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三節 出路
想到這裏，辛普森猛地抬起了頭，用顫抖的聲音向旁邊的人們說道：「發，發出X信號。我們……我們投降。」
「哈哈哈哈！怎麼辦？還能怎麼辦？你以為我們還有活路？這是一個專門針對我們而設陷阱，一個可怕的陷阱，懂嗎——」
人員？
沒有關於「X」信號的回復。黑色的艦隊就好像一群遊盪在太空里的幽靈，除了殘忍和殺戮，再也沒有多餘的舉動。
說罷，他鄭重地敬了個禮，隨即中斷了通訊。
「求求您將軍，您不能這麼做。我的弟弟還在登陸艇上啊——」
旗艦上已經一片混亂。坐在指揮席上的辛普森憤怒地揮舞著拳頭，向身邊的參謀們發出了一系列疑問。
這也是他所能看到並且腦海中出現的最後意識。在毀滅一切的死亡能量面前，沒有任何生物能夠僥倖逃脫。
所有人都獃獃地望著電子屏幕，三道醒目的紅色光流，正緩緩逼近盤旋中的艦隊。
管他呢，要什麼都行。反正整個艦隊都是聯邦造的，士兵也不是我家的親戚，想要就儘管拿走，只要我能活下來就行。
辛普森絲毫不顧形象地咆哮著，甚至掄起拳頭照準親信的臉上狠狠揍去。
「不準投降，開足馬力給我衝過去。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像個軍人——」
參謀連滾帶爬地撲了上來，緊緊抱住他的大腿苦苦哀求。
旁邊的參謀顯然察覺到了他身上的變化，下意識地提醒。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受損的旗艦終於艱難地完成了轉向。就在尾部引擎逐漸噴射出熾紅色的火焰，爆發出強大推動力量的時候，遠程監控器的預警屏幕上，再次出現了一隊新的戰艦。它們彷彿一隊隱藏在黑暗中的幽靈，死死擋在了期盼逃生的倖存者面前。
我才二十八歲，我還年輕，我還沒有活夠……我，我，我還不想死，不想死啊——
「我們沒有動力，沒有武器，拿什麼沖？」
與此同時，辛普森所在旗艦屏幕上，也出現了該艦艦長疲憊不堪的身影。
就算有機會能夠回到首都星，自己也再也沒有什麼前途。說不定，追查責任的軍部，還會要了自己的命。
辛普森好不容易止住劇烈的喘息，用顫抖的手指著監控屏幕，不無恐懼地說道：「這絕對不是普通的包圍戰術。就在我們的後面，肯定還有最後一個艦隊。他們的目的非常明
「去問上帝吧！別忘了，這裡是紅區……一切皆有可能。」
「炮手在幹什麼？快還擊啊——」
在這種難以忍受的煎熬中，旗艦的電子接收器忽然亮起了通訊信號。很快，在人們驚訝的目光中，阿爾文的全息圖像也隨之出現在屏幕中央。
「就算是被追問責任也比死在這裏好啊——」
「這，這究竟是什麼型號的戰艦？怎麼會擁有如此兇猛的火力？」一名震驚不已的參謀，忍不住轉身在電腦上查詢著。
辛普森捏緊雙拳，聲嘶力竭地吼道。
一名親信大著膽子進言道。
他只能以這樣的方式，拚命掩蓋住內心深處的恐懼。
急怒之下，辛普森突然拔出腰間佩槍，照準對方腦門上連扣數下扳機。清脆的槍聲中，渾身是血的參謀如遭電擊般猛然向後傾倒，大睜著兩隻充滿絕望的眼睛，身體慢慢癱軟在地上。
諸如此類的呼喊，充斥了整個艦隊的通訊頻道。其間還不時攙雜有絕命前的慘叫。原本整齊的隊形完全被打亂，急於脫離對方攻擊的戰艦紛紛尋找著適合的出路。已經放出來不及收回的登陸艇在太空中茫然飄蕩著，任憑一發發從遠處射來的炮火，把自己脆弱的身軀打成爆裂的光團。
「快向兩翼突圍，把整個艦隊打散各自為戰。絕對不能被他們圍攏——」
沒有根據的猜測，終究不可能扭轉已經失敗的戰局。當黑色的戰艦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來，把殘餘的聯合軍全部圍攏在其中的時候，人們內心的恐懼也隨之達到了頂點。
什麼發現了被誘騙后賣做奴隸的貴婦！
什麼見鬼的海盜交易星球！
「現在已經管不了那麼多，讓他們自生自滅吧！操作員你他媽的在幹什麼？快轉舵啊——」
正面襲來的敵艦已經讓自己束手無策，加上背後出現的艦隊，擺明是要圍殲自己。
遠處，數發高能爆裂彈頭，準確地命中了正在回收登陸艇的運輸艦。巨大的轟鳴聲中，沉重的艦身從中部斷裂開來。被氣浪高高拋起的人類軀體和破碎的裝甲混雜在一起，朝著四面八方慢慢散落開來。
「別費勁了。」旁邊另外一人無奈地搖了搖頭：「剛開始的時候，我就嘗試著輸入了相關的探測數據。結果顯示，三族武裝中沒有任何一款
突然，一名在混亂中受傷，臉上滿是鮮血的參謀跌跌撞撞地抓住了他的手，連聲哀求道：「將軍，您不能這麼做。艦隊一旦分散，那麼裝載步兵的運輸艦群就全完了。那可是十萬人，整整十萬條人命啊！」
顯然，自己掉進了一個驚心設計的陷阱。
急於逃命的辛普森飛起一腳踢開參謀，罵罵咧咧的衝下指揮席，一把拽開茫然不知所措的舵手，將平穩的舵盤猛然向左狠轉。由於轉速太快，龐大的艦身已經微微有些傾斜。
一支喪失了作戰能力的艦隊主動請降，這才宇宙戰爭史上並不少見。然而，就辛普森來說，這種恥辱的遭遇，絕對是自己生命中的第一次。
「將軍，您……」
這足以和自己所在艦隊匹敵。
望著舷窗外又一艘被擊爆的戰艦，口中喃喃的辛普森忽然用雙手抱著頭，神經質地狂笑起來。
還是財物？
他已經徹底想開。
「六點鐘方向發現大量不明身份戰艦。數量超過五千艘……我們，我們被包圍了——」
完了！
一枚中子魚雷準確地命中了旗艦的右舷。巨大的震動，把艦橋上所有人全部晃得動歪在一邊。辛普森的額頭也碰在桌角，撞得血流滿面。劇烈的疼痛也將他從混亂的麻木中徹底震醒。他忽然發現——戰爭，遠遠不是自己想象中那麼美妙。
「轟——」
兩萬艘戰艦，把整個太空圍成牢實的鐵桶。無論從哪一個方向突圍，都會遭到排列成橫陣的艦群攻擊。在密集的炮火齊射下，聯合艦隊根本潰不成軍。儘管各艦的操作人員都使出渾身解數想要從中逃脫，最終卻只能換來一個被當場擊爆的結果。
「將軍……我們現在該怎麼辦？」一名滿面驚愕的參謀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僅僅是一道光束，幾千道高能量激光瞬間籠罩了整個艦隊。防禦能力輕型艦種紛紛四散爆炸開來，偶爾有幾艘位置偏遠的戰艦正準備離開這片死亡之地，卻被尾隨其後的密集導彈撞個正著，為黑暗的宇宙間徒然增添了幾朵燦爛的異色之花。
身穿黑色制服的杜天豪顯得非常兇狠。短粗的黑色頭髮，高達魁梧的身材，使他在舉手投足間，產生出一股凌厲
辛普森的臉色頓時變的一片慘白。
讓海盜們駕駛聯合軍的飛船，以我的名義在AG64號星球降落，搶光整個守備區，再殺掉所有的人……嘿嘿嘿嘿！我要親眼看著這個該死的傢伙被砍掉腦袋。
辛普森呆若木雞地癱坐在椅子上，能夠吸引眾多女色注意的英俊臉蛋，早已變成一片土色的頹廢。
黑色的戰艦籠罩了整個空域，一艘艘艦首上白色骷髏圖案，讓人們的內心的忐忑之餘，也感到無比的沉悶和壓抑。停留在四個方向上的海盜艦隊，彷彿四堵厚實的牆。而被圍在其中無法脫困的人們，則如同擱淺在泥漿里的蝌蚪，雖然拚命掙扎想要找到一條生路，卻只能白白浪費力氣。
毫無疑問，這肯定是海盜艦隊。
辛普森急得快要發瘋。但是他再怎麼慌亂也沒有用。戰艦的運轉需要時間，哪怕僅僅只是一個簡單的迴轉動作，也必須在動力供應室和機械艙等多個部門的協調下才能進行。
「撤！快撤！命令所有戰艦全部撤退——」
幾秒鐘后，位置排列在最外圍，左側引擎已經被完全炸飛的一艘「亞伯拉罕」級巡洋艦，在公用通訊頻道里打出了一連串的「X」標誌。
全部都是故意製作出來的誘餌，目的只有一個——讓自己這支解救艦隊，主動跑進別人的伏擊圈。
「打開防護罩，動力室以最快速度裝填能量。」
「將軍，我艦被兩發中子魚雷命中。已經喪失了百分之六十的動力，武器系統受損嚴重，能量供應徹底斷絕。全艦戰鬥人員傷亡五十四人。現請求向敵軍請降，望批准。」
中尉頓時失聲叫了起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些數字所代表的含意。這意味著，從這方向上襲來的敵艦數量，足足超過了五千。
對！把這個混蛋賣給海盜。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一定還有第四支艦隊。」
「到底怎麼回事？這些傢伙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為什麼遠程探測器沒有及時預警？」
在地球聯邦歷史上，還從未有過被海盜俘虜的將軍。自己也算是開創了前所未有的記錄。
「我可以接受你們的請降要求。但是，你們
「快走！這些海盜連運輸船都不放過。再呆下去，他們會連我們一塊兒殺掉——」
「只，只要你能放過我，任何，任何條件都，都行……」
電子計數器是不會錯的。加上正前方的攻擊艦隊，對方的戰艦數量已經超過了一萬。而且從火力的猛烈程度來看，應該都是配置了重型武器的主力艦。反觀自己一方，兩個戰列艦編隊（兩千艘）外，其餘的三個護衛編隊，全部都是標準巡洋艦和輕巡洋艦。
不知為什麼，辛普森的腦海里，忽然冒出了趙毅那張討厭的臉。
辛普森急得直跺腳，在他急不可待的命令下，旗艦再次開始了轉向。
見狀，兩名參謀連忙撲上前來，死死按住他的手臂，懇言道：「撤吧！否則，就真的來不及了。」
沒人能夠解答。事實上，他們心裏也在問著同樣的問題。
海盜艦隊的炮擊目標非常明確。他們擊沉了包圍圈中的所有主力戰艦。殘餘的輕型艦種和運輸船隻，根本無法起到任何威脅作用。在擁有厚重裝甲的戰列艦面前，僅僅搭載了中小口徑火炮並且缺乏反擊手段的聯合軍，只能選擇投降。
這絕對是個瘋狂的念頭。可是不知為什麼，辛普森卻覺得渾身上下有種莫名的激動。他甚至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投降，想要率領著被俘的艦隊重新殺回AG64。他甚至沒有發覺，自己臉上的表情，已經由剛才的愁苦和恐懼，徹底變成了猙獰和兇殘。
旗艦的前方噴口冒出了大團氣流，在反作用力的推動下，龐大的艦身正在艱難而緩慢地轉動。圍繞在附近的護衛艦隊也紛紛開始旋轉艦首，它們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遠遠離開這些神秘的對手。
「開什麼玩笑？我們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他們的位置在哪兒？數量多少？火力配置如何？還有那些已經放出去的登陸部隊怎麼辦？就這麼一走了之，難道你想讓我上軍事法庭嗎？」
辛普森戰戰兢兢地回答著。
戰艦？
「快！通報周邊友艦，讓他們做好戰鬥準備。啊——」
屏幕上的艦長凄然道：「抱歉，我必須拒絕服從這項命令。軍人投降是可恥的。但是為了活著見到我六歲的兒子……我不得不這樣做。」
「你，你給我滾開——」
辛普森的嘴巴張得老大，額頭上還裹著紗布的他，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正在
遺憾的是，對方顯然不準備就這麼放過他們。就在艦醫剛剛用紗包紮好辛普森頭上傷口的時候，從控制席前端的監控員口裡，又再次傳來了令人震驚的消息。
果然不出所料，幾分鐘后，監控屏幕的六點鐘方向，再次出現了密集的紅色光點。這也使得不太相信辛普森預言的人們，絕望地打消了腦子裡的最後一絲僥倖。
一切都完了！
慌亂之下，他再也顧不上所謂的責任。在死亡的威脅面前，他的表現甚至比普通的士兵還要糟糕。
「新的艦種？這怎麼可能？」參謀難以置信地連連搖頭：「他們可是以劫掠為生的海盜啊！難道他們擁有自己的研究機構和船塢，能夠獨立造艦嗎？」
求降的戰艦越來越多，無論打開哪一個頻道，都能看打到一片白色的「X」。
「敵襲！各艦規避。快收回所有登陸艇，結成防禦陣形——」
這是一種人們從未見過的戰艦。
想到這裏，辛普森只覺得一陣寒徹心骨的恐懼。
這是兩大勢力公認的求降信號。
只是，這些海盜究竟想要什麼呢？
通體呈黑色，它們沒有戰艦慣常使用的扁圓形艦體，而是完全呈方形的外觀。雖然探測器沒有拍攝到武器平台上的配置，可是在高高昂起的艦首兩端，都有一個醒目的白色骷髏圖案。
話音未落，一道粗大的白色柱狀能量已經貫穿了整個艦體。望著眼前破碎的甲片和熔化的膠脂隔層，年輕的中尉只覺得自己正被熾熱的能量包裹著。面前女通訊兵那張飄零的臉蛋，也在驚恐的表情覆蓋下迅速變紅、漿化……最終整個人完全消失在眼前。
「十二點鐘方向，再次發現不明身份艦隊。看來，我們的確被包圍了……」
既然打定主意要做一個投降者，那就索性乾脆一點，把手上有價值的東西全部拿出來。或許還能得到某種意想不到的好處。
與其守著那該死的軍人榮譽被殺，不如卑躬屈膝做個活人。就算當不成將軍，也能憑藉家裡的財產做個富翁。在逃生之路的誘惑面前，權力不過是個滑稽的玩笑罷了。
「閣下，下令撤退吧！再不走的話，所有人都得死在這裏。」
與之前相比，監控員的聲音已經沙啞了許多。也許是覺得再也沒有逃生的希望吧！一貫嚴謹的他竟然在話語的最後，加上了自己的見解。
三個方向，超過一萬五千艘戰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