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四節 決定
也不是任何人都能成為星球守備官。
羅傑不停地撫摸著握在手心的銅質十字架，仰望天空的目光獃滯，翕張的嘴唇中央，不時發出夢囈般的喃喃。
趙毅嘴角露出一絲譏諷。他從鼻孔里輕「哼」了一聲，說：「除了這些，有多少人是來自聯邦第六艦隊？」
身為S12基地的唯一倖存者，趙毅很清楚聯邦軍隊的編製構成，以及士兵的質量狀況。在他看來，聯邦與泛聯合之間的戰爭雖然一直持續，也鍛鍊出一批數量相當的老兵，但其中很大一部分人對戰爭已經感到厭倦。他們不再渴望鮮血和戰功，也不符合「精銳」的定義。
艾斯淡淡地笑了：「我知道你剛剛收購的那兩家食品和服裝公司。如果你手下有對金融方面頗為專業的人才，應該明白，在整個收購過程中，聯邦銀行其實給予了很大程度的援助。他們並不是因為看你很順眼，或者良心發現白白送給你好處……怎麼說呢？那個時候，我請銀行的相關人員共進晚餐，給他們塞了一個非常豐厚的紅包。然後，你得到了最為想要的東西。呵呵，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如果有一天，我陷入危險，你願意成為我的後背嗎？」
「這很困難。」
雖然他並不想要這個令人討厭的數字，卻不得不接受。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他們戰戰兢兢地走上前來。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點到自己的姓名，但內心深處的恐懼，卻怎麼也難以祛除。
兩名鐵衛軍警衛大步走了過來，將兩套嶄新的聯邦軍服遞給瓦爾克和王澤。整齊疊放的軍服最上端，是一副完整的准尉肩章。
隨著屏幕上的文字信息不斷閃現，馮談談也逐一加以解釋。
「我會救你——」
艾斯笑著，從桌子對面伸過右手，說：「你最好儘快返回守備區，把你的小情人嚴嚴實實藏好。如果被那些密探找到……你將面對的不僅僅只是張奎山，甚至還有來自你們軍方內部的追求者。」
「我……欠你一個人情。」
地下基地，核心控制區。
……
帝福尼雙手背在身後，朝著天空注視的目光，充滿了無比震撼的成份。他應該算是AG64黑幫頭子當中最有見識，頭腦最為清醒，思維也最活躍的人。此刻，他已經完全被這種強大武力徹底懾服。對於趙毅，除了
「瓦爾克、王澤，出列——」
「你指的是什麼？」
無論新近加入的瓦爾克和王澤，還是最早成為核心人員的羅驚鵬和傑克，他們的大腦完全被畏懼和尊敬所佔據。甚至，在撲面而來巨大的氣流震蕩推動下，有種想要對著趙毅跪倒，當做神明頂禮膜拜的慾望。
「從宇宙港第一天開放的時候，我們就已經對所有進入觀光區的外來者進行監控。按照您的命令，這些人的相關信息，都要與人口普查總署聯網的統計資源進行對比審核。其中，我們查到了註冊私家偵探一百六十九名，聯邦退役或者在職軍人八十一名。經過甄別，其中有一百二十四人目的尚不明確。其餘的，都是正常的旅遊觀光者。」
「這實在太可怕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永遠不會相信這是人類的製造物，而是上帝的傑作。」
工業平民則不同。他們在環境最惡劣的礦石星球生活。求生的意志，是支撐他們活下去，並且比任何人都要兇狠的思維支柱。他們的殺戮技巧來源於日常生活，幾乎每天都會爆發爭鬥。尤其是那種浸透在骨子裡的暴怒和冰冷，根本無法被任何生活在文明世界人類所想象。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預備兵，只要有充足的營養和裝備，加以嚴格軍事訓練，其精銳程度早已超過聯邦與泛聯合的常備部隊。
「你想讓我幫你做點什麼？」
「西面，由詹姆森和羅傑為主導，轄第三、第四武裝中隊。」
「把他們都帶進審訊室。我要親自見見這些傢伙——」
艾斯問得很認真。
……
「從上個月開始，我們抓獲了六十三名企圖接近軍事設施的身份不明人物。因為所有旅遊線路都經過嚴格規劃，偽裝軍事區也有專人守護，很容易判別誤入者與窺探者。經過審訊，他們來自於聯邦境內的幾個大型財團，也有軍方的暗探，以及泛聯合方面的間諜。」
這裡是趙毅控制的核心區，沒有人能夠在這裏隱形或者匿蹤——這座城市裡的居民都是工業平民，每一個人都接受過洗腦教育，也不會有人出賣自己的守備官。
那是他的囚徒編號，也是代替姓名和身份的新標誌。
他腦子裡開始出
趙毅一直注視著艾斯的眼睛。那裡面沒有欺瞞或者狡詐，只有悲哀和痛苦。能夠擺明隱藏的身份，也從側面表明他沒有對自己撒謊。想要弄清楚這一點並不困難，只需要給格魯伯打個電話就行。更重要的是，正如艾斯所說過的那樣——他和自己之間，的確沒有任何利益牽涉。
更不可能所有守備官都能得到數量如此龐大的艦隊支援。
馮談談所指的，就是張小嫻。
「比如企業經營，又或者是如何并吞一家被當做目標的公司。」
……
趙毅默默點了點頭，沒有轉身，仍然注視著屏幕：「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有十三個人是為了搜集經濟情報，十五個人是偵查軍事設施，其餘的則目的不等。不過，他們身後所代表的勢力，大多是對新明斯克觀光區感到好奇。我個人認為，其中有相當一部分人可以利用。因為，在審訊過程中，他們透露出各自勢力的主控者，要麼想要與我們合作，要麼想要并吞新明斯克……總而言之，我們已經開始引人注意。」
「我們已經得到來自聯邦軍部的支援，我們擁有的物資前所未有的豐厚。現在，我們必須立刻行動起來，加快速度，徹底佔領整個星球——」
畢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得到聯邦軍部的物資援助。
趙毅的聲音很冷，充滿不可置疑的恨意和憤怒。
思索片刻，趙毅再次發問。儘管艾斯已經表明對自己沒有敵意，但他仍然本能的抱有戒心。
詹姆森用力咽著口水，左手用力按住胸口，彷彿劇烈跳動的心臟隨時可能讓自己休克。
趙毅目前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缺乏統領大規模戰役的指揮官。利用機器人開設的軍事學院雖然已經設立，卻只有通過實際戰鬥才能得到鍛煉。一個武裝中隊兵員數量不過兩千，這也是帝福尼這些黑幫頭子能夠指揮的最大限度。當然，隨著戰爭持續，他們的軍事經驗也會不斷增加。大隊、師團、軍團……從血與火當中活下來的人，比任何軍官都精於廝殺，精於毀滅。
趙毅握住他的手，慢慢地點了點頭
最後這句話，讓所有激情振奮的黑幫頭子感到震顫。他們都能聽出其中最為懇切語氣。那絕對不是上位者驅使下屬的誘惑，而是最親近的人，對自己反覆叮嚀的關懷。
傑若夫被兩名鐵衛軍警衛押進房間的時候，身上只穿著一條黑白豎紋的大碼內褲。被生殖器頂得凸起的前面，以及顯出屁股渾圓體積的後面，都各有一個醒目的紅色「29」字樣。
這裏位於新明斯克以南五百多公里，是一塊AG64號行星上頗為難得的全岩石地表。經過勘測和初步建設，已經成為新的星球軍用宇宙港。
守備區域的武裝力量分為兩種——其一，由接受過強化訓練，擁有一定程度實戰經驗老兵組成的鐵衛軍。其二，接受正常程度軍事訓練，尚未投入戰鬥，只擁有常規武器裝備的平民。
趙毅的回答非常乾脆：「AG64可以為你預留一個位置。那裡很安全。不過……做出決定以前，你必須考慮清楚——有些東西一旦放棄，就再也不可能擁有。比如，你的家族繼承權。」
「東面，由羅驚鵬和傑克為主導，轄第一、第二武裝中隊。」
劉楓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也是守備區目前最優秀的戰艦指揮官。
趙毅不自覺地皺起眉頭，這些話讓他有些難以理解。不過，接下來所說的，讓他多少明悟了艾斯想要表達的意思。
……
艾斯的聲音有些悲涼，他一直在搖頭嘆息：「很多人都想讓我死，我也在拚命保護不受傷害。從幼年時代，我就被迫學習格鬥術、刀劍、棍棒，以及各種兵器的操作方法。我可以通過最基礎的方法，辨別六十多種常用毒藥在飲食中是否存在。我隨時都穿著最頂級的防彈衣，卻無法躲過暗殺。表面看來，我很健康。實際上，我的左腿動過三次骨骼移植手術，肝臟和右腎被換了兩次。那都是在不同時間和地點，被我最親密兄弟用爆炸和毒藥留下的紀念。他們總以為我死了，而我卻一次又一次從病床上站了起來……我報復過，也殺掉過他們當中的一些人。但我很累，也很害怕。我不想在這種環境里繼續呆下去。那些鈔票和財富對我毫無意義。我完全可以依靠自己雙手生活。我，我，我……我只想做一個普通人——」
「我沒有什麼物質要求。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可以安安穩穩活到
軍事設施的建設，比普通民用建築更加嚴苛，也需要消耗更多的材料。在這一點上，軍部的確給予趙毅足夠優厚的援助。首批調撥的五百萬噸高強度水泥，以及數量巨大的特種鋼材，已經隨同艦隊一起出發。它們將被工業機器人變成地下倉庫、停機坪、單體式自動升降平台，以及能夠抵抗高強度攻擊的防爆屏障……未來幾個月內，這裏將一直持續建設，連通已經規劃的外圍設施一起，成為AG64星球規模最大，也是防禦能力最強的軍事基地。
從談話到現在，趙毅臉上第一次露出笑意。雖然很勉強，有些苦澀。
身後，馮談談在一台主程序電腦前忙碌著，將一條條經過整理的信息顯示在屏幕右下角。
這是一個很寬敞的房間。四面都是牆，屋角安裝有內嵌式監控鏡頭，中央擺著一張桌子，兩名身材魁梧的警衛守在門口。對面的椅子上，坐著一個佩有聯邦上校軍銜的年輕人。
「我們都姓『文』。按照順序，我是排名第十二的家族繼承人。這個排列不是固定的，它幾乎隨時都在發生變化。只要有某一個人死亡，排列就會遞進，有資格成為繼承者的人數就會減少。從我記事的時候開始，原本應該位列家族繼承人第二十七，現在……」
「南面，由帝福尼和特瑞西為主導，轄第七、第八武裝中隊……」
在這種場合為新加入人員晉銜，無疑是一種榮耀。當瓦爾克和王澤換好衣服，重新走到趙毅面前的時候，眼睛里的恐懼已經變成激動，甚至渾身都在微微顫抖。
一小時四十五分鐘后，所有參加艦隊降下觀閱儀式的人，已經全部進入新建基地的地下指揮室，排列成整齊的三行橫隊，站在趙毅面前。
「全軍，分成四個方向，同時對星球其它區域展開攻擊。」
趙毅站在三米多高的巨型大屏幕前，望著自動監控儀傳輸回來的新明斯克街頭畫面，沉默不語。
對於見慣了數十萬艦隊在太空中密密麻麻排列壯觀景象的人而言，兩千艘戰艦根本不足為道。然而，在羅傑和詹姆森這種從幼年時代便駐足於AG64，連乘坐小型飛艇上天溜達一圈都無比奢侈的工業平民來說，這場景簡直令他們前所未有的震撼，甚至永世難忘。
「你們必須在戰鬥中提升自己，依靠自己的智慧去解
趙毅直言不諱：「非常感謝你為我帶來有用的信息。但恕我直言，『朋友』這個詞，涵蓋的範圍很廣。我並不認為我們能夠彼此信任。至少目前是這樣。」
「天啊！這，這實在太多了。根本數都數不過來。」
趙毅只覺得，自己的視線已經無法從艾斯身上移開。
艾斯抬起頭，神情凝重地說：「我只想成為你的朋友。我需要一個值得相信的人。」
與整個AG64相比，新明斯克觀光區的範圍要狹窄得多，監控也更加方便。當然，並不排除在星球其它地方也有潛入者，但只要敢於進入新明斯克，就肯定無法擺脫無孔不入的監視。
AG64非常龐大，儘管趙毅已經確立了在新明斯克等城市的絕對控制權，但就星球陸地總面積而言，只是極其微小的一塊。
趙毅說話的聲音很大，這讓站在隊伍末端，兩名剛剛加入的黑幫頭子不由得渾身一震，下意識地抬頭朝前看了看，卻正好迎上趙毅沒有任何表情，森冷威嚴的目光。
「目前已經抓獲了十七人。全部都是接受過軍事訓練的特工。和您所吩咐的一樣——他們的目的，都是想要在這裏尋找守備夫人的下落。」
「歡迎加入AG64守備區。從現在開始，你們將分別擔任第五、第六武裝中隊的指揮官。」
「我明白。但我可以幫助你，在那些你並不擅長的領域。」
寬敞的地面觀測站立，擠滿了數十名身穿聯邦軍制服的人。他們都是被趙毅承認的核心集團成員，也是AG64這顆正在開發星球的利益共享者。雖然他們不是黑幫，就是工業平民，可在潛意識當中，他們仍然想要得到聯邦政府的承認。這也是被流放者想要重新回歸文明的最基礎心態。趙毅邀請了所有人一同觀看戰艦降下儀式，這讓他們內心深處對自己主導者的認可程度進一步加深。
兩千艘戰艦組成的龐大編隊，在AG64號星球的指定區域緩緩降下。扁平形狀的艦隊遮擋了陽光，在地面上留下一片片巨大的黑色陰影。
「這些不是普通意義上的戰艦，它們都是重型戰列艦，是構成聯邦艦隊的最核心武力。」
「南面，由瓦爾克和王澤為主導，轄第五、第六武裝中隊。」
「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