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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五彩十二月花神杯

第190章 五彩十二月花神杯

鑒寶人的隊伍已是排成了一條長龍,由於隊伍太長,鑒定太慢,閑來無聊下,大家紛紛拿出自己的寶貝與周圍的人分享。
「阿姨,您開的價兒確實太離譜了,五千行嗎?誒,您再等等,六千?」
婦女道:「要不要了?給個價?」
老太太眼珠子一轉:「……七千五?」
「你確定能值五萬?」
我往電線杆上一靠,揉著太陽穴休息了一會兒酸痛的眼睛,忽地,一個聲音響起。
我想了想,「曾經北京華辰拍賣品公司在去年春拍上拍賣的單隻杯子的價格,是二十萬元,我估計現在嘛,應該能到二十五萬左右了,而且,七隻杯子雖構不成一套,卻也絕對比單個杯子更值錢,保守的估計,大概能在二百萬以上吧。」
一聽潘家園我就暗暗一搖頭,再捧著它上上下下斟酌了一番,更是確定無疑,瞧瞧斐小紅期待的目光,我委婉道:「紅姐,嗯,你這個宣德爐,不太對。」見她臉色一變,我指著爐子道:「古時候的審美觀大都講究對稱,而您這個,有點粗糙了。」
斐小紅來了精神,興沖沖道:「那是你笨,看我的。」
老太太一呆,揚了揚手裡的花瓷大碗,「你看上我這碗了?」
老太太壯著膽子道:「八千!」
我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但凡他對懷裡的杯子有一點了解的話,他至少也會配個像樣的盒子,不可能隨便放在塑料水杯里,男子那漫不經心的樣子,只能說明一點——他是個外行,根本不清楚這八隻杯子的價值!
「你想吃獨食?」斐小紅瞪著眼睛跟上來,「又看上哪個了?」
「粗糙個屁!」斐小紅急道:「老娘花好幾千收來的呢!你到底懂不懂行啊?」
不得不承認,紅姐的性格雖然不是我所喜,可她屁股確實真大,飽滿,豐腴,讓人一看就想……我了個去,想個屁啊!我狠狠鄙視了自己一把,感覺自從跟鄒月娥做過以後,自己是越來越那啥了。
我道:「想要,可是價錢上……」其實,別說兩萬一個杯子了,十萬一個也很便宜,但我不能很乾脆地答應他,否則,他極可能覺得還能賣得更高,繼而出爾反爾地不賣我了。
斐小紅瞪眼道:「三千?你有錢沒處花了?」說到這裏,她語氣一頓,湊到我耳邊悄悄道:「是不是這盒子另有玄機?」
斐小紅哼哼著小曲兒興奮道:「忙什麼忙?老娘就跟著你了!快說,哪還有漏撿?」
我都不行,你能行?
隊伍的最後面,有幾個男男女女正交流著他們的藏品,其中,七隻我重生前跟「走進易縣」這期節目上看到過的杯子就這麼被一個三十歲出頭的男人拿在手裡,它們每一隻外面都包著一個平常喝水用的塑料水杯,然後八個水杯一起裝在一個塑料工具箱里。
「要,當然要。」我沉吟稍許,道:「三千賣嗎?」
「是啊,剛剛那破碗他也尋了半天價兒呢,外行一個。」
思慮良久,我終於把這一「不想吃虧」的心態搞了個明白,舉一反三,我立刻有了自己的計劃,「紅姐,那你排隊等專家鑒定宣德爐吧,我再轉轉。」斐小紅傻笑了兩聲,卻沒排隊,反而是往馬路對面走,也不知去幹什麼了。
「還是貴。」
汗,有個屁玄機啊,就一普普通通的盒子,一百塊都不值。但為了那七隻杯子,我心知舍不著孩子套不找狼的道理,很是豪爽地從書包里取出三千元現金,旋而小心翼翼地碰過盒子,愛不釋手地反覆看了看。
「潘家園啊,那兒好東西多了去了。」斐小紅信心滿滿道:「你再看看,是宣德的吧?」
「老李,你還不問問那畫他要不要?」
易縣的小廣場上已是人山人海,雖比不上在四川的那次海選,卻也足足來了四五百人。西北邊的錄製室和專家鑒定團的小棚子前擠滿了藏家,鬧鬧哄哄的噪音跟進了足球場似的。東側和南側的停車場也被一輛輛私家車佔領,有本地車牌,有北京車牌,有天津車牌。差十分九點的時候,大家熟悉的主持人手持話筒做了一番開場白,旋即,人們在工作人員的指揮下排起長隊,挨個等候六個專家的鑒定。
斐小紅怔了怔:「送我?盒子沒玄機?那你買它幹嘛?」
眨巴眨巴眼睛,我瞅向一個抱著個元青花罐的老頭:「大爺,您這是元青花吧?呵,真不錯,多少錢賣?」
我知道,她是個徹頭徹尾的守財奴,穿著打扮和首飾項鏈這些掛在明面上的東西,她買起來從不含糊,特愛擺譜,但一些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她要多摳門有多摳門,比如吃飯,你見過一個千萬富翁吃工地民工都不怎麼愛吃的破盒飯嗎?她卻吃得津津有味——總之,這女人是個摳門與豪闊的矛盾集合體。
汗,看出什麼啊?真沒看出來。我道:「你從哪收來的?」
我不再理他,把頭一扭,看向了老太太邊上的另一個中年女人,她手中正提著一個錦盒似的玩意兒,上面雕著龍,畫著鳳,顯然也是個現代工藝品,而且木製一般,並非紫檀花梨,「……阿姨,您這錦盒賣嗎?」
「好的不少,但人家死活不賣。」
五彩十二月花神杯,是清康熙官窯中的精品,共十二個杯子,每隻各繪一種花,代表十二個月份。
錢都在我書包里放著,但人多眼雜,我沒有當場和他交易,而是跟男人一起到了馬路對面一個人少的地方,才將十萬塊錢交給他。等男子笑呵呵地走後,我抱著那個塑料盒,激動得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我一猶豫,終於點了頭:「好,成交。」
廣場最外端,站在一個電線杆前面的我無聲嘆息,努力了一個小時,仍是沒有絲毫收穫,照這樣下去,豈不是要無功而返了?
我無奈聳聳肩:「我也是瞎說八道,待會兒您找專家問問吧,嗯,那您忙著,我先走了。」
「收東西?」眨巴眨巴眼睛,斐小紅眼珠子一亮:「對啊,這裏這麼多寶貝,我怎麼沒想到收兩件吶,哪呢哪呢?哪有好的?」
男子臉上有些心動的色彩,「你想給多少錢?你先說個價我聽聽。」他把塑料盒子打開,給我拿出了一個杯子。
男子有點傻眼:「你還沒看就想買?」杯子被兩到塑料隔著,外面模模糊糊能看出個大概,卻看不仔細,所以,即便是像晏婉如那樣的專家在這兒,想隔著塑料箱看清紋路辨別真偽,也是不可能的。
我接到手裡瞅了瞅,刻意避開了人群的目光,只讓自己看清,后而重新將杯子放回去,把另幾個一一確認了一遍,末了,不動聲色地試探道:「我怎麼感覺不全啊,這種顏色的杯子,您家裡還有么?」
一分鐘后。在我目瞪口呆的視線下,斐小紅抱著一方硯台意氣風發地回了來。
此人正是我有過幾次接觸的斐小紅,那個中了彩票頭獎的農村小保姆,我跟她家收過東西,問過翡翠,算起來,雖談不上很熟悉,卻也不算陌生了。她上身穿著件紅艷艷的弔帶真絲衫,下面穿了條玉米黃色的褲子,嗯,整體色彩搭配稍稍有些彆扭,看得出,她審美觀和品位不是很高,不過,衣服的牌子倒是響噹噹的,皮鞋也是名牌。
我故作不甘地糾纏了片刻,見得老太太鐵了心不賣,才戀戀不捨地視線移開。
「你不是出過五千么?我出的六千,他就賣了。」斐小紅嘿笑一聲:「怎麼樣?你紅姐有兩下子吧?」
好歹也是相識一場,又同在前門那邊住,我就給紅姐指了指一個中年男子:「看到他手裡的硯台了么,那件東西至少能值五萬塊,而且那人也不是很懂行,嗯,剛剛我問過他,也出到了五千的價格,但他就是不賣。」
男子淡淡搖了搖頭:「全不全我不清楚,反正家裡就這幾個,是我父親當初不知從哪拿回來的。」
斐小紅瞥瞥我:「你買的都是什麼呀?」
斐小紅過來一瞧,頓時沒輕沒重地推了我肩膀一把,撇嘴道:「你什麼眼神啊?商場里不是經常看見這類東西嗎?我都知道這不是老物件!買什麼買?」說罷,她拉著我往外走:「快點快點,趁著還有時間,你再給我指幾個,老娘也嘗嘗撿漏的滋味。」
我手裡拿著的這個,是代表「一月」的水仙花神杯,杯撇口,深腹,淺圈足。胎體輕薄,器型精巧絕倫。外壁以青花五彩繪製山石水仙圖案,另一側則以青花題寫「春風弄玉來清畫,夜月凌波上大堤」描繪的是一月花神——水仙。
我甩開她的手,「你不懂,別管我了,你自己去吧。」
我怕她說露餡了,忙快走兩步迎了過去,手裡還比劃了個「噓」。
上午八點四十分。
突然,幾道繽紛的光芒吸引了我的目光,我呼吸一滯,心跳驟然加快了稍許。
斐小紅面色稍緩:「你幹嘛去?也帶東西來鑒定了?拿給我瞧瞧。」
「太貴。」我搖頭跟他砍了砍價兒,見他死活不鬆口,我又把目光轉移到那老太太身上,「大媽,您那碗能不能再便宜點?」
婦女瞅瞅我的眼睛:「賣,看你給的價兒合不合適了。」
面對大家嘲笑的眼神,我絲毫沒有在意,轉過身,看向了那個手拿七隻杯子的男人,「咦,這位大哥,你杯子多少錢?賣嗎?」
婦女非常痛快道:「好。」
據我的觀察,她的碗連民國都算不上,八成就是八九十年代家裡吃飯時用過的大碗,邊角有些磕磕碰碰,看上去很破舊,嗯,如果非要給這碗估一個價兒,三塊錢恐怕也沒人要,我想,即便是不懂行的人也能看出這碗是沒什麼價值的。但我卻胡扯道:「是,挺有年代感的,你開個價兒?」
她跟中年男子的交流過程我都看在眼裡,斐小紅根本沒說幾句話,那人好像就把硯台給她了,絕不是對她動了什麼色心。怎麼回事?為啥我說了這麼半天那人也不同意?而且看對方的模樣,那時我就算加到一萬,他肯定也不會賣,可,什麼偏偏賣給斐小紅了?問題出在哪?
許是見我在觀察她的行頭,斐小紅得意萬分地拽了拽弔帶衫,顯擺道:「咋樣?嘿嘿,前幾天剛跟旗艦店買的,好幾千呢,褲子也是,喏,見過這牌子么,告訴你啊,這個叫……呃……叫什麼C什麼來著,嗨,反正貴的要死,一般人買不起。」
男子前面的一個老太太瞥了我一眼:「小夥子,別插隊。」
斐小紅莫名其妙道:「你這是幹嘛呢?」
「買東西啊。」
稍一考慮,我馬上琢磨出了問題的關鍵,我年歲固然不大,可畢竟是土生土長在大城市,言談舉止都很講究禮貌禮儀,給人的印象應該是個「稍微懂點行的年輕人」,而斐小紅呢,無論氣質還是性格,都是地地道道的鄉下人,大咧咧的,傻乎乎的,一看就是個外行。試問,如果你有一件東西想賣,你會賣給一個懂行的人還是會賣一個不懂行的人?顯然是後者的幾率大,因為買家要是行內人,你就會想了,他買肯定有他的理由,我要是賣了,會不會虧了?而碰見個外行呢?你又會想了,嘿,剛才有人出五千,這人啥也不懂,敢出六千?是個冤大頭,賣她准沒錯。
我道:「你先忙去吧,我這邊還有點事兒。」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是插隊,我看您這大碗不錯,想尋個價兒。」我的話把周圍幾個人的目光全吸引了過來,包括那三十歲男子也看向了我。
呼氣,吸氣,我緩步走過去。
「這樣吧,咱們都退一步。」男子道:「七個杯子,十萬塊,行嗎?」
周圍濺起陣陣議論聲,我哦了一嗓子,「是貴了些,便宜點行不?」旁邊有人動了動嘴唇,似乎是想提醒我,但終究還是沒說出什麼。
斐小紅滿面紅光地大步走來,嘴都樂歪了,「我拿著那硯台到斜對面一家古玩店去了,你猜賣了多少錢?六萬二!賺了五萬多啊!太刺激了!這是老娘生平撿的最大一個漏!哈哈!真爽!」
但我卻知道裏面的杯子是正兒八經的清康熙官窯,「您開個價兒吧?」
看得出,他應該是意動了,但仍佯作不滿意地皺眉道:「一杯子兩萬還差不多。」
老太太道:「不賣了,待會兒叫專家給我鑒定鑒定。」
注意到她手裡抱著的宣德爐,我微微一怔:「你來河北,是參加海選的?」
「不會吧?」斐小紅盯著我道:「值多少?」
我愣愣道:「他賣你了?多少錢?」
「不用,要買我自己買,姐就信你一次。」斐小紅裝模作樣地理了理髮型,扭著肥碩的美臀就走到了那男人跟前,嘰嘰喳喳地和他說起來。
「那我不賣了,等專家鑒定完再說吧。」老太太明顯多了絲自信,方才只是單手托著碗,現在卻變成雙手捧著了。
「沒有,我是來收東西的。」
噗嗤,有兩個離得近的人忍不住笑出了聲,其餘幾人也倍感無語地看看我。
那男子似乎有點著急了,把我拉了回來:「這杯子你還要不要了?」
「哎呀,待會兒再說待會兒再說,你先等等。」我轉身走回去。
我哦了一聲:「那您看這樣行不行,一個杯子我給您二千,總共是一萬四。」
老太太笑容滿面地把碗捧緊了一些:「這是我祖上傳下來的,可貴,說了你也買不起。」
我一笑,把從婦女那裡買來的錦盒遞給她:「這個送你了。」
「大叔,這鼻煙壺賣我吧?我給您兩萬?嫌少?那我再加點,喂,您別走啊!」
「至少五萬,沒準六萬也可能。」我對這個硯台倒不是勢在必得,幾萬太少了,我的目標大都是上百萬的玩意兒,所以也沒怎麼放在心上,「……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給你一萬,只要能把硯台買下來,五千也好,六千也罷,一萬餘下的錢當成給你的提成,行不?」
忽然,背後響起斐小紅的大嗓門:「顧靖!顧靖!你小子可真行!」
「……你是顧……顧什麼……顧靖?」
「嘿,那小夥子真買了。」
頂多超不過二十年,還祖上傳下來的?我眨眼道:「多少錢?」
斐小紅把爐子揚了揚,「那可不,瞧這宣德爐沒有?這腿,這蓋,這肚,看出來沒有?」
我呼了口氣:「我要是不買,那人也不會把我當外行,更不會把杯子這麼順利地賣我了,呵呵,紅姐,你知道這幾個杯子什麼來歷嗎?」我取出其中一隻,「你應該聽過五彩十二月花神杯吧?這就是了。」
一個豐腴的女人不知何時站到了我身側,抬眼一瞧,「……呃,紅姐?」