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新國
第162章 會晤
「都住了！」完顏阿骨打一聲斷喝，將所有人的聲音都壓了下去，然後才向完顏宗用道，「先生，你將我完顏阿骨打瞧得忒也小了！先生有大功勞於我女真，平日所作所為，我都盡數看在眼裡，天下哪裡有這等鞠躬盡瘁的姦細？兒輩們的妄言，只堪一笑，先生不必縈懷。」
完顏兀朮先跳出來：「我額娘何在？」
「咣」一聲，完顏阿骨打擂了案幾，面無表情地道：「我讓你們讀漢家的書，是讓你們長見識，不是讓你們學著勾心鬥角——休要啰啰嗦嗦，把你真正想說的話，都明白倒出來吧！」
一聞此言，完顏兀朮歡呼躍起，喜不自勝。
完顏宗用苦笑一聲，直目完顏阿骨打雙眼，嘆道：「我對大金一片忠心，卻想不到會落得如此下場！唉！這也是命數使然，怨不得旁人！今日滿目皆疑，我縱然舌燦蓮花，亦難以自明——罷了！只求狼主賜我一杯毒酒，讓我最後能死得體面些！」
見兄弟把話挑明了，完顏宗干不甘落後，也跳出來幫腔：「阿瑪，要攘外必須先安內，我覺得二弟說得有一定的道理！」
完顏阿骨打一錘定音，完顏宗望等人只能面面相覷，卻作聲不得。他們想不到，時至今日，父皇還是對這個南朝漢蠻如此信重。
走了一會兒，完顏宗用已經和完顏兀朮會合到了一起，完顏兀朮道：「我心急額娘，走得早了，先生休怪！」
完顏宗望未出口的諫言，完顏阿骨
這凶厲的一眼，完顏兀朮完全沒顧得上計較，因為他此時正兩眼放光地聽著父皇說話：「先生可放寬心，今日遲了，明日一早，先生儘管去和西門慶談判，一定要將元妃平安地接回來！」
「炸！」完顏宗望答應一聲，趕緊從善如流，「孩兒認為，這個智多星是打入咱們女真內部的姦細！就是因為他暗中使壞，咱們大金國才打一仗，敗一仗，亡國滅種就在目前！今日西門慶有箭書來，就是想在最後時刻，把他這枚棋子安然收回去——所以，阿瑪萬萬不可放此人去和西門慶談什麼所謂的條件，否則就成了為淵驅魚，為叢驅雀，那時大孤豬歸山，必要傷人！」
完顏宗用聞言再拜：「狼主放心，微臣必要保得元妃娘娘無恙歸來！」
完顏宗用熱淚盈眶，六體投地拜倒，出言重如山嶽：「微臣敢不用命？！」
「你先把你的手放下來！」完顏阿骨打先糾正了兒子這一嚴重不符合大金國高等貴族的不雅舉止，這才繼續關心兒子的陰謀論，「你所言陰謀為何？」
望著完顏宗用走遠，完顏宗望忍不住嘀咕道：「我敢打賭，這一去，這廝必然不回！」
西門慶毫不客氣地道：「大人說話，小屁孩兒多什麼嘴？且退後一射之地等著！待我
完顏宗用在風中打了個哆嗦，咳嗽了一陣，才勉強向完顏阿骨打大禮拜別：「微臣這便要上路了！卻不知四殿下去了何處？」
完顏宗望才道：「原來小四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啊？不過我喜歡！麻麻噠！」
完顏宗用垂淚道：「狼主有志做勾踐，微臣便豁出命來當一迴文種！」言畢，君臣兩個灑淚而別。
就在此時，卻聽身後有一人道：「阿瑪、二哥，你們不必相爭了——我就在旁邊盯著，若此人真跟西門慶有甚首尾，要賣我大金，我便先一箭射死他！」
日頭漸高，終於來到西門慶軍紮營處，西門慶得報，大笑迎出：「假亮叫獸，好久不賤你了——別來可無恙乎？」
完顏阿骨打沉下臉：「豈有此理！我以真心待他，他安能叛我？」
完顏宗用道：「非如此不足以表四殿下孝順之心！有四殿下這一片血誠，元妃娘娘必能逢凶化吉，遇難呈祥！」
聽西門慶如此輕視自己，完顏兀朮心中怒火焰騰騰燎亂，但小不忍則亂大謀，還是強自按捺，勒馬退後，看著西門慶和完顏宗用馬頭相向，緩緩而前，心中咬牙道：「若這智多星敢跟西門慶私奔，我就一箭射死他！」
完顏阿骨打冷哼一聲：「遇事三思，休得莽撞——去吧！」
……
完顏宗用「哈哈」一笑，索性唱起戲來——「報國哪怕蒙冤恨，自古殺場埋忠魂。是非一時難
正說著，前方有中華聯邦游騎出現。完顏兀朮將西門慶原書綁在掐了箭鏃的長箭上射了過去，對面游騎得書後，也不過來搭話，只是遠遠在前方帶路。
完顏宗用和西門慶離得越近，心下越忐忑。雖然兩下敵對，他倒是很信得過西門慶的人品，堂堂三奇公子絕不會在這種場合對自己出手加害。但是，如果他上來張嘴就是民族大義、華夷之別什麼的，自己也只能硬起金臉罩鐵麵皮來受著——人家一來占理，二來手裡有人質，自己註定只能悲催了啊！
第二日一早，完顏阿骨打送完顏宗用出使，眾人捏著鼻子都到，卻獨獨少了完顏兀朮。
完顏阿骨打望著遠人身影，再無一言。
這時，完顏兀朮的聲音響起：「其實……我也覺得先生是個好人！」
「狼主，先殺了此賊，必可斷西門慶一條手臂！」
完顏阿骨打一抬手，群噪立止。完顏阿骨打這才向完顏宗用道：「先生還有甚麼話說？」
這時自然少不得完顏兀朮再次自告奮勇：「阿瑪，孩兒定要與先生同去！」
眾人聽完顏宗用居然不辯而求死，倒也大出意料之外，不過完顏宗望馬上反應過來，大叫道：「這廝是在以退為進，大伙兒休中他計！」
兩人並肩而行，不由得把話題扯到了元園和那三百女真死士身上，完顏兀朮有些苦惱：「以我額娘之勇，又有三百兒郎相助——何以阻不得西門慶十天半月？
大孤豬就是失群的野豬，非常可怕，逮著什麼吃什麼，是獵人的噩夢。在冬天時，大孤豬甚至能把冬眠的熊瞎子從樹洞里掏出來吃掉，所以俗語云「一熊二豬三老虎」，女真獵人寧願碰上老虎，也不想面對大孤豬。
一時間七嘴八舌，嚷亂作一團。
奸佞自古驚血劍，豬羊從來怕屠夫。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點了點頭，完顏阿骨打最後叮囑道：「只要西門慶不叫我女真亡族滅種，其餘任憑他甚麼條件，先生都可代我答應下來，便要我完顏阿骨打去給他牽馬墜鐙，又有何妨？只消留得人在，卧薪嘗膽，三千越甲終可吞吳！」
「狼主，萬萬放不得此人！他久在咱們女真，深知咱們內部底細，若他給西門慶引路，咱們連個歇腳的去處也尋不出來了，那時死無葬身之地！」
應一聲父皇的話，完顏兀朮拍馬繞個圈子，往前路守株待完顏宗用去了，只留下背後一堆人大眼瞪小眼，最後完顏宗干終於道：「小傢伙狡猾狡猾的！」
眾人都吃一驚——因為說話之人非別，正是蹤影不見的完顏兀朮，此時他全副弓馬，擔了紫雀斧，眯著眼盯著完顏宗用背影，神色冷峻。
完顏宗望兀自不服氣：「阿瑪，那廝骨子裡可是南朝漢蠻，與咱們女真男兒大大不同！」
兩位王子都出頭了，其餘早就對完顏宗用強推變法、妄改祖制嚴重不滿的女真人也開始跳出來
完顏宗望惡狠狠地瞪了完顏兀朮一眼，心裏罵道：「他麻噠！只要能跟你去接你那死鬼老娘，便是一頭大孤豬，你也會認為他是一頭好豬了！」
四下一看，都無完顏兀朮的影子，完顏阿骨打嘆道：「必是這小子急著要見母親，自己跑前路去了——先生卻要海涵，休怪兒輩魯莽！」
終於馬頭相交，未開言，西門慶只是看著完顏宗用微微一笑，完顏宗用便不由得一陣心悸。這正是：
得了阿瑪皇上的允許，完顏宗望氣勢猛一漲，「霍」地一指頭遙杵住了完顏宗用，大聲道：「阿瑪，我女真自起兵以來，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但對上了中華聯邦西門慶，卻是處處失利，以孩兒之見，此非武力不及，實因有陰謀暗算也！」
完顏阿骨打點頭：「准了！」
現在完顏宗望把完顏宗用形容為大孤豬，顯然心中已經對這個半路出家的所謂女真人厭惡仇視到了極點。
完顏宗望訕訕地把胳膊收回，口誅指討的力度頓時弱了一半兒，但還是瞟了完顏宗用道：「阿瑪，你就不覺得自從這個梁山的前智多星來了咱們女真后，事事都有些邪門兒嗎？阿瑪你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是同堯舜禹湯一般的風範，但是——要是這所用的人本身就有問題，那就象現在一樣，是咱們大金國的災難……」
完顏宗用嘆道：「西門慶轉世天星，有驚天動地的手段——咱們料不透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