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五節 通信
……
想到這裏，黑衣人就覺得無比煩悶——他很清楚，聯邦艦隊從邊緣地帶進行突破的可能性不大，甚至無限接近於零。問題是……這個世界上有些東西永遠無法用常理進行判斷。往往越是不可能的事情，往往越是容易轉化為現實。
在泛聯合，福爾格里姆家族屬於實力較強的貴族。但這並不意味侯爵本人能夠拿出上百萬戰艦當做垃圾一樣拋棄。即便收攏所有封地的所有私兵，福爾格里姆家族擁有的力量，最多不超過三十萬艘主力艦。而且，其中近百分之八十的部分，還是重巡洋艦，而並非重型戰列艦。
站在屏幕下方的葉翰似乎對趙毅一直有成見：「如果他的戰鬥人員數量充足，恐怕根本不會服從我們的命令。而是直接把這批重型戰艦吞沒。」
金髮女子沒有說話。她很清楚：黑衣人不喜歡別人打斷他的思考。於是，整個屋子裡徹底變得安靜下來。而屏幕上如同野獸一般男子大口撕咬肉塊發出的咀嚼聲，也為這種幾欲窒息的沉悶，增添了令人心悸的恐怖配音。
趙毅絲毫不為格魯伯言語當中的玩笑意味所動。他大口咀嚼著一份鵝肝醬麵包，不時將檸檬汁滴入撬開的牡蠣當中，把那些鮮嫩多汁的柔軟肉塊從殼裡取下，連帶著作為調味的酸液一起塞進嘴裏。
如果以聯邦政府的觀點來看，AG64號星球上的變化無疑是可怕的。如果要用一個詞來概括這種變化，那麼就是赤裸裸的「叛亂」。
「您的意思是，他的主觀意識還是趨於反叛？只是由於環境限制才不得不這樣做？」
如果是一名生物學家，肯定會對這樣的情況感到迷惑不解。AG64號星球地表下擁有儲量豐富的地下水。按照人類科學家的觀點——水的存在，就意味著生命的存在。
也許是實在忍受不了從話語中透出的殘忍，女子連忙岔開了話題。
「……可是，如此一來，研究進度也會隨之延緩啊！」
……
從一處新近佔領城市返回新明斯克的第四天，趙毅就接到了來自木星軍區，由星域最高防衛長官莫格雷上將親自簽發的命令。
「必須儘快找到失敗的原因——」
萬事皆有例外。也並不是所有人都對此抱有同樣的看法。
望著捏在手上這張薄薄的紙頁，趙毅不禁陷入了沉思
在戰爭史上，出人意料的例子比比皆是。
「我覺得，他之所以選擇這麼做，很可能是因為沒有足夠的戰艦操作人員。」
屏幕上的老人沉思道：「他可能是想用這樣的方式向我們表明一種潛在的態度。但是不管怎麼樣，可以對他嘗試一下拉攏。雖然AG64沒有任何可供利用的資源，但是能夠多控制一個守備區，對於家族力量的其中積蓄，總是有益的。我們目前需要一切可以拉攏的力量——多一個可信賴的守備官，就意味著能夠隱蔽數量更多的戰艦。當然，如果他的確想成為我們的依附，也可以給予他更多的東西。人口、資源、金錢……總而言之，錢和女人，都不是問題。」
這份標註著「A級指令」的正式行文非常簡短。通篇不過百余字。
「那麼，關於AG64，您還有什麼指示嗎？」
時間，是世間唯一不以個人意志而終止的存在。當日曆翻過新的一頁，即將指向宇宙歷新年的時候，趙毅也接到了來自地球，分別由斯坦利、艾斯、以及久未謀面「斑馬俱樂部」總裁雪顏分別發來的緊急通訊。
第六艦隊名義上是接受「蒼天之怒」軍區的轄制，可是，這支艦隊和葉家的私軍沒什麼兩樣。多達五十萬艘戰艦的強大力量，完全可以把整個AG64號星球化成一片廢墟。雖然憑藉目前自己擁有「暴風」戰艦，綜合戰力上勉強能夠打個平手，然而因此造成的損失卻難以計數。
「我是一個非常重視傳統的人。很抱歉在這個時候要求與你會面。呵呵！也許，你正準備和你的小女朋友一起，呆在某個隱秘角落裡共度美好時光？或者，正準備進行某個計劃，或者陰謀？」
仔細考慮過各方面因素之後，趙毅望著命令曬然一笑。
葉翰恍然著連連點頭。在揣摩心理方面，他的確沒有自己的父親那般老到。
事實上，對此抱有懷疑的人，不在少數。
趙毅很不明白軍部這道命令的意義——兩千艘重型戰艦是幾個月前由葉翰下發，專門指明這是AG64守備區的補充武力。當時就覺得有些奇怪，怎麼會把這種軍方嚴格控制的艦種輕而易舉塞到自己手裡。現在看來，葉翰這樣做的原因，的確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
「
「融合的非常完美。」
……
「你最好立刻回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與你商議。」
很自然的，AG64就這樣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況且，戰艦對他而言，實在沒有多少吸引力。「奇迹」重組后的「暴風」戰艦性能優越，聯邦軍工廠產出的重型戰艦根本無法比擬。
「我可不這麼認為——」
從表面上看，趙毅只是一個苦命的，沒有任何後台的軍官。雖然運氣很好，官至准將。但他還是這顆偏遠星球上的守備官。一無油水，二無前途。只能永遠死守在那裡直至終老。
「研究必須進行！不得以任何借口遲滯——」
金髮女子下意識地打了個寒戰，連忙點頭應道：「是……是的。」
戰爭，就是金錢與人口的碰撞。
「資源」這兩個字，並不僅僅單指礦石。自然環境優劣與是否適於人類居住等條件，同樣也在考慮的範圍內。如果是一顆類地行星，那麼也就意味著不需要架設生態系統來改變星球環境以適應人類的需求。反之，即便是全礦結構的富源星，也萬萬不可少卻這種至關重要的設施。
他決定服從。
「不就是兩千艘戰艦而已。沒什麼——」
況且，水和沙漠共同並存本來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不過，這種古怪的狀況卻沒有引起太多的注意——宇宙中被探明的星球數量多以萬計。聯邦科學院不可能對每一顆星球都進行細緻的考察。他們只能根據軍部和開發署的要求，對那些從中篩選出來，具備開發價值的星球，展開最全面的數據分析。
突然，黑衣人沒有任何預兆地把女子從身邊推開，用森冷和沙啞的聲音淡淡地說：「從研究小組裡挑出幾個最不聽話的傢伙，直接扔給十一號充作食物。給那些剩下的人好好上一課。告訴他們，如果再出現怠惰和消極的現象，那麼他們的下場，也將會和那些人一樣。」
「那顆星球……暫時不要有所動作。」
「那就把他的父母妻兒都帶來。當著他的面，把手腳砍下，做成白肉料理宴客。至於最後剩下來的骨頭，全部扔到地牢里去喂狗。記住，按照順序一個一個慢慢來。從他的父母開始，最後才是他
女子交叉著兩條修長的大腿，從分落的長裙底部露出極其誘人的腿根。擺出這種魅惑姿態的她，用手撣拉著額前垂落的金色長發，輕輕點開面前信息屏幕的開關。在藍色熒光投射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個赤裸著身體的中年男子，正埋頭於一具腹部被撕開的女屍中，大口嚼吃著一塊塊鮮嫩的肉團和散碎的臟器。從其眼中放射出來的猙獰目光，早已喪失了人類應有的理性和智慧。根本就是比野獸還要狂亂的殘忍與血腥。
看不清黑衣人臉上的表情，他似乎是在考慮：「我實在猜不透那個叫做趙毅的守備官究竟想幹什麼？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對於聯邦政府，顯然不想其他人那麼忠誠。對我們而言，這是個不錯的消息。可以利用，甚至能夠合作……或許，應該再多給他一點兒時間，讓他變得更加強大。說真的，如果不是葉家的動作，我也不會注意到那個偏僻荒涼的星球。我很好奇，擁有整整一個艦隊的葉家，為什麼會對一個毫無背景的毛頭小子如此青睞？甚至連重型戰列艦這種東西也可以拱手送出。這可不是他們一貫的作風啊？」
「格魯伯先生要見您。」
三份通訊的內容大同小異，但基本內容是一樣的——都需要趙毅返回地球，與不同的發信者會面。而且，必須儘快。
……
「十一號的進化非常成功。細胞的吞噬能力也超過了預期的程度。作為被注射而感染的變異體，他的食量也在逐漸增加。從開始半個月一次進食，到現在的兩天一次，細胞對於營養的消耗能力也在倍增。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繁殖和擴散能力僅為設計的百分之二十一。對於這方面的缺陷，我們的研究人員一直在跟進，希望能夠儘快找到
這些戰艦本來就來路不明。與其留在自己手裡成為別人的話柄，不如全部上繳，也好得個踏實。
趙毅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和葉家正面對抗。
「俱樂部將於本周六舉行高級VIP會議，希望閣下能夠準時參加。當然，您也可以拒絕。」
女子咬了咬牙，鼓足勇氣說道：「他們都是最好的生物學家。如果所有人都被處死，那麼接下來的研究……」
「好吧！讓我們省去不必要的客套，直接面對問題。」
「命令：AG64號星球最高守備官，軍人編號XD112154號，准將趙毅，在七十二小時內，將守備隊名下兩千艘重型戰列艦轉入『蒼天之怒』第六標準艦隊，由葉翰中將直管。」
當然，這樣的猜測，必須是建立在聯邦政府得知AG64現狀的情況下。事實上，對於這顆偏僻遙遠的星球，幾乎任何人都沒有對之產生興趣。
對於趙毅，格魯伯早已沒有初次見面時的嚴肅和冷漠。那張新型多變向引擎的圖紙，的確給他帶來無比豐厚的利潤。技術性分紅甚至超過預計中百分之二十五。源源不斷湧來的鈔票，使格魯伯的身家迅速膨脹。很自然的，趙毅也成為他意識當中最值得交往，也可以信賴的對象之一。
黑衣人的語氣，冰冷得活像沒有任何感情的殭屍：「多殺幾個人，對活下來的研究員也有很好的震懾效果。要讓他們明白，這個世界上的人多的是。就算把他們全部殺光，也能找到足夠的候補者。當然，威脅可以先從他們的家人或者朋友開始。按照上一次報告，整個研究小組裡最不配合的人，應該就是那個有名的生物博士克拉克，是這樣嗎？」
「把我叫到這種地方，應該不僅僅是為了說幾句客套話，再加上『抱歉』這麼簡單吧？」
「蒼天之怒」，葉宅。
「十一號實驗體的情況如何？融合的進展已經到了什麼程度？」
望著被血色塗抹成一片鮮紅的屏幕，黑衣人皺緊眉頭，陷入沉思。
畢竟，格魯伯很有錢，吃別人的永遠要比吃自己更加合算。
「後者的比例更高一些。不過說到主觀因素……其中未嘗沒有故意向我們示好的成份。」
至少，現在還不行。
無論從哪一個方面來看，AG64都不具備上述任何一種條件。那顆星球上除了
鬚髮皆白的莫格雷上將搖了搖頭：「你說的話有一定道理。AG64是一顆物產貧瘠的星球。根據資料顯示，近五十年間，沒有任何公民在那裡囤墾。也就是說，AG64不可能像其它守備官一樣，得到當地民眾的支持，反而要首先應對當地黑幫和海盜的圍攻。因此，即便他以平民為主力得到少量武裝人員，也只會將其用作地面作戰。而不可能分出太多進行戰艦操作訓練。由此判斷，他並不是沒有野心，而是苦於實力與環境的限制，迫使他不得不選擇了服從。」
格魯伯的私人豪宅，位於工業星球「藍海夢想」西大陸的一處海岬。這裏遠離城市，環境完全以地球遠古模式進行培養。有著面積超過六千多平方公里的人工種植林，以及放養其中的大量動物。公路，加上高大綿密的鋼結構電網圍繞著整個區域，任何未經許可的外來者想要偷入其中，都將被視作不明企圖人員，被守衛和自動警戒器當場擊斃。
「這麼說，他沒有違反命令，而是把所有戰艦全部上繳？」
也許是由於遠程通訊信號不是太好的緣故，電子屏幕上莫格雷上將的全息圖象不是很穩定，偶爾會出現因為能量聚流導致圖像波動。不過，這並不影響他緊皺眉頭，若有所思的外觀形象。
衡量一顆星球是否具有開發價值，最重要的因素就是資源。
他決定不再去想這個問題，轉而將思緒轉向其它方面。
格魯伯從盤子里拿起一顆尚未剝殼的牡蠣，漫不經心地說：「從下個月開始，你訂購的所有鈦合金板，都必須增加百分之三十八的貨款。」
他很清楚莫格雷上將和葉翰的關係，也明白葉家擁有的實力究竟有多麼強大。
「奇迹」的重構轉換，完全是以縮減戰艦數量進行的精銳化過程。雖然竭盡全力強化武裝，不斷分派到各個「海盜艦隊」的新型戰艦數量，至今也未能突破十萬。由於沒有完整的生產流水線，作為基礎物資消耗的重型戰艦根本無法自產，性能強大的「無畏」艦，甚至只能作為旗艦，配屬於自己領屬的各個海盜集團。
他有足夠的時間在宇宙航程中進餐。不過，抱著狠狠吃上一頓的念頭，他一直把食慾和胃口保留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