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七節 壓制
瞥了一眼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的對方，趙毅在電子屏幕上點開一張星際宇航圖，冷然道：「這顆殘骸星，是一顆沒有任何生命的星球。飲水和食物都必須從其它星球進行購買。八萬億星際通用貨幣的確是個不小的數字，可總有用完的一天。到了那個時候，你們吃什麼？喝什麼？再次作案？再次搶劫聯邦銀行？你們有機會嘛？還會像上一次那麼幸運嗎？」
「沒人逼你們相信。」
趙毅倒出一杯凈水，仰脖喝下，一邊砸著嘴，一邊說：「改造人的體格優於常人，尤其是奧曼的手下，有相當一部分精於格鬥。有他作為招牌，還會有更多的改造人源源不斷抵達昆泰沙。當數量過於龐大的時候，可以從他們當中挑選合適的人選，組建一支精銳的陸戰隊。至於在他們面前暴露所謂的海盜身份……和聯邦政府相比，他們更願意相信前者。」
楊威面有得色地看了他一眼，從衣袋裡摸出帶有「執法」字樣的證件晃了晃，湊近趙毅耳旁冷笑道：「別以為上面有人罩著你就能隨意亂來。老子就是看你不順眼，就是故意想要整你，你又能把我怎麼樣？」
當然，趙毅絲毫沒有在奧曼面前流露出自己的打算。他只是按照協議，由劉楓艦隊向改造人提供足夠的食物和各種生活必需品。改造人目前需要穩定和休養，他們就像一群正被悄悄圈養的狼。除了餵養者本人，誰也不知道未來將是什麼。
站在旁邊的阿萊克望著遠處那一艘艘塗有「斷天」標誌的黑色戰艦，恨恨地說道：「不過，那個海盜頭子肯定會說是對的。這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結果。」
「別忘了，他才給了我們五百億。而全部黃金的價值，足足高達八萬億。」
想起趙毅冷漠不屑的眼神，阿萊克就覺得嫉恨得想要發狂。
「我會在你的船上非常『不小心』的，發現那麼一點點違禁物品。」
「你所擔心的，不過是旁人對被改造者的看法和異樣的眼光。說穿了，這些表面上的東西根本不值一提。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也許，這正是他有恃無恐的真正原因吧！
趙毅的答案很簡單：「我能讓你們像人一樣，活得有尊嚴，有價值。」
如果是同等價值的鈔票，只會讓人在擁有之餘，產生出充分的滿足感。而黃金，卻能讓人生出無限的遐想
對於這一點，趙毅一直想不明白。
「你準備怎麼處理這些東西？」
「勸你一句，最好不要這麼做。對你沒好處的。」
改造人，是一顆可供動用的暗子。
趙毅憐憫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多話。轉身跳上旁邊的懸浮車，朝著要塞司令部的方向疾馳而去。只留下一臉愕然且尚未回過神來的楊威站在原地，半天也沒有反應過來。
「選擇離開，究竟是對還是錯？」
這些輕型戰艦的實力，只相當於正規巡邏艦隊三分之二。也只有這樣，才能符合AG64號行星守備區在檯面上的表像數據。
奧曼神情複雜地望著舷窗，慢慢捏弄著自己冰冷的機械手臂，輕嘆道：「他說的沒錯。這些黃金的確會給我們帶來大麻煩，能夠調換成鈔票使用，我們的處境也會好得多。何況……他也答應供給我們食物和水。」
阿萊克說話的聲音明顯帶有恨意。
「憑什麼？」阿萊克怒道。
她用細長的手指從金塊表面撫過，又用力拿起一塊金磚掂了掂，好奇地問。
「呵呵！說說你的計劃。」
「軍方的重視和改造人的信任。」
「那正遂了他的心意。如此一來，他完全可以掐住我們的脖子，甚至隨時可能向該死的聯邦政府邀功請賞。說不定，還能弄個不錯的將級官位坐坐。哼！用八萬億聯邦標準貨幣買回一個前程，的確是很划算的交易。」
阿萊克不再做聲，奧曼也陷入了沉思。
他是個聰明人，聯邦政府或許可以容忍同等面值的鈔票被劫，卻無法接受同等價值的黃金憑空消失。其中的道理很簡單——鈔票沒了可以再印，以地球聯邦的經濟實力，額外發行這些鈔票對社會不會有任何影響。但黃金不同，作為必要的儲備金屬，八百噸黃金能夠發揮的作用，遠遠不是八萬億標準貨幣所能比較的。
當二十六艘巡洋艦，十一艘驅逐艦，以及五十多架太空戰鬥機組成的艦隊，在軍管區港口緩緩降下的時候，被所有戰艦圍護在中央的兩艘重型運輸艦，也顯得尤為龐大、壯觀。
楊威的面色忽然變得猙獰起來：「我可是執法軍官，有權力對你的艦隊進行全面搜查。認命吧——」
張小嫻搖頭微笑著，將
「整我？呵呵！你打算怎麼做？」
看著那包尚未提純為晶體顆粒的海洛因，趙毅淡淡地搖了搖頭。
「這顆殘骸星的位置雖然隱蔽，但是其本身的結構並不穩定。建議你們重新選擇一處新的居所。一顆正常的星球，至少也會安全得多。」
「我需要得到更多——」
「所以，你就花了整整五百億，從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半機械人手裡把它們騙了過來？」
「他不是那種利欲熏心的聯邦軍官。」
金子，人世間最具誘惑力的東西之一。純潔的天使願意為它折斷翅膀墜入地獄，處女願意為它脫下衣服變成人盡可夫的蕩婦，堅毅果敢的將軍也會因為無法抵擋它的魅力，放棄心中的信念，變成卑鄙無信的反叛者。在這些那充滿魔力的澄黃色條塊面前，人類所有的道德與尊嚴，顯得是那樣渺小和不堪。
望著堆滿重型運輸艦整個船艙的黃金，張小嫻只覺得微微有些失神，嬌小的嘴唇也不由自主張開，甚至在隱隱顫抖著。
「身為AG64的守備官，肯定有人在背後說三道四。」
昆泰沙，是趙毅為改造人選定的居所。
阿萊克臉上涌動著怒火，他一直無法忘記被趙毅接二連三的羞辱。
「你這是栽贓陷害。」
「如果我們聽命於你，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這顆星球很大，加之人口稀少，幾千名改造人完全可以在星球表面尋找一處適居之地休養生息。而且，不會引起任何人注意。
「這個問題沒人能回答你。」
「可是，這樣做仍然具有風險。」
減壓閥門釋放出的大量白色蒸汽，幾乎把視線徹底遮擋。然而，從舷梯上走下來的一剎那，透過飄散開來的蒸汽間隙，趙毅多少還是看見，帶領一隊憲兵站在船前，滿面嘲諷的楊威。
趙毅皺起了眉。
面對趙毅的提議，奧曼顯得猶豫不決。
趙毅忽然來了興趣。
趙毅用力解開身上的鈕扣，把黑色的海盜服脫了下來。使勁兒扭了扭酸麻的臂膀，朗聲道：「這可是軍部和聯邦政府正在追剿的贓物，與其留下來變成
她忽然發現這個問題至關重要。關係著自己，也決定著愛人未來的命運。
聽到這裏，趙毅手中的動作也隨之停了下來。他望著船艙里堆積如山的黃金，幽幽地嘆了口氣：「說真的，我沒想過那麼多。你可能不會相信，我從未想過背叛，也沒有獨立或者投靠泛聯合的意思。我的父母都是聯邦軍人。他們為了這個國家而死。換句話說——我與泛聯合之間至今仍然處於仇恨狀態。不過……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無法隨著主觀願望而存在。我能夠感覺到身後充滿嫉妒和仇恨的目光，也知道有人想要搶奪原本屬於我的一切。這種狀況可能還會持續很久……也許，能夠無拘無束的自由生活下，就是最大的幸福吧！」
「……我不知道。」
趙毅用力咬了咬牙，面容有些猙獰：「八百噸黃金，是一個很大的籌碼。准將軍銜，或者總督的職位，他們至少要給我其中之一。這也是我們最基本的自保基礎。一句話——老子不想死，也不想成為任人擺布的傀儡！」
「你確定真要這麼做？」
AG64號行星，殖民基地。
「你得到了太多不應該的東西——」
思慮良久，奧曼拋出了自己的問題。
張小嫻默默點了點頭。沒有人比她更能明白這些話所代表的意義。自己家庭和親人的遭遇，遭遇讓她明白——在這個世界上，「美好」，永遠只是依存於權位和力量表面的泡沫。
「你就那麼相信他？」
軍事管制條令中，的確有過相關的規定。可那所指對的，是未經過申報的新艦，以及從各殖民地返回的醫用船隻。像自己手下這些在軍部有著資料錄入的戰鬥艦船，則不在此列。
標準梯形結構的條塊上，折射出令人迷醉的黃色微光。拿捏在手裡，從皮膚表面很快就能傳來一陣非常舒服的冰涼。沉甸甸的手感很墜，在滿足握力的同時，還能帶來一種潛在的佔有慾。尤其是指尖順著中央的方形凹槽來回摩梭的時候，你甚至能夠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顫抖，心臟在跳動，就連口鼻間的呼吸，也會因為貪婪而變得越發急促。
「全部上繳——」
趙毅聳了聳肩，不無譏諷地冷笑道：「如果願意，現在就可以離開這艘戰艦。不過你最好記
奧曼挺了挺寬厚的肩膀，眼眸里浮泛著微笑：「如果他想要從這件事情里得到更多好處，完全可以把我們都抓起來。要知道，繳獲被劫持的黃金，和抓獲犯案者本人，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功績。」
……
「按照軍事管制條令第三條，第二十七例——任何入港停靠的艦船，都必須接受檢查。」
顯然，這個傢伙又想無故生端。
張小嫻的目光清澈如水：「即便是奧曼自己，也無法保證所有改造人的思維統一。你應該明白，任何時候，都不缺乏『告密者』這種個體。雖然，他們本身就被聯邦政府迫害的對象。」
「我們不缺錢。觀光區的收入已經趨於穩定。五百億雖說多了些，不過卻能得到兩樣用錢買不到的東西。」
……
趙毅用力舒展著胳膊：「我相信，聯邦軍部守備官管理處的辦公桌上，已經堆積著厚厚一摞關於AG64的各種舉報文件。說我明面上是軍人，暗地裡是海盜的所謂調查文檔，二、三十份總是有的。所以，越是在這種時候，我就越是必須表現出足夠令他們感覺安全的態度。」
奧曼最終還是交出了所有的黃金。
八百噸黃金，把整個艙室填塞得滿慢噹噹。在艙頂的燈光照耀下，散發出充滿無限誘惑的炫目色彩。
「我們為什麼要相信你？你不過是披著聯邦外衣的海盜而已——」
身體經過全面改造的他們，無論力量還是速度都遠遠超過常人。如果有必要，隨時可能編成一支戰鬥強大的軍隊。對於昆泰沙星球未來的控制權爭奪，將發揮出巨大的作用。
張小嫻繼續追問不舍。
「不管怎麼樣，這次他的確是幫了我們一把……走吧！去看看我們未來的新家。」
「職責所在，任何人都不得破例。」
趙毅認真地更正張小嫻的話。
說著，楊威摸出一包用塑料薄膜套裝的白色粉末，肆無忌憚地在他面前掂了掂：「按照正常的程序，你會被軍法部門傳喚，並且關上幾天禁閉。情況嚴重的，可能還會挨上一頓鞭子。就算你能證明這東西不是你的，『縱容部下，管教不嚴』的罪名也總會有的。」
阿萊克彷彿尾巴被門夾住的耗子一樣，再次尖叫起來。
「這不是騙，而是收買。」
「現在，你想怎麼做？」
望著滿面挑
事實上，趙毅所說的這些情況他們都很清楚，也為此進行過多次討論。然而，每次商議都沒有結果。人類對於改造人的仇視和恐懼心理，使他們只能在無人居住的殘骸星上勉強度日，卻不敢輕易涉足那些有移民存在的星球。
八百噸黃金，是一個很大的數字。
當裝載著所有改造人的艦隊，從破爛不堪的殘骸星中緩緩駛出的時候，奧曼那張粗壯沉實布滿黑色硬須的臉上，也流露出一絲迷茫與困惑。
「話雖如此，可他至少沒有落井下石。至少，他能夠把我們當作正常人類看待。」
「但我們必須承認，他說的沒錯——黃金畢竟不是通用貨幣。我們需要的食物和水，都必須通過他才能得到。」
「我們之間，有那麼大仇嗎？」
「態度！你指的是什麼？」
楊威一字一頓地獰聲恨道：「你不過是個從墓地里走出來的活鬼，有什麼資格和我爭？整編八十一師早已不存在，如果不是因為你，我現在已經是一名戰艦指揮官。你以為我願意呆在憲兵隊里每天走來走去的嗎？我是在等你，等你落到我手裡的機會。我要讓你生不如死，讓你脫下這身軍裝，永遠滾回那該死的廢棄礦山去撿垃圾……哈哈哈哈！你不是很聰明嗎？現在就可以選擇，要麼呆在船上哪兒也別去，要麼離開港口讓我上船檢查。嘿嘿！你不是和周以銘那個老東西關係很不錯嗎？那就讓他來看看——自己的手下愛將，他一直包庇籠絡的人，居然會是一個骯髒卑鄙的藏毒者。」
……
從張小嫻手裡接過新的上校制服穿上，趙毅高仰著頭，把領上的風紀慢慢扣起：「想要真正在AG64號行星上站穩腳根，軍部的意見至關重要。在實力不足以和他們對抗前，任何忤逆的舉動，都是最愚蠢的行為。因此，我必須盡量扮演出好一個優秀軍人的角色。」
「答對了！不愧是AG64的守備司令官，智商和反應程度都很敏捷。呵呵！不過，就算你知道，又能怎麼樣？」
「哧——」
蒼天之怒，要塞區軍事管制中心。
「那麼在這以後呢？你又打算怎麼做？造反？還是獨立？」
「就憑我的實力比你們強大，擁有的資源比你們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