黑色，衣領和袖口鑲嵌著亮銀色的緞質面料，皮膚依舊很白，散發出淡淡的古龍香水氣味兒。他似乎很喜歡蓄髮，長度已經超過肩膀，用一條咖啡色的絲帶扎在腦後，配合稜角分明的面部輪廓線條，讓人有種充滿陽光的感覺。
如果有人故意泄密，或者對方已經知曉自己手中的秘密，應該不會用女人作為話題，而是直接表明身份，或者更加直接的進行威脅。
這幾句話令趙毅覺得震撼——如果是換一個人對自己說這些話，他也許不會覺得如此驚訝。可是艾斯……進入聯邦國立大學以前，他和這個人從未有過交集。難道，之所以會在美術系F班的教室里碰面，也是和張小嫻先前的目的一樣，僅僅只是為接近自己？
趙毅直視著他，目光顯得很是嚴肅。
趙毅氣極反笑。
艾斯說話
「這裏的咖啡不錯，非常精緻的手工產品，在烹煮方面也很有一套。」
想到這裏，趙毅不由得有種被人窺探的感覺。他強壓住心頭的怒意，冷冰冰地問：「你的圈子？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艾斯很是無奈地攤開雙手，臉上滿是苦笑：「我就知道，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我會成為你腦子裡最值得懷疑的對象。甚至……可能被歸類為『敵人』。」
她其實長得不錯，膚色也很潤澤。當然，由於科技的因素，有很多化妝品能夠有效遮掩掩皮膚表面的瑕疵。至於實際上的美醜……沒有卸妝以前，只有上帝和她本人才清楚。
「雖然是貴族，卻絲毫沒有貴族應有的氣質不是嗎？」
收起鈔票的侍者殷勤地回答：「她就是奧布里伯爵的女兒，貴族圈子裡有名的美人兒米莉小姐。也是我們這裏的常客。」
想想先前女子的舉動，再與「貴族」這個名頭聯繫在一起，趙毅覺得實在有些不可思議，說話言辭自然也變得刻薄。
……
不等她說完，趙毅已經從懷裡掏出支票簿，飛快地填上一串數字，毫不猶豫地扔了過去，冷眼譏諷：「順便說一句，你長得真他媽的丑，讓我覺得噁心，就算是站在街邊賣逼的妓女，也要比你乾淨得多——」
想到這裏，趙毅緊繃的心臟慢慢回落到原處。他伸手端起咖啡，沒有喝，只是在指掌間緩緩轉動著。
趙毅仍然沉默著，雖然右手已經重新放回桌面，目光卻死死鎖定艾斯，絲毫沒有偏移。
尖利的喊叫聲，瞬間充斥了大廳里所有的空間。引得無數目光從各個角落裡紛紛匯聚過來。也就是這個時候，趙毅才忽然發現，自己厚重的軍靴底下，似乎踩上了某種綿軟小巧的東西。
女人掂著腳，重新穿好掉落的鞋子。翹起高高的指尖，指著他的鼻子刻薄地叫罵，聲音很大，也很尖厲。
「你比我預計到達的速度更快一些。」
艾斯握著咖啡杯的把手，指尖在杯壁表面來回彈動：「我的確對你隱瞞了一些東西。對此，我將作出最誠摯的道歉。但請你相信，我對你
「貴族？」
「說吧！把我叫到這裏，究竟是為什麼？」
「既然如此，她還會如此稀罕錢物？說句不好聽的……簡直……簡直就像是從未見過錢的守財奴。」
趙毅眯起眼睛，不解地問。
「那你想怎麼樣？」
侍者右手插在口袋裡，輕輕捻著那張百元大鈔的紙面，微笑著說：「其實，您根本不用給那個女人什麼賠償。那雙所謂的『路易。威登』皮鞋，是雙不折不扣的假貨，最多只值得三十塊。米莉小姐每天都會到這裏喝咖啡，我至少見過二十個男人踩過她的腳。呵呵……簡單地說，她是故意的。而您……尊敬的先生，我建議您現在就給銀行打電話，讓那張支票立刻作廢。」
這些豪華跑車，可不是由民政部門出售的便宜貨。它們可是價值數十萬聯邦標準貨幣的奢侈品。尤其是那些專門訂製的手工跑車，由於非批量生產，而且模版在使用一次后便全部銷毀。因此，它們都是獨一無二的珍品。其售價甚至可以高達上千萬元。
站在二樓的拐角，望著對方遠去的身影。面色陰沉的趙毅叫過旁邊一個看熱鬧的侍者，塞過一張百元面額的鈔票，指了指女子遠去的背影，問：「這人是誰？」
從艾斯嘴裏說出的這句話，讓趙毅猛然吃了一驚。他的瞳孔瞬間驟縮，右手也下意識地縮回桌子下面，指尖已經觸及配在後腰的槍套。
由於時間很急，他沒有來得及停車便朝著大廳快步跑去。卻不想，恰巧與迎面走來的一個年輕女子撞了個滿懷。
艾斯看著趙毅的眼睛：「張小嫻失蹤了，有很多人都在找她。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她所牽涉的那些麻煩？當然，我也很喜歡羅密歐與朱麗葉之類的私奔故事。呵呵……放輕鬆點兒，我說過，事情和你想象的完全不同。再次重申——我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敵人。雖然不敢說是能夠讓你完全將後背交給我那般值得依靠，但你可以信賴我……真的！」
侍者笑道：「這不奇怪。米莉小姐從來就看不起沒有爵位的人。沒有封號的人在她眼中都是賤民。時間一長，自然也就習慣了。」
「站住——」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艾斯搖著頭，誠懇地說：「你不會明白……我需要一個朋友，一個真正的朋
在趙毅看來，與其花這筆錢買上一輛跑車，不如用同樣的價錢購入一個小規模全武裝艦隊。在奢華與實用方面，他往往會選擇後者。
「你怎麼知道我在『希望之光』？」
偶然的意外，並沒有影響趙毅迅速的動作。在三樓一間偏僻的小廳里，他見到了早已等候在那裡的艾斯。
趙毅感覺自己脈搏的跳動開始加速。
趙毅雙手交叉在胸前，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沉默了大約二十秒左右，沉重而緩慢地點了點頭。
「我不知道你對金字塔工業聯盟的領導構成模式是否清楚。整個聯盟，其實由七名理事主導。格魯伯只是其中之一，而另外六名成員當中，有一個叫做『文岩』的理事。他……是我的父親。」
那是一隻精緻的白色高跟鞋。鞋跟內側的皮墊上，還印著路易。威登的圓形商標。而它的主人，一個約莫二十上下，身穿白色緊身長褲和碎花緞面涼衫，面容嬌好且膚色白晰的女人。她正用雙手撐住地面，拚命想要站起。
「和你們這種下賤的男人還有什麼好說的？」
當聽到艾斯說話的時候，他腦子所想到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有人泄露了殖民基地的秘密。
女子面色一變，正要發作，卻見趙毅已經快步走上了樓梯，迅速消失在人流當中。無奈之下，她只能撿起地上的支票，惱怒地轉身走出了大廳。
「賠錢！賠償我的損失——」
「怎麼，你連她都不知道？」
因為，艾斯首先提到了張小嫻。
「張小嫻應該對你提過他的父親張奎山。如果你們真的打算結婚生子，那麼從血緣關係上來說，你多少應該稱呼那個男人一聲『岳父』。不過，他的真瘋狂。他居然想要把親生女兒嫁給一個土埋脖子的老頭。這件事在我所熟悉的圈子裡流傳很廣，不少人都清楚其中的內幕……這些都是題外話。重點在於——有人親眼看見張小嫻登上了你的飛船，還有人已經派出大批手下前往AG64，想要在你的守備區里，把張小嫻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